佟書瑤發誓她真的不是反應遲鈍,她只慢了半拍而已。
只因這半拍的關鍵時刻,她的注意力全被那將士手中所舉的旗幟吸引了去。
那迎風飄展的小旗上,紅底黑字,赫然寫着“南宮”二字。
“你沒事吧?”一個溫潤的聲音在佟書瑤耳旁響起。
她回頭,正對上一雙如星辰般閃着光芒的深遂眼睛。
“沒事……”她吐吐舌頭,“我真的不是不要命,也不是笨。”
“那是?”段子離好笑地看着她。
“我……”佟書瑤想了半天也沒想到一個合適的詞,泄了氣,“其實就是笨。”
段子離淺淺一勾脣,盯着她的目光彷彿帶着溫度,灼得她還算厚的臉皮頓時都有些發熱。
昨夜想夢沒夢到,今日見到真人了。
想起那張別有深意的手帕,她有點小小的害羞。但見段子離目光坦然,她暗自壓下了奇怪的情緒,歪着腦袋大咧咧一笑。
“我以爲上次一別,便很難再見到你了,結果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真沒想到命運這般眷顧我,讓我又幹起老本行了。”
“老本行?”
“是啊!”佟書瑤笑道,“如今我是太醫院太醫了,是不是很離奇?”
段子離點了點頭,“秀女成了太醫,確實很離奇。”
嘴上說離奇,臉上哪裡有半點意外的樣子。果然是歷經世事的大人物,好淡定啊。
佟書瑤笑道,“我惦記着得對你負責,所以就出來了,本來說要去府上找你,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你。”
“這下好了,坐車可比走路快。”段子離指了指一旁的黑漆楠木大馬車。
肖遠站在馬車旁,見佟書瑤看過去,便朝她微微一頷首。
二人上得馬車來,肖遠便捧着虎皮絨毯進來,蓋在段子離的雙膝上。
佟書瑤盯着那絨毯怔愣了一下,再擡眼看向段子離雲淡風輕的精緻臉龐,想到困擾着他的病痛,成爲這塊美玉上的唯一一點瑕疵,她的心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我得先回一趟回春堂,拿點藥!”她道。
段子離點點頭,看了肖遠一眼,肖遠意會,彎身出去放下車簾,聽見一聲打馬聲,馬車便走起來。
“你知道嗎?威遠侯帶兵回來了,此刻軍隊就在城門外。”
“動靜那麼大,哪能不知道呢?估計如今整個京城都知道了。”
馬車外傳來人羣小聲的議論。
幾乎是下意識的,佟書瑤就豎起了耳朵。
“沒有皇上的聖旨,威遠侯的軍隊可進不了京城。”一個男人的聲音說。
“誰說沒有,皇上年初就連派了三道聖旨去漠桑,請威遠侯領軍回京述職,只是威遠侯不知什麼原因,一直滯留漠桑,沒有回來。如今突然回來也並未提前奏報,到了城門外才派將士進城奏稟。誰知趕上皇上突然免朝三日,不理政事。所有奏摺都被攔在了宮門口,遞不上去。”
“那威遠侯豈不是要在城門外等侯三日?”
“那可不?”
“你怎麼知道得
這麼清楚?”
“那當然了,我有個表親可是在宮裡當差的,想想五年前,威遠侯打勝仗回京,皇上還親自出城相迎呢。如今人已到了城門外,卻連城門都進不了,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啊。”
“噓,小心你的言辭,搞不好是要殺頭的。”
“走走走,我們去裡面聊去。”
佟書瑤輕輕打起簾子一角,就見幾個男子結伴往街邊的一品閣走去。
她記得常瑞說過,威遠侯是南宮沛雲的哥哥。剛纔那個騎馬的人手裡的旗幟上寫着南宮,說明就是威遠侯從城外派來遞奏摺的人。
今天回京,偏偏就遇上皇上免朝,是不是太巧了一點?
曾經戰功赫赫的威遠侯如今因爲皇上免朝不能進城,這將會成爲整個天下的笑話。
自古以來,武將可不是那麼好得罪的,皇上先是打了他的妹妹入冷宮,如今又讓他吃了個閉門羹。
聽常瑞說威遠侯可握有大齊一半的兵權呢。
天哪,如果因此引起了朝廷政變,那她豈不是成了罪人?
畢竟,建議皇上免朝的人可是她!
看向段子離,他表情淡然,似乎兩耳不聞窗外事般。
不關注!不關心!
“佟姑娘,回春堂到了。”肖遠在外面道。
佟書瑤打起簾子,發現馬車停在離回春堂不遠的地方,便回頭對段子離道,“你等我一下,我一會兒就來。”
段子離嘴角噙着抹笑意,微微點了點頭。
“爹,小七,我回來啦!”佟書瑤跨進回春堂便朝裡大喊。
佟啓之突然見到佟書瑤回來,很意外。
“書瑤,你怎麼回來了?”
“想你了唄。”
嘴上說着想,人卻已經到藥櫃前嫺熟地抓起藥來。
在後屋煎藥的莫小七聽見動靜出來,看見佟書瑤,先是一愣,然後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喃喃道,“進了一趟宮,就是不一樣了,人都變漂亮了。”
佟書瑤睨他一眼,手上不停地笑道,“我一直都漂亮的,只是以前你們沒發現而已。”
又閒話了兩句,佟書瑤提起包好的藥就往外跑。
“爹,我有事先走了,我要趕在宮門關閉之前回去,所以等下就直接回宮了,下次出來再好好跟您聊聊。”
“你這是去哪兒啊?”佟啓之詫異地跟出去,卻見佟書瑤快速跳上了一輛精緻豪華的大馬車。
佟啓之心中突然就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不安。
待佟書瑤坐穩後,馬車再次走了起來。
想到前兩次入段府的事情,她笑起來。
“本來我也不一定非得去你府裡的,只不過我擬了個你的專用食譜,要交待一下妙音,希望她再次見到我不會太難過。”
說完她似突然想起了什麼,打起車簾往外看,正好看見一個賣肉攤,叫起來,“停車,停車。”
馬車停下來,她道一聲“等我一下”便跳下車去。
再回來時,手裡提了一塊瘦肉,笑道,“差點忘了給灰太狼帶禮物了,上一次它一定已經
覺得我非常小氣了,要是我再不賄賂一下,就很難扭轉我在它心目中的形象了。”
段子離含着一抹溫和的笑,道,“你這麼有心,不僅對我負責,還打算對我家的狗負責?”
佟書瑤也笑起來,“灰太狼可是我必須要擺平的對象,它可比妙音還傲驕呢,我怎麼能不先討好它?”
進入段府,下了馬車,沿着上一次進府時的路線走,不禁心底又感嘆了一把段府的高大上。
這一次走過荷塘上的漢白玉石橋,繞過上一次去過的正廳,穿過花園,到了後院,瞬間有種進到大自然的感覺。
如果說前院是富貴居,後院儼然就是農家樂。
碧水中央,蜿蜒的木製走廊的盡頭,立着一間精緻的原生態小木屋,木屋四周,從水底長出來的一叢翠竹將其圍繞。
沿着水榭的走廊走過去,到了小木屋門口,方看見上面檀木的牌匾上寫着“雲水閣”。
真是太詩情畫意了!簡直就是神仙居啊!
正站在木屋外,享受着從碧水之上吹來的微風所帶來的涼爽,看着那水面粼粼波光下翠竹的倒影,沉浸在一種大自然的清新美好裡,突見一團灰忽忽的東西從門裡竄了出來,面色不善地立在了佟書瑤身前。
“嗨,灰太狼,好久不見!”佟書瑤趕緊拿出自己的賣萌本事,與灰太狼套近乎。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佟書瑤竟然在灰太狼的眼神裡看到了一抹鄙夷。
就彷彿在說,“別給我來虛的,你除了賣萌,難道就沒點兒別的?”
小心肝受了點傷,佟書瑤趕緊拿出肉來。
灰太狼一見到她手裡的肉,眼睛立時亮了起來,喉嚨裡發出激動地低喘。
佟書瑤笑眯眯地道,“灰太狼,我這次可是帶着誠意來的哦,要記得我哦,俗話說得好,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你以後可不準再兇我了,聽見沒有?”
談好了條件,瞧着灰太狼的態度明顯端正了,佟書瑤這才把肉丟了過去。
這一次的份量,足以讓灰太狼一次吃個飽了。
看着它吃得不亦樂乎的樣子,佟書瑤也開心地笑起來。
“你竟然給灰太狼住這麼高端的地方?簡直讓人都羨慕死了。”佟書瑤一邊在雲水閣外轉興奮地轉着,一邊道。語氣裡有幾分嫉妒。
段子離提步走進雲水閣,道,“當然不是,只是它比較喜歡呆在這裡,我也就隨了它了。”
跟着他的腳步走進去才發現,這雲水閣裡面也是別有洞天啊。
左邊幾排書架上存放着各種書籍,琳琅滿目好似一個小型圖書館。
右邊靠窗的位置有一個檀木茶几,旁邊的香爐里正嫋嫋飄出白煙。
這種香味,很特別,不是她研究過的任何一種味道。
卻又有一種熟悉感,好像在哪裡聞到過。
但,她想不起來。
這儼然就是一個休閒與學習爲一體的茶吧啊!
坐在茶几旁,佟書瑤替段子離把了一把脈,忍不住皺眉。
“沒道理啊,怎麼一點起色也沒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