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很輕。
但簡單平緩的幾句話裡,有着如釋重負的欣喜和釋然。
喬慕順着荒流的示意方向看——
依舊是卓瑪和其他下屬所站的地方,依舊是模糊搖晃的手電筒光線……但不同的是,那些兇猛攻擊、虎視眈眈的護禁獸,都已經不見了。
地上有紛揚的塵土,不知是“地震”震出來的?還是怎麼來的?
那些護禁獸也不知道是逃走的,還是以其他方式消失的?
喬慕沒辦法分辨。
她光是這麼看着,腦袋便越來越沉,視線便越來越模糊……
“喬慕?”唐北堯關切地叫她的名字,聲音卻越來越遠。
“從現在開始,整個禁地區域,會隨意開放三天!三天之內,我們能隨意走動……”荒流的聲音也在不遠處傳來,他的嗓音鄭重,似統一宣告着某個消息。
喬慕擰眉——
爲什麼?
他們又要走到哪裡?
另外,那三天之後呢?
……
這些,都是喬慕想要問的。
但是黑暗來得很快,她來不及發出一個字,甚至來不及聽完荒流的話,整個人便被拽入漆黑的環境裡……
…………
她像是做了一場夢。
不對!
應該說,她像是被帶入了某段記憶裡。她能感應到每一個細節,真實得就像是親生經歷一樣,但……很矛盾的,她又肯定沒經歷過。
她在爬山。
這是一條風景極美的山路,和現在旅遊開發的那種美不同,這裡是純天然的,山間有樹有水有鳥鳴……往遠處眺望,還能望見山澗中的雲。
“你走快一點啊!”喬慕聽到自己開口,似往後招呼着什麼人。她感覺到自己的心情很好,一路都是歡欣雀躍,“大祭司應該想不到我們會到這裡來吧?”
她沾沾自喜。
不待身後的人回話,她又往上走了幾步,但是這回腳底卻一個不穩,她中心失衡,當即往後摔去……
“啊!”
喬慕驚呼。但預想中的疼痛並未發生,她的身體也根本沒有撞上地面。身體往後傾斜了一個角度後,身後的人便反應迅速地扶住了她。
“好險好險……”喬慕低呼,她連忙站穩身體,然後撫着心口,平穩着自己被嚇亂的呼吸,“摔下去我就慘了!恐怕到時候我傷的,就不止是一隻手了。”
說完,她低頭。
喬慕看到,她的手上,包着一塊不算太厚的布。布帛的周圍,有殘餘的血跡滲出。所以這是夢嗎?夢裡受傷的位置,和荒流割傷她的一樣!
可若真的是夢,她又怎麼會感覺到疼呢?
掌心傳來的疼痛,可是真真切切存在着的……
正思量間,她的手被人握住。
對方的指節修長白皙,手掌卻是寬厚碩大。他握上她,同時把屬於他的溫度,一併傳了過來:“以後,我會保護你。”他開口,嗓音低沉又溫和。
很熟悉!
像是她之前做的夢裡,從地底傳出來的聲音……
但是這回一點都不可怕!
相反的,喬慕聽到,鼻翼便止不住地泛酸。
“那萬一……以後我們不在一起了呢?”喬慕聽到自己的聲音在詢問,如此地忐忑且不確定,“未來,是未知的。我們總會分開。”
“我會找到你。”對方鄭重保證,“只要你是存在的,我就能找到你。我會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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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慕輕笑。
“好。”那段記憶中她沒有擡頭,所以她現在也沒辦法擡頭,沒辦法看清對方的長相。她只能使勁點頭,“我也會找到你的。如果我不小心去了遠方,我一定會回來,你等我。”
……
像是一場鄭重的承諾,喬慕目睹了全程,也參與了全程。
她不知道對方是誰?
但是她能感覺到那份愛:熾烈、厚重……
她突然……
再也不害怕之前的夢了!她也再也不討厭之前夢境中的人了……
“啪!”
一聲輕響。
這個突兀又巨大的聲音,讓喬慕的腦子怔忪了一下,瞬間從這種似夢非夢的情景中抽離。她猛地睜開眼,思維像是從一個世界,跳躍回另一個世界。
這邊剛剛天亮。
細碎的陽光從天際灑落下來,在所有日光所及的地方,染上了一層淺金色。天空依舊是有云層的,但沒有“夢境”中的雲層那麼美了……
“小心點!”卓瑪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帶着幾分不悅和責怪,“你要是把這個爐子撞翻了,大家今天就都沒熱水喝。”
“抱歉抱歉。”這好像是下屬的聲音,正在旁邊連連道歉。
……
喬慕睜眼聽着。
她的大腦還未完全清醒,思緒仍舊有些恍惚。在這一瞬間,她甚至分不清楚:哪個是夢境?哪個纔是現實?她是喬慕,還是“夢中”的那個人?
“醒了?”唐北堯的聲音從旁邊傳來,帶着徹夜未眠的沙啞。
喬慕轉頭看過去。
她撞上那雙赭色的雙瞳,妖異的色彩裡,有着她所熟悉的柔情。
唐北堯湊過來,伸手在她的額頭上彈了彈,然後俯身下來一些,輕聲詢問她的情況:“現在感覺怎麼樣?難受嗎?還想吐嗎?”
喬慕搖搖頭。
“唐北堯……”她叫出對方的名字,一個字一個字的,很緩慢。
她反而覺得,眼前的世界,充滿了不真實。
“怎麼了?”他很有耐心地詢問她。
“我……”喬慕抿了抿脣,感覺歸感覺,理智還是歸理智,“……我做了個夢。或者說是看到了點事情,我感覺有點……”
她斟酌着用詞。
但是話才說到一半——
“醒了?”荒流的聲音傳來,他似從旁邊走來,正好看到了她的情況,於是停下插話,“不會影響你太長時間,你馬上就能恢復。”
他的語調,像是在安慰她。
但是喬慕不懂。
“昨晚……”她藉助着唐北堯的力道起身,眯着眼睛,看着不遠處的那塊大石頭,努力整理思緒。
“昨晚禁地之門被打開了,爲期三天。”荒流解釋,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有意地頓了頓,然後繼續,有意地暗示了兩句,“……這一切,只有她的血能做到。普通的轉生者,是做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