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慕看向聲源。
不止是她，幾乎周圍的所有人，在聽到這聲哭喊後，都轉頭看了過去——那裡電梯門剛剛打開，幾個醫生，正推着平車出來，周圍還跟着悲哀崩潰的家屬。
“媽……我們帶您回家的啊！您不能在這裡走啊！”正在哭泣的，是一雙兒女。
而平車上的人，似乎剛剛去世。
“不行了，已經嚥氣了。”一個穿着白大褂的人，就在旁邊說話，“我們醫院的規定，人要是活着能辦自動出院，人要是走了，得先送太平間的。”
“我們手續還沒辦完……”家屬抽噎着回答。
“所以，按照規矩，我們得先把人送太平間了。”穿着白大褂的人歉意開口，和家屬商量，“畢竟，把人接走，和把屍體領走，是不同手續……你們也見諒。”
“別讓我媽去那種地方，她想回家的……”
“可是……”
……
家屬和醫生在那邊商量。
而那輛平車，就暫時放在衆人旁邊，停在走廊的一角。平車的旁邊，站着個頭發全白的老人，身形筆挺，安安靜靜，一動不動……
“喬慕？”翩翩在旁邊催促了一聲，“怎麼不走了？”那邊的場景，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開了。
畢竟，生老病死之類的事情，在醫院裡很是常見。
喬慕卻沒挪開眼。
她看着那邊，眼神甚至有些呆滯。
“剩下的太陽，你幫我看吧……我要去打止疼針了……”
她記得對方的話。
躺在平車上的那個老人，那具新鮮的屍體，不是別人，正是她早上在天台遇到的那位。她記得，那個老太太說，癌症晚期，沒幾天活了。
只是沒想到……
這麼突然！
“喬慕？”翩翩疑惑。
“你等等……”喬慕呢喃，靜靜地看着不遠處，心裡有種說不出的哀切：這個和她有相似情況的人走了。她好像就看到了六天後的自己！
那麼旁邊那個呢？
那位頭髮斑白的老先生，會是將來的唐北堯嗎？
他一直站在那裡，沒有哭泣，沒有聲音，似乎和整個世界都是脫離的……
“……那好，你們現在馬上辦手續。”醫生似乎和家屬剛剛商量好。
正當他們打算繼續推走那具屍體時——
“咚！”
一直站立不動的老先生，卻突然栽倒在了地上。
“爸？爸爸！”
“老先生……”
……
一瞬間，衆人都慌了手腳，又極致的悲慟，又轉爲極致的緊張。醫生跪下來聽心跳呼吸，已經着手搶救。
“他們是相愛的。”喬慕看了許久，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對啊。”翩翩在旁邊低嘆，她陪着看了這麼久，心情也有些低落，“看上去關係挺好的。現在那個老奶奶走了，老爺爺肯定傷心死了……”
“的確是……”喬慕低喃，她的視線，卻停留在那具屍體上，“她肯定也很難過吧？她不能再抱他，不能親口告訴他保重身體，她躺在那裡，以後什麼都做不到了……”
而且最後留下的，是死亡，是永恆的悲哀。
喬慕就這麼看着。
她能感覺到那股無助，於是說着說着，忍不住掉下淚來。
“喬慕？”翩翩不由微愣。
“呵……沒事！”喬慕這纔回神，故作輕鬆地笑笑，胡亂地抹了抹眼睛，“我不上去了。”
“啊？”
“我回唐宅。”
她做好決定了。
……
對於她回唐宅，翩翩是舉雙手贊成的。
“是應該回去。”翩翩頭頭是道地分析，“醫院畢竟閒雜人太多，除了VIP層，其他區域，隨時都會有人混進來，唐宅的話，安全就徹底放心了。另外……”
她的聲音頓了頓，“你和唐少，早點和好吧！雖然你們之間的事情，我不好具體干涉，但是……我能看得出來，誰對誰用了心。”
翩翩的話，一語雙關。
“好。”喬慕點點頭，她嘗試着努了努脣，卻難以扯出一抹笑意，“謝謝。”
…………
趙警官並沒走。
他的車依舊停在醫院門口，她們折返出去的時候，他正在裡面打電話。
“叩叩！”
明明剛纔還鬧得有些不愉快，翩翩卻大大方方地上前，屈指叩了叩趙警官的車窗。
“……暫時不用了。”車窗降下，趙警官正好講完最後一句，掛斷電話。然後，他轉頭看過來，“怎麼，你們改變主意了？跟我回局裡？”
“再搭一回你的車啊！”翩翩笑嘻嘻地開口，拉開後座的車門，把喬慕塞了上去，“幫忙送喬慕回家！你的車比較安全……大不了我一會兒跟你回去呀！”
“哼！”
趙警官白了她一眼，卻也默默地聽從開車。
“傻白甜……”翩翩嘟噥。
似乎在喬慕說出回唐宅後，翩翩的心情，也跟着輕鬆不少。她好像又有心情和趙警官開玩笑了。
“什麼？”
“說你是好人啊！”
……
喬慕看着他們兩人的互動，眼裡不禁有些疑惑：她有些不懂這兩人的相處模式！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但是，他們對彼此都沒有惡意吧？
這樣就好。
“喬慕小姐。”正當喬慕把頭轉向旁邊時，趙警官卻突然開口，把話題轉向了她，突兀地拋出來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話，可以找警方幫忙。必要的時候，請相信警方。”
“好，謝謝。”
…………
唐宅。
對於她的突然回來，女傭顯得很意外。
“喬小姐，您身體好些了嗎？”她放下了手上正在忙的事情，連忙迎了出來，“我們都以爲您要在醫院住幾天……到底是哪裡不好？唐少都不准我們去看您！”
“我沒事。”喬慕搖搖頭，擡腳往裡走。
再試圖踏上樓梯的那一刻，她的動作稍稍停了停：“唐北堯在家嗎？昨晚……不，他早上回來的？”他早上從醫院離開，會不會在樓上睡覺？
“唐少？”女傭一愣，繼而搖頭，“沒有啊！唐少昨晚沒回來，前天晚上也是。”
“哦。”喬慕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要叫他回來嗎？”女傭詢問，她總覺得喬慕的臉色有些不對勁。
“不用。”這回，喬慕拒絕得很快，然後，她接着開口，“你幫我找兩個行李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