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走到門口,紫葉便從門外衝了進來,“嶸公子!蝶舞姑娘!瀧大人要見你們,快些!”
“瀧大人他怎麼樣?”沐阿梨心一緊,澀澀的看向紫葉問道。
“你想要他怎樣?”紫葉沒好氣的衝沐阿梨丟了一句。
沐阿梨緊緊的抿住脣,看紫葉此刻的表情,就知道百里瀧的情況絕對不容樂觀。
“蘭梨郡主!你最好祈禱我義父沒事!”嶸兒丟給沐阿梨一句,扯着蝶舞跟紫葉揚長而去。
不大功夫,小院中便只餘秋月和沐阿梨,以及耳房中石頭的屍首。雪,撲簌簌的已爲地面換了一身白衣。
“小姐?”秋月有些擔憂的望向沐阿梨,“瀧大人住在前面的院子裡。這裡既沒有地龍,也沒有火盆,小姐今晚……”
“沒事的!秋月!”眼下哪還管得了這些,沐阿梨望向秋月道,“他們都是針對我,你能不能幫我去看看瀧大人如何了?還有,去旁邊的廂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器皿?”
絲絲經常和她一起泡藥浴,她自己也不確定她的血能不能解絲絲的毒?更何況,百里瀧身上還有舊傷,這一次她真的是太莽撞了。
“可小姐你的身子……”秋月有些擔心的望向臉色發白的沐阿梨。自從上次爲了救嶸兒,沐阿梨放了心頭血之後,她的身體就一直不大好。
沐阿梨脣角無力的向上勾了勾,浮出一抹苦笑,“我這是在救瀧大人,也是在救我們自己!不然若瀧大人真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們怕也真的只能陪葬!我也就罷了,你和月影卻是無辜的。”
秋月張了張嘴,卻終究什麼也沒有說,轉身去找器皿了。就衝剛纔嶸兒和紫葉的態度,倘若百里瀧……呸呸呸!瀧大人一定會平安無事的!她家小姐也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失去了秋月的扶持,沐阿梨只覺雙腿仿若變成了棉花一般,再也支撐不住自己,滑坐下去。
霧濛濛的夜空,寂靜之極,幾乎能聽每一片雪花落地的聲音。幽暗的院子裡,亮着兩盞幽幽的燭火,一個碧青色衫子的少女就坐在門檻上,頭枕着膝蓋,臉色蒼白的如此刻飄落的雪花,三千青絲順着肩傾斜而下,幾乎將她整個人覆蓋,愈發襯得她單薄、無助。
“小姐!”秋月找了一個甜瓷茶壺過來,“這個可以嗎?這個有蓋子,不容易拋灑。”
沐阿梨將頭擡起點了下,從袖袋中摸出匕首,示意秋月將茶壺遞過來。
“小姐?”看着沐阿梨慘白的幾乎有些泛青的臉色,秋月愈發不忍。
沐阿梨努力扯了扯脣角,露出一個蒼白的、淺淡的笑容,“一點血而已,幾天就又養回來了!”
說話間,她“刺——”的一聲劃破自己的手腕,仿若裂帛一般。
秋月忙將茶壺湊上前去,鮮血順着沐阿梨的手腕滴落,在幽暗的燭火下,閃着一種妖豔的色澤。
滴答!滴答!
“好了!小姐!半壺了!”
沐阿梨搖了搖頭,並不收手,“絲絲的毒比一般毒蛇的毒要厲害的多,怕是不夠!”
直到茶壺滿了,沐阿梨才示意秋月道,“記着,拿給薔薇!”百里瀧說不用她的血,即便秋月送過去,紫葉、紅葉等人怕也不會用。
“小姐?”秋月一臉的擔憂,沐阿梨的脣此刻已然全無顏色。
去吧!沐阿梨無聲的衝秋月努了努嘴。
“沐阿梨!”
秋月捧着茶壺剛剛起身,嶸兒憤怒的聲音便在院中響起,“你給我滾出來!”
“嶸兒!你冷靜些!”緊跟着,薔薇的聲音也傳了進來。
沐阿梨心一緊,扶着門框緩緩站起,一步步向院中移去。
院中,薔薇牢牢的從嶸兒身後抱着他,嶸兒正用力的掙扎,“薔薇姐姐!你放開我!放開我!”
一看這情形,秋月心中當即“咯噔”了一下,莫非百里瀧的情況真的不妙了?
“薔薇姑娘!這是我家小姐的血!”秋月忙疾步走向兩人,將手中捧着的溫熱的茶壺遞向薔薇,“不知道對瀧大人有沒有用?”
“啪!”
就在秋月話音落下之際,嶸兒正巧掙脫了薔薇的鉗制,手臂驟然擡起時恰好擊飛了秋月遞出的茶壺。
飄飄灑灑的大雪中,脫手的茶壺在空中劃出一條優美的弧線,斷斷續續拋灑着熱血,然後砰的一聲落在雪地上,鮮血四濺,仿若漆黑夜色、蒼茫雪地中驟然盛開的一朵紅色的、妖豔的曼陀羅花。
天地萬物在這一刻都靜止了,就連簌簌而落的雪,好像也怔了怔。
“小姐的血!”
秋月驚叫一聲衝了過去,手忙腳亂的從地上將茶壺撿起,滿滿的一壺熱血如今只能蓋住壺底。
當下秋月鼻子一酸,“嶸公子!你知道這些血對我家小姐的身體損傷有多大嗎?上次她爲了救你剛放了心頭血,這次又……”秋月哽咽着說不下去了。
“嶸兒!”薔薇再次握住嶸兒的手臂,望向一丈之外的沐阿梨。
此刻,沐阿梨的臉色蒼白的如這漫天飄落的雪花,黑色的髮絲、青色的衣袂隨着風雪搖曳,整個人看上去好似就要乘風而去。薔薇此刻的心情複雜至極,就如將她所有的毒藥都混在了一起!
“我義父說不用你的血!他嫌你的血髒!”嶸兒赤紅着眼眸衝沐阿梨吼道。他與琳兒姐姐趕過,百里瀧卻再一次昏倒了,而且看診的大夫說,若是天亮之前再醒不過來,怕是……
嶸兒不敢再想下去!天亮之前,從金陵到這裡,枯木神醫根本就趕不過來!
“我家小姐的血髒?”秋月再也忍不住了,從地上跳起,叉着腰瞪着嶸兒道,“我家小姐的心頭血還救過你的命,你既然嫌髒還給我家小姐啊?還有,你這破面具上沾染的不就是我家小姐的血嗎?也沒見你將面具扔了啊?”
面具上有沐阿梨的血,嶸兒慌忙擡起衣袖抹了兩下。
“嗤——”秋月嗤笑出聲,“還在呢,我看你是捨不得擦掉吧?”
“你……我也嫌她的血髒!”嶸兒氣昏了頭,一把將臉上戴着的面具掀下,“啪!”的摔在雪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