樑音怎麼樣了?
她記得:樑音也是中了一槍倒地的……
到底中槍了嗎?
樑音傷的又是哪裡?
喬慕困難地問完。
話音剛落,她便清晰地感覺到抱着她的懷抱一僵,連同摟在她腰際的長臂,也跟着緊了緊……這種細微的動作,讓她的心不由發沉,有種不好的預感。
“樑音……怎麼了?”她抓着唐北堯的衣服,心急得想要翻身坐起。
可是她起不來。
情急之下的動作,反而牽動了傷口,引起又一波劇烈的疼痛……
“呃……”喬慕咬牙強忍,她屏着呼吸,雙拳緊握,全身的肌肉都緊繃住,半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她覺得自己要撐不下去了!
她會活活疼死。
她想打麻藥!顧不了麻藥的各種副作用了……
“放鬆!”耳邊傳來唐北堯的低喝,他包裹着她的拳頭,聲音聽上去很着急,教她怎麼應對槍傷,“你越用力就越疼!深呼吸,緩下來!”
“唔……”她只能勉強抽氣,急促地調整着呼吸。
她照着他說的做。
良久,這波疼痛才平復下來。
喬慕躺在那裡,背抵着唐北堯的懷抱,只覺得額頭和後背都是疼出來的冷汗。剛剛的那一下牽扯,已經要了她的半條命……
她還能好起來嗎?
“躺到明天,會好很多。”唐北堯鬆開她起身,幫她調整了個平躺的姿勢,然後擡手,拂去她眼角的淚光,以及額頭上的汗……
他的動作輕柔。
他沉默地做完這一切,幽深的眸,將她眼底的無望和泄氣全部捕獲。
“撐下去。”半響之後,唐北堯終於開口,用他的方式,給了她必須堅強的理由,“你好起來,樑音才能活着。不然……”
“樑音活着?”他的話音未落,便被喬慕打斷。
她沒有聽唐北堯說完警告,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他的前半句上,此時,雙眼滿滿的都是驚喜:“她還活着……太好了……”
唐北堯移開目光。
她眼底的興奮,看得他刺眼——
她一醒過來,就關心樑音的生死,她就不想想別的?沒有其他事情和他說麼?
“喬慕,”他望着窗外的燈火,喃喃着率先出聲,提醒了一句,“你替樑音擋了一槍。”
喬慕一愣。
她還沒反應過來,便聽到唐北堯說出下半句:“……我開的槍。”他的聲音,無力又頹然,他始終沒有看她,獨吞了眼底的苦澀和複雜——
喬慕,你不怪我嗎?
你難道就不想質問我嗎?
我傷了你!
“所以……”喬慕擡着頭,眼底有些困惑,她壓根就沒想到責怪唐北堯這一層。只是看到他似軟化的態度,她忍不住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可以放過樑音了嗎?”
會不會看在她受傷的份上……
他好商量一點?
“唐北堯,樑音不是壞人!”怕他不同意,更怕他拂袖而去,她一直抓着他的衣袖,“她人格分裂了,那個分裂出來的第二人格,做了很多壞事……樑音真的是無辜的!只要治好她,送她去醫院就可以……”
她把樑音的事情,仔細地說給他聽。
樑音本身也是受害者……
患了精神疾病而已。
唐北堯靜靜地在旁邊聽着。
等她講完那個小區,那個“倉庫”發生的事,他大概也明白過來。然後,他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臉頰上輕輕拍了拍:“你在爲樑音討公道,是麼?”
“我……”她不知道應該點頭,還是搖頭。
話說得太多,她的嗓子有些發乾,身體也越發疲憊虛弱。
幸好唐北堯沒再追問,他只是伸手,幫她掖好了被子:“剛醒過來,不要說太多話。”
“那樑音……”
“我答應了。”唐北堯再度打斷她。
聽到他終於說了答應,喬慕的呼吸一鬆,這才放開一直揪着他袖子的手,放心地躺了回去……她很開心,不用再擔心“最喜歡的人殺了最好的朋友”……
唐北堯卻是別開臉,悶悶地留下一句:“我出去一會兒。”
然後,他擡腳,徑直走了出去。
……
走廊。
外面還站着幾個守夜的保鏢,遠處的躺椅上,也有幾個唐門的高階下屬,睡得七倒八歪。唐北堯沒走遠,只是走到病房門外,靠在了那冰涼的瓷磚牆壁上。
他深吸了口氣。
冷冽的氣息,進入他的鼻腔肺腔,緩解了他胸臆間的那股窒悶。
他沒辦法反問她更多——
喬慕,你爲樑音討公道,那麼你自己的呢?
你捱了一槍,當真就不想討回什麼來?
“唐少!”白十七跑過來。她正是遠處睡得四仰八叉的其中一個,她中途醒來,便看到唐北堯站在病房門口失神,於是揉了揉睡眼便走向這個方向。
“嗯。”唐北堯微微頷首,沒多搭理。
“喬慕醒啦?”白十七往裡張望了一下,隔着門縫,什麼也沒看到。她收回目光,這回壓低了嗓音,“唐少,她跟您說什麼了,您需要出來透透氣?”
雖然情商不高,但這基本的,白十七還是會看的。
“沒有。”唐北堯的神色微冷,蹙了蹙眉,什麼也沒多說。
他沒聊天的習慣。
“那我能進去和她說說話嗎?”白十七也不追問,似乎這樣的回答纔是在意料之中,她指了指病房的門,“我等在這裡沒回去,就是想……說兩句話。”
她一邊說着,便想繞過唐北堯,一邊往裡面溜。
只是手還沒碰上門把,便被唐北堯擋住——
“唐少?”
白十七疑惑,擡頭便看到唐北堯朝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他去旁邊。她愣了愣,還是乖乖跟在唐北堯身後,走到離門口較遠的位置。
“樑音呢?”唐北堯止步,冷冷開口。
事實上,他根本沒關心過那個樑音!
從喬慕中槍以後,他就沒往樑音的方向看一眼,後來全程他都沒有再去問,也沒有關注過……他徹底就把那個樑音忘了!
但是剛纔,喬慕問了。
他只能先應承下來,然後再問別人。白十七負責現場的收尾工作,她應該知道現場每一個人的狀況。
“樑音……”白十七遲疑了一會兒。
她的面色有着明顯的爲難,偷偷觀察着唐北堯的臉色,斟酌着用詞,才把情況彙報出來:“當時我們去請醫生,半路上纔想到樑音,然後派了人折回去……”
“是死是活?”唐北堯沒耐心聽她說完,他只想要結果。
“……死了。”
白十七說完,垂下了腦袋。
氣氛瞬間一凝。
唐北堯沒有說話,周身的氣場卻明顯冷了下來。他凝眉沉思,周圍的一圈,濃濃的都是壓抑……白十七沒敢插話,也不知道唐北堯在想什麼。
“你去弄點吃的來。”半晌,唐北堯再度出聲,語氣卻恢復了淺淡,換上了另外的話題,“清淡一點、軟一點的,她吃不了其他東西。”
“啊……好!”話題跳轉的有些突兀,白十七停頓了兩秒,才僵硬地點了點頭。
“另外,樑音的事……暫時不要和她提了。”
…………
大半夜去找清粥配菜,白十七花了點時間。
等她回來,敲門進病房時,喬慕已經又睡了一覺,剛剛醒來。
“白十七。”喬慕衝着她笑。
雖然身體還很虛弱,但比她剛醒來時,她已經精神了不少。唐北堯教的方法很管用,調整呼吸、注意休息,她積極配合,扛得很快。
“唐少讓我拿點東西給你吃。”白十七舉了舉手上的袋子,同樣微笑,“今晚先將就點,明天我讓人給你燉人蔘雞湯,好得快!你放心,這裡一堆受過槍傷的人,有經驗!”
喬慕失笑。
“白十七。”唐北堯警告了一聲,白十七才訕訕把東西放下,她很想留在這裡,放了東西眼巴巴地站着,唐北堯卻一個眼神掃過來,示意她出去。
“那……我先走了?”她只能閉嘴,欲言又止地往外撤。
“白十七!”喬慕叫住她,目光帶着懇求,“你能不能幫我去看下樑音?就說我很好……等過幾天,我再過去看她。”
她不知道樑音的具體狀況。
唐北堯只是說樑音沒事,她想問或者想看,就得自己先好起來……
她會好起來的!
她得讓樑音先放心。
“啊?”白十七一愣,下意識地朝唐北堯的方向望了一眼——後者正在打開白粥的塑料碗,側對着這個方向,神色如常,連半點的情緒波動都沒有。
白十七尷尬一笑。
她好像有些猜到了……
“咳!”清了清嗓子,她只能儘量故作自然,“樑音……她好着呢!我跟她講就是了。那……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白十七快速離開。
喬慕沒有懷疑,徹底放心下來。
事情都已經解決了,她現在能做的,就是好好配合,儘快好起來!
“能吃點東西麼?”唐北堯在旁邊問她,他扶起她的身體,把舀了粥的勺子送到她脣邊,“吃一點,會好得比較快。”
“……好。”
她沒有食慾,傷口也依舊疼着,但是爲了好得快……
喬慕張嘴,努力把東西嚥了下去。
她配合得積極,卻沒發現身側,喂東西的人,眉頭鎖得很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