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雙手臂將她摟得更緊，似是生怕一個不小心，她就會突然消失了。
“阿瑤，我終是隨了你的願了。”
一聲暗啞的嘆息，帶着一抹滿足，一抹驕傲，一抹心疼，一抹不捨。
熱氣騰騰的水霧裡，彼此歡愉的喘息聲中，夾雜着哽咽。
想着這將是這輩子最後在一起的日子，他們只能是更加努力地享受着彼此，好似要將彼此刻進骨髓裡，要在彼此的身體裡留下深深的印記，即使到了下輩子，仍然不忘。
這是一場遲來的恩愛，卻又是一場最誠摯的奉獻。
尤大寶縮在石碑後面，聽着背後湖面上似歡快似嗚咽的聲音，緊緊地咬着自己的手背，纔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可是眼中的淚卻像是決堤的江水，總也流不盡的樣子。
他好像從沒有像這樣哭過，他其實好想放聲大哭。
主子爺曾經有過多少孤獨寂寞，多少心酸苦楚，他一直好心疼他，卻都沒有像這般哭過。如今，主子爺終於達成所願，可是老天爲何這樣不公？
一切彷彿都太遲了，太遲了。
雲雨過後。
他輕輕摟她在懷，憐惜地吻幹她的淚水。
“阿瑤，對不起，我弄疼你了。”
“嗯，真的好痛。”她嗔怪地揚手捶打了一下他的胸膛，水面因她的動作又蕩起了漣漪。剛打完，卻又緊緊摟住他的腰，滿足地偎在他的懷裡。
“雖然痛，可是也很快活。阿陸好棒。”
她的讚美無疑是對男人最大的鼓勵，陸承淵低頭吻了一下她粘着水珠的眼睫，將她摟得更緊。
他們就沒在水裡，讓水的溫度溫熱着身體。
“阿陸，如果早發現有這麼一個好地方，可以治好你，我們應該早來呀。”
“早來不是早早地被困住了？”
佟書瑤揚了揚眉頭，“那又如何，人生在世，不在於可以活多久，而在於怎麼活。能和阿陸在一起，我不後悔。”
她好像從來沒有這麼直白地表達過她心裡的感情，這是第一次。因爲她突然想明白了，該說的話一定要說，該做的事一定要做，千萬不要留下終身遺憾。
她的話讓陸承淵原本沉重的心情頓時亮堂了起來。
“你呢？你後悔嗎？”佟書瑤問。
雖然明知道答案是什麼，她還是想問，她想聽他親口說出來。
陸承淵用額頭對着她的額頭，暗啞的聲音道，“自從識得了阿瑤，我的生命裡便再沒有後悔二字。”
聽着他表決心的話，佟書瑤的心裡暖融融的。
想了想，卻是挑起了眉頭，似笑非笑地擡眼看他。
“咦，是誰當初說我難以下嚥的？莫非是餓極了？怎的又咽下去了？”
陸承淵貼近她的臉，眸光暗了幾分。
“阿瑤提這陳年舊事可有意思？”
佟書瑤嘿嘿一笑，嘴角有了兩個小酒窩。
“當然有意思，讓你以後再隨口損我。”
“阿瑤要怎樣才能不再計較這件事？”陸承淵盯着她，眸底情緒不明。
“嗯……”佟書瑤還在作沉思狀，火燙的吻就再次襲上了她的脣。
“是讓我再次用行動來證明，阿瑤並非難以下嚥，而是非常可口的意思？嗯？”他的鼻尖對着她的鼻尖，眸底有某種情緒變得濃郁。
“不，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唔……”
佟書瑤看到他眼底危險的信號，想要挽回自己說過的話，可是他已不給她爲自己開脫的機會。
他的吻很快吸走了她的理智，他的呼吸火熱，烙得她渾身發顫。
她雖然有些體力不支，可見他如此興奮，便很快拋開心頭的雜念，還是努力地迎合了上去。
時間已經不多，她要盡她的所能，讓他快活。
男人在這一方面似乎是無師自通的，他很快便通竅了技巧，變得嫺熟，輕易掌控了她身體的敏感神經。而她在他的面前，就顯得有些慌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她有些不安，甚至怕她做得不夠好。原本向來是她主動的，如今他在一夕間，猶如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脈，變得主動又積極。
她的這些小心思，似乎已經被他看透了。他越發投入地吻她，深入她，撩撥她，讓她無瑕再顧忌其他，只能全身心地投入進與他的歡愛之中。
他的汗水滴在了她的臉上，滴進了湖水裡。
也許是身處於這天然藥浴之中，有着藥效的作用，也許是知道時日無多，他沒完沒了地索取她，似乎想把一生的歡好在這一夕間用盡。
因爲不捨，才死命糾纏。
她的眼淚又來了。
她從沒有一刻，像如今這般矯情，鼻子一直髮酸，眼淚一遍又一遍。
她透過迷濛的視線看他，迎上他充滿情慾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這般眷戀地，不捨地。
畢竟，看一眼，就少一眼了。
這體力哪裡像是不行，這根本就是太強好嗎？大戰了幾百回合，他仍然精力旺盛，可她卻有些招架不住了。
怪不得這湖叫醉生夢死湖，真是讓人醉生夢死啊。
當他終於停歇下來，卻不肯離開她。
她指着湖岸上那兩具骨骸，脣角微揚。
“阿陸，我突然有些理解他們了。你說許多年以後，當我們最終被人發現，會不會也像這樣？人家也會笑着說，要死了還做。可是，不就是因爲要死了，才那般想擁有彼此嗎？誰知道還有沒有下輩子呢？”
說到後來，她的眼底又浮起了水霧，眨巴着眼睛盯着他，竟是那般楚楚可憐的樣子。
陸承淵吻着她的眉眼，聲音沙啞。
“是，一定會有下輩子的。”
石碑後面，尤大寶手裡的酒瓶已經空了。
他不勝酒力，從沒有喝過這麼多的酒，此刻臉頰已是緋紅，卻是滿臉淚痕。
是，一定會有下輩子的吧？
他們一直以爲坍塌會繼續，可是，自第三次坍塌了之後，就再也沒有動靜了。
除了酒，沒有一點東西可吃。他們卻仍然沒完沒了地透支體力，似乎想把曾經所錯過的都補回來。他們那樣不顧一切地去揮霍，有一種人之將死，即使信用卡刷爆了也不用還款的暢快淋漓。
當他們的體力越來越虛弱，佟書瑤穿上溼轆轆的衣服，上了岸。再一次環顧四周。
她還
抱着一絲渺茫的希望，會不會有別的出口呢？
她沿着石壁一點點地摸索，敲敲打打，希望真的會有奇蹟出現。
看着她執着的背影，陸承淵眼底微澀，走過去拉住她的手。
“阿瑤，別找了。”
佟書瑤回過頭，認真地看着他。
“我可以死，可是我總覺得你不能就這樣死，你可是皇上。”
陸承淵環住她，“能與阿瑤死在一起，我無悔。”
“那我們也找找看，要是能不死，不就更好嗎？”佟書瑤笑着揚起眉，眼底有幾分倔強。
陸承淵看着她，輕輕點頭。
“好，那我們一起找。”
找了大半天，結果依然是沒有結果。
他們在這看不到一點陽光的地下，不知道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估計約摸是兩天了。
佟書瑤躺在大紅的大牀上，因爲餓，已經有些有氣無力。
“阿陸，你看，這滿眼的紅色，這大紅的牀，像不像給我們準備的婚房？”
“像。”陸承淵平躺在她身邊，平靜地回答。
他們的手緊緊相牽，他們已經打算，就這樣平靜地等待死亡。
“阿陸，我猜我會比你先死，因爲你身體比我強壯，可以多捱兩天。”
“那阿瑤在黃泉路上等我，不要亂跑。”
佟書瑤側過臉來，看着他。
“阿陸，如果我死了，你等來了湘王殿下他們的救援，你要答應我好好活下去。”
她的臉龐這兩天已經明顯消瘦了好多，下巴已經尖了，眼睛也顯得更大。她似乎已經失去了平日裡頑皮嘲笑的力氣，只是這樣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陸承淵捧着她消瘦的臉龐，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聲音暗啞。
“我一個人如何獨活？”
佟書瑤憋着就要溢出的眼淚，硬生生地咧嘴笑了。
“這世上女人有很多。”
他們額頭相對，他吻着她的鼻尖，輕輕嘆息。
“可是阿瑤卻只有一個。”
她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大大的眼輕輕一眨，眼淚就滾落了下來。
他吻掉她的眼淚，將她摟緊。
“阿瑤，別哭。”
她什麼也不再說了，只是偎在他的懷裡，享受着這最後在一起的時光。
“爺，娘娘，奴才……奴才……”
尤大寶向着他們的方向跪下，已經泣不成聲。
佟書瑤一動不動地閉着眼睛，輕聲道，“大寶，別哭了，留着些力氣吧。”
“黃泉路上，奴才走前邊，爲你們擋住那些小鬼。”
佟書瑤輕輕一笑，“黃泉路上，我們要一起走，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沒有哪個小鬼能欺負得了我們。”
突然，一聲轟隆的巨響，地面狠狠地震動了幾下。
陸承淵反射性地將她護在身下，尤大寶跳起來躲遠。
然而，卻並沒有坍塌。
聲響過後，又恢復了安靜。
佟書瑤敏銳的鼻子聞見了一絲異樣，看陸承淵嚴肅的樣子，相信他也聞到了。
沒錯，火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