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艙。
前艙部光線明亮,唐北堯背對着她們的方向坐着,手邊放着一杯牛奶,放着一個小罐子。他招來兩人,卻是許久沒有發話。
“唐少?”良久,還是白十七率先開了口,“飛機怎麼停在這裡了?”
“要等顧斯庭,他到的有些晚。”唐北堯淡淡回答,手裡似還翻弄着一本雜誌,輕描淡寫地提議,“不如你去接他吧?白十七。”
“啊?”白十七的表情瞬間凝固在了臉上。
接?
她要怎麼接?
顧斯庭也是飛機,要到的話同樣會停在這個機場……
“你可以去跑道附近站着等。”唐北堯接話,依舊是不鹹不淡的語氣,目光朝舷窗外看了眼後收回,“外面零下十度,適合你。”
東部沿海和西北內陸的溫差巨大。
A市還是秋天,這裡便已步入冬季,再加上晝夜溫差巨大,此時外面的氣溫……絕對是在零下!
“啊?”白十七很確定,唐北堯是故意在整她。可是她仰頭,又不敢說一句反駁的話出來,不管什麼要求,她都只能選擇服從。
“……是!”悶悶地應了一聲,白十七焉着腦袋,轉身走向艙門。
喬慕站在原地猶豫,朝白十七使眼色:那我呢?
她不能跟唐北堯獨處啊!
可惜,現在白十七顧不上她。
而她正想去追白十七時——
“你知道我正在想什麼嗎?”還未擡腳,唐北堯突然淡淡地出了聲。他的語調平緩,一如和白十七說話那般漫不經心,但卻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
偌大的一個前艙,簡潔寬敞的環境中,只有他們兩個人。
顯然,他是對她說的。
喬慕站在原地,接話也不是,閉嘴也不是。唐北堯認出她來了嗎?她還是做了點僞裝的……況且唐北堯都沒有回頭看過她!
“……我在想返航。”唐北堯似乎並沒想等她的回答,他停頓了數秒,便自己給了答案。
喬慕一愣。
爲什麼?
她沒問,這回唐北堯也沒有主動解釋。他只是打開手邊的那個小罐子,開始往那杯溫好的牛奶里加糖……一勺接着一勺,看得喬慕的嗓子都覺得甜膩起來。
他在幹嘛?
這還能喝得下去?
而唐北堯卻是不緊不慢地做完這一切,甚至用勺子在杯裡攪了攪,然後往旁邊一遞:“把它喝了。”
喬慕僵住。
她遲疑了數秒,才慢吞吞地朝唐北堯的方向挪去,她每走一步,心裡的忐忑便深一分。她在想:唐北堯可能真的認出她了!
果然,手指碰上杯沿的那一刻,她聽到他的聲音——
“喬慕,我給的,是你不喜歡喝的牛奶。”他頓了頓,嗓音冰涼,“因爲你在做的,是我不喜歡的事。”
喬慕的心中一沉。
她像是終於鬆了口氣,又像是懸在胸口的大石頭落下,狠狠地砸在心上。
果然……
他認出她了。
她伸手,接下了那杯牛奶,反正現在也沒什麼好遮掩的,索性摘了口罩,默默地在他對面的位置坐下:“你是怎麼知道我的?”
“查了你的手機,最後一次和我通話,就在機場。”唐北堯輕哼,脣角帶着幾許自嘲,“和我五十米遠。”
具體的經過,就沒必要告訴她了!
比如——
他在無意中翻看的雜誌上,發現了她喜歡的東西,然後想打電話告訴她,卻發現她關機。再一查,他就能把事情瞭解個大概……
她還真是……能耐了!
“我想盡份力。K先生是衝我來的,本來就是我的事情。”喬慕嘀咕,擡手抿了口牛奶,真的是甜膩到喉嚨,難喝至極。
她不喜歡至極!
可見,他對她做的決定,也是多麼不喜歡。
“沒跟你商量,我很抱歉。”喬慕放下那杯牛奶,“你帶我去,肯定比帶替身安全!我也會盡量保證自己的安全,不會拖後腿……”
她也確實沒辦法和他事先商量!
之前讓他有什麼計劃,先告訴一聲,他也沒有答應。
喬慕只能先斬後奏。
只是她解釋了這麼多,保證了這麼多,卻得不到唐北堯的半句迴應。
“你還是不願意?”喬慕追問。
沒回應。
“你還是要返航?”喬慕有些急了,坐近了一點,扯了扯他袖子。
依舊沒回應。
“唐北堯?”她開口,近乎懇求。
“我會更改一部分的部署,但到達延嶺之後,你必須時刻跟在我身邊。”他在良久的沉吟之後,終於選擇了妥協,只是語氣依舊不善,“能做到嗎?”
“能!”她連連點頭保證,因爲他的同意,而面露笑靨。
可她的笑,卻讓唐北堯心中莫名有了憤怒。
不是怕保護不了她,而是——
“喬慕,你有沒有想過,你跟我出來……”他衝動地低喝,話到一半,卻又噤了聲,欲言又止地別過臉,“……算了!”
她知道她過來“幫忙”,意味着什麼嗎?
她會踏足這片黑暗,被牽涉,然後再也無法回頭;或者她會回頭,毫不猶豫地撤出這個世界,連帶着離開和這個世界沾染的他。
她有這個概念嗎?
他無法提醒她。
因爲提醒本身就是一種牽引。
“什麼?”喬慕不明白他那個眼神的含義,依舊是覺得開心:他們一起克服困難,一起解決問題,不是很好嗎?她不想那麼沒用啊!
…………
“阿嚏!”
四十五分鐘後,顧斯庭上了飛機,還拎着個被凍得哆嗦的白十七。
“我說怎麼關係突然那麼好,還過來接我?原來是被罰的啊!”把白十七往暖和的地方一丟,顧斯庭大步過來,徑直坐在了喬慕旁邊,“嗯,有膽識!”
顧斯庭的臉上還帶着傷,臉頰上帶着淺淺的青紫。
他本想拍拍喬慕的肩膀作爲欣賞,可是手都擡到了一半,卻突然想起什麼,硬是沒有拍下……他臉上的傷還沒好呢!不想添新傷了!
“對了,我把東西帶來了!”尷尬僵持了兩秒,顧斯庭開口,率先扯開話題,“延嶺的地形圖,根據座標位置,有很長一段是荒原,我們可能需要開車經過。”
接下來的,便是他們討論具體計劃。
他們沒避開她,其實也沒什麼好避的,左不過就是幾條行車路線。
喬慕不忍心地看着白十七。
她是真的受了凍,還站在角落裡,搓着手臂,一聲聲地儘量壓抑着打噴嚏。
“我送白十七回去休息吧?”喬慕起身,“她感冒了。”
“嗯。”唐北堯應了一聲,白十七才如蒙大赦。
…………
“喝水。”喬慕親自端茶送水,找來飛機上的備用藥箱,“預防感冒的,你先吃一顆。”
“謝了!”白十七朝她笑笑,縮在一個毯子裡,半晌,才突然想起來問一句,“唐少發現你了,沒怎麼爲難你吧?”
“他……”喬慕尷尬,“挺生氣的,但只是給了我一杯特別難喝的牛奶。”
“我靠!”
白十七低咒。
人與人的差距,爲什麼就偏要那麼大?
……
另一邊。
顧斯庭講完路線,往後艙的方向看了一眼,見喬慕還沒回來,於是壓低了聲音,小聲地說話:“帶喬慕去,你當真的?”
不符合唐北堯的風格啊!
這又不是秋遊玩耍……
“嗯。”唐北堯點點頭,面色如常,很平靜地說完接下來的話,“所以我需要你幫個忙。那個座標上的人,不能留活口。”
“哈?”顧斯庭將蹙了蹙眉,“也……行吧。你們一走,我就‘清場’。”
“好。”
…………
翌日。
延嶺區。
這裡氣候寒涼,地形廣袤,有一望無際的平原,也有重巒疊嶂的山脈。只是這裡人煙稀少,偶爾遇見幾個村落,也是寫滿了貧窮。
按照顧斯庭的路線,他們要開一段時間的車。
他們幾個,加上保鏢,浩浩蕩蕩的,湊了一個車隊。
只是保鏢那邊,很快便有人不舒服,有些人耐不住寒冷,有些人耐不住海拔……反正一個個退下,等到達離座標兩公里遠時,只剩下了五個保鏢。
白十七和顧斯庭的面色不太好,似乎也有些不舒服。
反觀她和唐北堯……
倒是什麼事都沒有!
“這樣下去不行!”顧斯庭踩下了剎車,呼吸微微有些喘,“我們還沒到那裡,就沒有戰鬥力了!這地方有些怪,我們還是先撤吧?”
“我也不行了……”白十七也是面色蒼白,額頭似還滲着虛汗。
她想嘔吐,卻吐不出來,只能趴着車門乾嘔。
“那裡有什麼?”喬慕疑惑,她看看他們兩個,又看看自己,最後看看唐北堯。她的身體素質,不應該是最弱的嗎?
但是她卻沒事。
“不知道,先撤。”唐北堯沉吟了一聲,快速決定。
顧斯庭掉轉方向盤,往來的路上疾馳,速度快得有些駭人,在唐北堯叫了他一聲後,他似才如夢初醒,連忙放緩了車速,默默地深呼吸:“剛剛突然覺得好難受……”
他放緩了車速稍作休息。
半晌後,他突然轉向後方——
“你們爲什麼沒事?”
喬慕沒事,難道是因爲被灌過組織的藥?那唐北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