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擡腳,往門口的方向走去。
“去哪兒?”喬慕跟着站起來,臉上卻滿是茫然,遲疑着反問,“……不是在這裡嗎?”她不能離開小島,也不能惹出任何大動靜的。
她視線緊盯着南溟,眼裡有忐忑,有緊張。
“呵。”
南溟輕笑。
他回過頭來,以一種看白癡一樣的目光看着她,慢條斯理地譏諷:“我需要接近絕對零度的合成環境,不然你以爲,合成帶DNA的病毒和玩一樣嗎?”
喬慕愣了一下。
南溟已率先踏出玄關,他單手支着門框,回身催促:“島上有醫院的吧?實在不行,你得跟我回海底。”
“……有醫院。”
…………
島內醫院。
當地的醫院並不大,醫療環境也差。這裡鮮少有人過來,遊客遭遇跌打損傷之類的外傷,都是簡單配藥離開。真正重病住院的,都是窮困的本地人。
病區裡亂糟糟的。
喬慕不是很懂這邊的語言,但是能感覺到這個地方,是充滿着苦難和壓抑的。
比如——
“救救她……她還那麼年輕……”走廊上,有個壯年的黑人男子,正跪在醫生辦公室門口,哭求着什麼。從那印地語和英語參雜的口音重,喬慕勉強聽懂了這些。
醫生卻擺着手,義正言辭地說着什麼,然後“碰”地一聲,當面甩上了門。
於是,那個黑人男子越發絕望地哭泣起來……
無助、哀慟。
喬慕不由止步,停下多看了一眼。
“怎麼了?”南溟見她停下,才側頭問了一句。他沒有戴帽子,也沒再用口罩遮着臉,他在這裡用着唐北堯的身份,行動自如,不用做任何的遮掩。
“那邊……”喬慕指了指黑人男子跪倒的地方,看到他還在敲着醫生的門,哭喊着什麼,“你能聽懂他說的話嗎?”
南溟擡眸瞥了一眼。
他沒說聽懂,也沒說聽不懂。
他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回過頭來,面對她的好奇,他只面色冷然地回答了一句:“那邊怎麼樣,和你有關係麼?”他沒時間,陪她釋放善良。
屬於別人的悲慘,和他有什麼關係?
於是——
“過來。”皺了皺眉,嫌她走得太慢,南溟直接拽過她,走向另一個方向……
…………
病理科。
這裡是化驗和機械檢查的地方,基本上沒什麼病人過來。相對於外面的嘈雜和混亂,這裡稱得上是幽靜……除了那難聞的消毒水味道,相較於外面並沒有任何減輕。
喬慕揉了揉鼻子:“你要用的合成環境,這裡有嗎?”
“只要藉助儀器,就能製造環境,病毒幼體我帶了。”南溟淡淡解釋,他經過一個個房間,從窗戶觀察着裡面的儀器,終於像是找到他要的……
他在某個房間外停下,然後直接推門而入。
“嘿!”裡面站了兩個穿白大褂的黑人,對於陌生人的闖入,滿臉的不悅,他們先是用了印地語喊話,然後又切換成英語,“你們是誰?你們不能來這裡!”
他們一邊說着,就要一邊過來趕人。
“我們想要借用一下儀器,不會太長時間……”喬慕試圖解釋。
“不行!”可是她越是解釋,對方便越是堅決兇狠,“不可能!你們趕緊離開這裡!”
“呵……”南溟站在一邊,閒閒地看着她忙碌,似看着她做毫無意義的無用功,在那兩個男人幾乎碰上她時,他才淡然提醒,“讓開點,我解決他們。”
他活動了一下指骨,捲起衣袖,不動聲色地拿起桌面上的一塊載玻片。
那兩個黑人沒有注意,喬慕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不可以!
他會下殺手的……
“別!”她着急地朝南溟喊話,這回顧不上別的,直接把身上的現金都掏出來,轉向那兩個黑人白大褂,“我們有錢!用錢租用你們的地方,這些錢都可以給你們……這樣可以嗎?”
錢是唐北堯留下的,她今天出門,特意多帶了點在身上。她手裡的這些,至少在當地人看來,並不是一筆小數目。
“這……”那兩個黑人說話猶豫,明顯心動了。
面面相覷了一眼後,其中的某個人伸手,比劃出了一根手指,磕磕巴巴地和她商量:“那……一天?”
“好!”喬慕連忙點頭,滿臉欣喜地答應下來。她趁着南溟動手之前,把手裡的那些現金塞過去,“一天夠了。來,錢給你們……謝謝。”
那兩人分了錢,這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碰!”
喬慕猛地一下合上門,落了鎖,才轉過頭去,蹙眉低喝:“可以把東西放下了吧?能用錢就解決的事情,你非得要殺人?”他差點要了那兩個人的命!
“看出來了?”南溟笑笑。
說完,他隨意地揚手一拋,將那塊載玻片扔到了角落,然後轉身,擡腳走到他需要用到的那個儀器旁:“……我不需要看他們的臉色。”
所以——
能五秒內解決的兩個人,何必非得廢那麼多話?
“偶爾做點好事,說不定能幫你免除麻煩。”喬慕努了努脣,悶悶地說了一句,並不想多加爭論。
南溟輕嗤一笑,同樣沒有多言。
…………
南溟開始忙碌。
那些複雜的操作過程,喬慕幾乎都看不懂。她只知道,他取了彼此的血,置入某個培養管中,然後又和病毒一起,置入絕對的低溫環境中……
儀器開始運作。
而他後退了一步,靜止下來。
他在等待?
“還有多久?”眼看着他似閒下來,喬慕才上前兩步,小心翼翼地和他搭話。
“看我們的DNA融合速度,最慢72小時。”南溟地回答很專業,“現在正在緩慢升溫,恢復室溫後,融合隨時會完成。一旦融合完成,病毒就會成熟。”
他甚至掏出那個特製的培養皿,像一支鋼筆那樣,金屬質地。他指了指上面的某個指示區:“一旦病毒成熟,這裡會變成紅色。”而現在,那塊區域還是白色的。
“哦。”喬慕似懂非懂地應了一聲。
她點了點頭,想要繼續退回自己剛剛站的角落裡,但是退了幾步,卻突然想起來某個問題。某個很重要,但一直被她忽略掉的問題——
喬慕不由握緊拳頭,深吸了口氣。
“那……置入病毒後,我會怎麼樣?”她問出來。解除共生的後果,她還沒有仔細想過。
南溟的身形微微一僵。
“現在才問,不覺得太晚了嗎?”他狀似輕鬆着反問,說話的同時,悠然地把手插在了褲袋裡。在得不到她的任何迴應後,他臉上的笑意,才一點點收斂下來。
喬慕眼巴巴地望着,聽着他繼續往下說——
“這個實驗已經在海底做過了,很順利,完全能解除共生。病毒的幼苗也沒致命性,會在一段時間後代謝排出,只是置入的過程,很痛苦……”南溟的聲音頓了頓,“當時一共有五組實驗對象。”
說到這裡,他轉過頭來。
在喬慕緊張期待的目光中,他呼出一口氣,平靜又漠然地說完下半句——
“有兩組自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