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維穩安民

第十六章 維穩安民

早朝的大殿內,一片沉靜。

“衆愛卿,說話啊!”昭帝昨晚與小皇后在寢宮內玩六博遊戲,兩人玩得很晚才睡,天不亮就被鄂邑長公主叫醒趕忙上朝,睡眼惺忪,臉色發白。

六博遊戲始於春秋,到西漢時在民間和宮廷盛行。玩法大致是:在博的兩端各放六隻棋子,兩人對坐,一人執白棋,一人執黑棋,滾動骰子,依出現的字數行棋。棋子進到規定的位置即可豎起,稱名就由“散”改爲“驍”,驍在漢代爲梟的借用字,故亦稱“梟”。這枚“驍棋”便可入“水”中,吃掉對方的“魚”,名爲“牽魚”。每牽魚一次,獲得博籌二根,連牽兩次魚,獲得博籌三根,誰先獲得六根博籌,就算獲勝。遊戲中,玩家需儘快將自己的“散”升級成“驍”,或殺掉對手的“驍”,方能多得博籌獲得勝利。

霍光爲昭帝的遊玩也操了不少心。昭帝剛登基時,鄂邑長公主爲討他高興,就叫人在宮中修造了一座淋池,方圓千步。池中栽植分枝荷,一莖四葉,狀如駢蓋,日照則葉低蔭根莖,號爲“低光荷”。昭帝非常喜歡淋池,常乘文梓之舟,也就是用有紋理的梓樹製作的小船,通宵達旦地在這裡遊玩,並讓宮女在池旁唱歌,其詞曰:

秋素錦兮泛洪波,揮纖手兮折芰荷。涼風悽悽揚棹歌,雲光曙開月低河,萬歲

爲樂豈爲多。

霍光見狀,感覺不妙,趕忙帶領韋賢等大臣上表諫阻昭帝不要耽於享樂。昭帝接受了霍光等羣臣規勸,不再到淋池貪玩。

畢竟昭帝還是個小孩,成婚之後,金賞、金建兄弟自然不能再與他夜宿一室,他就又與小皇后在寢宮內玩上了六博遊戲。

今天朝會的議題緊急重大,當昭帝說罷“請衆卿發表高見”後,出現了長時間的寂靜。

原來西南夷姑繒、葉榆兩部族再次叛亂,朝廷還是派水衡都尉呂闢胡率領軍隊前往征討。呂闢胡部衆因地形複雜天氣寒冷行進緩慢,致使叛亂的蠻夷進入益州郡治所地滇池縣,殺死益州郡太守,並乘勝與呂闢胡所率軍隊交戰,漢軍戰死及溺水而死的士卒達四千餘人。

昭帝見大臣們長久都不發聲,便轉向霍光問道:“大將軍,愛卿們都不講話,那您就說說如何應對?”

其實霍光接到戰報後,就已經想好了對策。但他不想先說,他在心裡想:你桑弘羊不是自恃資深才高一直不服氣我嗎?你上官桀不是一貫喜歡爭權搶功表現自己嗎?就先看看你倆如何表演。可是現在皇上已經點名道姓問到自己了,那就不能再緘口無言了。

“啓奏皇上,臣有兩點建議。”霍光高聲說道。

“大將軍快講。”昭帝催促。

“臣推薦兩人帶兵前去平叛。”

“哪兩個?”

“一個是大鴻臚田廣明大人,一個是御史中丞王平大人。田廣明大人曾任河南郡都尉,掌管過軍事,後升任淮陽郡太守,因平叛有功提拔爲大鴻臚。”霍光轉頭望了望立於殿中大臣中的田廣明和王平說,“一支朝廷的正規軍隊,還被荒蠻之地的一羣烏合之衆打敗,這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執令不嚴、行動不力。所以老夫建議安排王平大人去平叛大軍擔任軍正,當副帥,以加強執紀督辦。”

“對、對、對。”霍光的話贏得了昭帝及衆臣的稱讚。

“那大將軍另一條建議呢?”昭帝喜上眉梢,緊接着問道。

“西南地區崇山峻嶺、峭壁深澗,地形極爲複雜,交通相當不便,鑑於朝廷大軍不熟悉當地情況,臣建議詔調該地的句町侯毋波的親兵武裝和所屬部落配合平叛。”

霍光所說的句町侯毋波是句町古國的執政者。句町古國位於珠江腹地和紅河腹地的接合部,即今雲南東南部、廣西西部及越南北方的部分地區,是春秋戰國時代由部落聯盟發展而成的一個古老國家。該王國的都城在今雲南省文山壯族苗族自治州的廣南蓮城,其轄區包括文山州全部、紅河州中東部,以及玉溪市、曲靖市和廣西壯族自治區百色市的一些地區;其主體民族爲壯族先民;該王國雖然屬於奴隸制社會,但由於能夠大量製造和廣泛使用青銅工具和武器,因而農業經濟發達、軍事力量強大,社會文化繁榮,在歷史上與郡縣並存了583年。漢武帝時,朝廷發兵攻破南越及回師降服夜郎國之後,句町王國首領毋波深受漢武帝威德的影響,於元鼎六年(公元前111年)率部歸附了漢朝。漢武帝封他爲侯,以其地置爲句町縣,隸益州刺史部的牂牁郡。

“好,就按大將軍說的辦。”昭帝眉開眼笑,起身拊掌說道,隨即忍不住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但他立即發現失態,馬上入座挺直身板問道:“衆愛卿還有何奏?”

“臣有一奏。”上官桀見霍光今天出盡了風頭,腦殼高速運轉,想到了一個主意,趕忙出列提出。

“哦,上官將軍有何要奏?”昭帝對自己的嶽祖父問道。

“皇上,您的母親鉤弋夫人已經追封爲皇太后,老臣建議追封皇上的外祖父爲侯,並對皇上母親孃家的親戚們進行封任賞賜。”

上官桀的話音一落,霍光和有的大臣心裡就明白上官桀打的什麼小九九:上官桀的這條建議除了獻媚討好昭帝外,也爲自己兒子上官安封侯打開通道。皇上已經不在人世的外祖父都可以追封爲侯,那皇上在朝中擔任車騎將軍的岳父上官安封侯不就是順理成章了嗎?

而且,上官桀還有更陰險的目的:你霍光不是阻止爲丁外人封侯嗎?不是提出的建議纔得到皇上的肯定嗎?我現在就提出爲皇上母親孃家的親戚封任賞賜,你若反對,就是在朝會之上衆臣之前讓皇上難堪,那後果……一想到這,上官桀心裡好不得意。

昭帝一聽,心裡自然十分高興,剛要說“准奏”,忽然想到這要徵詢霍光同意才行,便轉向霍光問道:“大將軍意下如何?”

霍光對上官桀的用心豈能不知?見昭帝問到自己,馬上平靜答道:“臣贊同上官大人的建議,除了追封皇上的外祖父爲侯,其他皇親如何封任賞賜還要細定,如封任賞賜哪些人,封任賞賜什麼?這些是這時在朝會上一下難於決定的,應由掌管皇上親族或外戚勳貴等有關事務的部門拿出方案來。”

霍光的話令殿中衆臣折服,令上官桀失落。

昭帝見霍光一下就表示同意,格外欣喜,一下站起來說道:“那就着宗正擬定好方案,送大將軍定奪吧!”

“遵旨。”霍光和宗正跪地領令。

這次朝會後不到一月,也就始元五年(公元前82年)正月,昭帝下詔追封外祖父爲順成侯,賜給還健在的外祖父的姐姐二百萬錢以及奴婢、住宅等,對母親孃家其他親戚都按着血緣的親疏進行賞賜,但沒有授官封爵。因爲,昭帝記住了霍光的一句話,“官職爵位猶如國之重器,一定不可輕率用之。”

當然,上官父子的目的也順理成章達到。時隔半年之後,上官安被封爲桑樂侯。

上官安一旦封侯,更加得意忘形,日益驕縱淫亂。封侯的第二天晚上,昭帝賜他在宮中飲宴,上官安沒有絲毫君臣之間的拘束,連民間岳父在女婿家吃飯的禮數都沒有,放開豪吃狂飲,喝得酩酊爛醉,滑倒在食案下面,丟盡了一個重臣和岳父的臉面。

昭帝目睹岳父這般風采,只是搖頭苦笑,只好派宮中侍衛趕忙送他回家。

上官安被宮中侍衛擡進家裡,不顧宮中侍衛在場,橫躺在榻上竟對門客說道:“今天、今天侯爺我,車、車、車騎將軍我,與我女婿,一、一起喝酒啦,老子、老子太、太、太高興了!”

過了幾天,丁外人一羣狐朋狗友設宴爲他封侯慶賀,更是醉得醜態百出。

“上官老弟,你、你、你收的毛……”

“哈哈哈,上官大、大、大人的毛怎、怎麼啦?”一個外號叫“白狼”的混混沒等丁外人說完,大聲叫道。

“你給、給老子閉、閉嘴!”丁外人瞪了“白狼”一眼,“你知道、知道個狗屁!”

原來上官安在外每次尋花問柳時,都用剪刀將女的體毛剪下,按顏色與粗細分門別類,下面標上每位佳人的姓名年齡,打算日後做一支毛筆,用以他寫字繪畫。

上官安把充滿酒氣的嘴湊近丁外人耳邊說:“快了,老弟、老弟我、收、收、集、已經能、能做一、一支小筆、小筆了。”

“你真厲害,老子、老子不、不如你。”

“這、這、這主要是、是長公主、她把、把你吸、吸乾了。” 上官安在丁外人的褲襠處拍了一下說。

衆人一陣鬨笑。

……

“燒,都給老子燒了!”一天,上官安在宮裡看見昭帝的服飾,感到自己不能像昭帝一樣穿戴,回家便要奴僕將自己的衣服燒掉。

……

過了一月,上官安的兒子因病死了,他狂飲之後,騎馬在京城馳道上狂奔,摔下馬來,醉躺在街上仰面罵天咒地,“太陽,你這狗日的,老子……”

……

“爸,這叫女兒我怎麼活啊!”上官安的妻子霍梅回到孃家,伏在霍顯身上大聲痛哭。

“唉,大人您當初就不該與上官家結這‘娃娃親’。”霍顯用手輕輕拍着霍梅肩膀說道。

“可憐的女兒,你命真苦啊!”霍光含淚看着心愛的大女兒,用手狠狠打着自己的臉流淚說,“這都怪我,我對不起你死去的娘啊!”

“爸,不怪您,這都是女兒的命。”霍梅上前拉着霍光的胳膊說。

霍光心裡感到憤怒、痛苦、悔恨、擔憂,責怪自己當初不該定下這“娃娃親”,心想還有兩個女兒沒有婚嫁,自己一定要爲她們選準夫婿。

“戰報怎麼還沒有送回來?部隊現在不知開拔到哪裡了?”霍光坐在案前,雙眉緊鎖,心裡焦急自問。

自大鴻臚田廣明率兵前去征討西南夷姑繒、葉榆兩部族叛亂後,霍光整天掛慮着這件事。想到這裡,他就不由想到了杜延年,想到了杜延年與他道別時說的話。

爲了確保平叛勝利,霍光又把在自己大將軍府擔任軍司空的杜延年派到平叛軍中,安排他擔任校尉一職。校尉在中國歷史上是個重要的武官官職,戰國末期就有此官,秦朝爲中級軍官,到西漢時其地位僅次於將軍。在杜延年離開赴任之前,霍光與他商討平叛事宜,由議軍轉到了議政,談到了如何才能實現社會穩定。

“武帝自中期後,奢侈揮霍、連年征戰、重賦繁役、暴刑酷律,導致民不聊生、流離失所,怨聲四起、各處暴亂。現在連續幾年因災歉收,各地流民也未返鄉種田。要真正達到社會安穩,就要實行文景時政,昭示儉約寬和、休養生息,以順天心、悅民意,讓天下老百姓安居樂業、安身立命。”杜延年的話又在霍光耳邊響起。

想到此處,霍光起身在室內踱步。他邊踱邊想:自己主政以來,用皇上詔令的形式,已經兩次對老百姓貸借款物、減免賦稅來救災賑災,現在看來,這些都是臨時性的措施,雖然已經收到了一些效果,但只是治標不能治本,要真正實現國泰民安,還是要採納杜延年的建議,調整改革武帝時期的政策法規啊!

“大將軍,小官有緊急情況奏報!”正當霍光沉思之際,主管宦官負責通報的黃門令急匆匆走進來報告。

“什麼緊急情況?快講。”霍光心裡一驚,心想莫不是平叛又打敗了?或是哪裡又出現叛亂了!

“太子出現了!”黃門令漲紅着臉。

“什麼?什麼太子出現了?”霍光滿臉驚惑問道。

“唉,是小人我急糊塗了。”黃門令打了一下自己嘴巴說,“是原太子出現了。”

“我看人你真是糊塗了,原太子死了都十年了,怎麼會出現呢?到底是怎麼回事?”霍光是又急又氣,真可謂氣急交加。

黃門令靜了靜,說:“一會前,有一個男子來到北闕前的大街上,聲稱自己是原衛太子。”

“啊!”霍光聽了心裡一怔,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然敢跑到皇宮門樓前說自己是原太子?他真不敢相信這情況是真的,便問道:“誰看見的,是誰報告的?”

“是值守北闕的門郎看見的,報告給公車令,公車令大人親自去查看後,便叫我奏報給大將軍的。”

公車令是公車司馬令的簡稱,是九卿中衛尉的下屬官,主管皇宮外門和宮中夜間巡邏。

“哦。”霍光搓着手思考着。

“大將軍,你說怎麼辦?現在北闕前的大街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弄不好就要出大事了。”

“這樣,你快去奏報皇上,請皇上詔令京城的皇室宗親及中二千石官員等一起去辨認真僞。”霍光果斷說道。

中是滿的意思,中二千石即實得二千石,月俸一百八十斛。凡太常、光祿勳、衛尉、太僕、廷尉、大鴻臚、宗正、大司農、少府、執金吾等朝廷中央機構的主管官員,地方官員中的京畿地區“三輔”即京兆尹、左馮翊、右扶風,秩皆中二千石。

黃門令快步離開後,霍光接着派人傳令右將軍王莽,要他迅速把禁衛軍兵士開到宮城下面,防備發生意外情況。下完命令,便帶着府中的丙吉等人急速朝北闕趕去。

“原太子來了!”

“看原太子去!”

“這下好啦,看朝廷怎麼辦!”

“小皇上要讓位嗎?”

北闕前的大街上,只見人頭攢動、比肩接踵,真是萬人空巷,人山人海,把整個大街堵得水泄不通。這太陽也好像要看熱鬧似的,把眼睛睜得大大的,讓人們更加燥奮。

“閃開!”

“快閃開!”

衆多禁衛軍兵士喝令驅推,好不容易開出一條通道,讓霍光等公卿高官來到人們圍着的一小塊空處。

空處中停着一輛黃犢車,車上插着畫有龜蛇圖案的黃旗幟,一個男子穿着黃色長衣,戴着黃帽,站在車上不停喊着:“我是衛太子,我沒有死,先帝年老昏庸,聽信奸臣讒言廢長立幼,我應該做皇帝,我應該做皇帝啊!”

霍光與衛太子生前十分熟悉,又奉武帝之令查過巫蠱之禍及太子一案,他不用看就知道這眼前自稱衛太子的人絕不是衛太子,衛太子確已自殺身亡並被當地老百姓安葬,眼前這男子除了面貌與衛太子相似,言行舉止是大相徑庭,這傢伙無疑是個大騙子。望着這傢伙,霍光想到自己是受武帝臨終前給新立太子詔任的首席輔政大臣,不便第一個出來否認這位假冒貨,必須要有一個人先出來表態否認,自己再給予肯定裁決,這樣纔有說服力。

霍光轉身面對前來辨認的公卿高官,他沉着鎮定大聲問到道:“誰能肯定這不是衛太子?”他的問話中就明白暗示這不是原太子。

見公卿高官緘口無言,他眼睛掃了掃站在最前面的三個輔政大臣。他首先看着丞相田千秋,心裡想到:田千秋那時只是個供奉高祖陵寢的郎官,沒有看見過衛太子,他實在無法辨認表態。

霍光將眼光轉向田千秋身旁的桑弘羊,“桑大人,您能肯定這不是衛太子吧?”

桑弘羊見霍光問到自己,知道霍光的難處和用意,把頭扭向一邊,眼睛望着北闕樓頂不表態。

霍光便將眼光轉向桑弘羊身旁的上官桀,“上官大人,您能肯定這不是衛太子吧?”

上官桀在霍光問到桑弘羊的時候就已經想好應對之詞,所以當霍光問到他時,便馬上答道:“霍大人,老朽年老眼花,這太陽當頭照着,實是辨認不清。”

霍光面對桑弘羊和上官桀一個無禮、一個滑頭,神色自若地把頭轉向公卿高官問道:“誰能肯定這不是衛太子?”“誰能肯定這不是衛太子?”

公卿高官們見上官桀、桑弘羊這態度,又擔心眼前這男子真是衛太子,都不敢表態,仍是頓口無言。

“我是衛太子,我沒有死,先帝年老昏庸,聽信奸臣讒言廢長立幼,我應該做皇帝,我應該做皇帝!”站在車上的男子見衆公卿高官如此態度,喊叫得更加起勁。

這時,圍觀的人羣推推擠擠、吵吵嚷嚷,就像炸開了鍋,有的人還與在空

處圈護的禁衛軍兵士發生了肢體衝突,眼看局面隨時可能失控。

就在霍光心裡急速想着對策的時候,突然雋不疑從公卿高官中大步走到男子所站的車旁,高聲說道:“不管您是不是衛太子殿下,在這大庭廣衆之下指責先帝,實屬不敬不規。我是京兆尹,職責是治理京城,有權制止您這種得罪先帝擾亂秩序的行爲。”

霍光一聽,喜出望外,連忙走上前說道:“雋大人說得對!”

雋不疑朝自己帶來的兵士揮手,示意把這位男子拉下帶走。

“我是太子,誰敢動我!”站在車上的男子喊道。

這時,丞相田千秋走到霍光旁邊低聲說道:“霍大人,他是否真是前太子眼下還不能確定,我看由兵士強行押走不妥。”

“田大人,您看這架勢,不用兵士強行押走能行嗎?”霍光低聲對田千秋說。

這時,雋不疑轉身面向公卿高官說道:“各位大人,各位百姓,春秋時期,衛國太子蒯聵因違抗父親衛靈公之命出逃,衛靈公死後,蒯聵的兒子蒯輒繼位,這時蒯聵請求回到衛國,蒯輒爲維護先王的意志而拒不接納其父回國,此事得到孔子在《春秋》一書中的肯定。衛太子得罪了先帝,逃亡在外,就算當時沒死,他自己現在又回來了,他也是朝廷的罪人。各位大人又何必懼怕他是衛太子!”

公卿高官們慚愧低頭。

“雋大人講得好!”霍光捬掌大讚。

“帶走!”雋不疑下令兵士將此人強行拉下車來,押送詔獄。

“對,帶走!” 霍光揮手喊道。

經過廷尉審查,這位冒充衛太子之人果然是個騙子。此人名叫成方遂,原是屬於京畿地區的夏陽縣人,後居住在湖縣,以占卜爲生。前面已說,這湖縣就是衛太子自殺及他兩個兒子被殺的地方。巫蠱之禍及太子一案發生後,衛太子的一位執掌東宮宿衛、兼管秘書侍從之職的舍人逃脫捕殺,躲藏於民間。爾後,這位太子舍人向一個名叫成方遂的問卜,他注視成方遂看了一會說:“先生,您的相貌長得很像衛太子啊。”

這成方遂本是以占卜騙人爲生,聽了這話後便生出冒充衛太子之念,心想:“我就是騙不成皇上,起碼也能封王封侯吧,那將是多麼榮華富貴!”於是他便租了一輛黃犢車,來到闕門外詐稱衛太子。

此案涉及當今皇上執政的合法性,霍光指示廷尉府一定要做到證據充分,覈實確準,辦成鐵案,並邀請公卿高官們輪流到審理現場旁聽。

廷尉府深知辦理此案的重要性,又派出數名府吏前去湖縣,傳喚認識成方遂的數位同鄉前來辨認,蓋上指印作證坐實。最後,廷尉府以誣罔不道之罪判處死刑。

“腰斬於東市,告示於天下。”霍光在廷尉府的奏報上批道。

一場驚動朝廷轟動京城的假太子鬧劇就這樣解決收場了。

“大將軍,益州平叛奏報。”丙吉推門而進,一看怔住了。

丙吉是來給霍光送征討益州叛亂情況奏報的,發現霍光臉上露顯出不快之色,頗爲不解。心想:皇上和大將軍召見京兆尹雋不疑之後,大將軍又單獨與雋不疑談話,應該是很高興的事啊,怎麼大將軍在雋不疑剛走就不高興了呢?

“大將軍,您怎麼啦?是不是擔憂益州叛亂啊?”丙吉將奏報放在霍光面前小聲問道。

“情況如何?”霍光語調低沉。

“據田廣明大人奏報,叛亂分子已經退出益州城,朝廷大軍正在乘勝追擊。”

“哦,那好。”霍光心不在焉應了一句,還是一副若有所思若有所失的樣子。

原來昭帝在霍光面奏雋不疑挺身而出斥責抓捕假衛太子的舉動後,對迅速平息這場挑戰自己繼統大位、引起京城騷亂的假衛太子事件,實在是大爲高興,他極爲讚賞地說:“這是我朝廷的忠義之臣啊!那些公卿大臣們都應該像雋不疑這樣,懂得如何運用經術來維護大義。”停了停說,“當然,這都歸功於大將軍。”

“謝謝皇上。老臣愧不敢當。”霍光擺手道。

“這雋不疑是大將軍推薦任用爲京兆尹的,那天大將軍臨場也掌控適當,這些朕心裡都明白。”昭帝說罷想了想,“朕認爲這雋不疑應予重用。”

“可朝中目前還沒有更高的職位空缺,臣建議皇上親自面見褒獎他吧。”

昭帝聽取霍光建議,召見雋不疑給予獎賞。

從昭帝處出來,霍光又與雋不疑單獨談話,因爲霍光有件私事家事要辦。

“雋大人,剛纔皇上對你的褒獎都是中肯之言啊!”

“謝皇上恩寵,謝大將軍提攜!”雋不疑拱手向上隨後轉向霍光致謝。

“經過假冒衛太子之事,雋大人在朝中、京城乃至全國可以說是名聲大振,朝廷百官們都感到自愧不如。”霍光由衷讚揚。

“哪裡、哪裡,大將軍過獎。”

“雋大人還沒成婚吧?”霍光話題一轉。

“是,下官目前還沒有成家立室。”

“你可是早已到了婚娶之年啊!”

“業未立,何談成家。”

霍光一聽笑道,“雋大人現在事業是已經成了,應該是立家的時候了。”

“謝謝大將軍關心下臣。”雋不疑拱手。

“丞相田大人給你說的事,你意下如何?”

霍光十分看重讚賞雋不疑,前幾天請田千秋去幫忙說媒提親,想把自己的第六個女兒嫁給雋不疑。出乎霍光和田千秋意料之外的是,雋不疑竟以事業未成、工作繁重爲由,婉言推辭謝絕了。

霍光不解不甘,決定自己直接出面向雋不疑提出此事。

“請大將軍諒解,小臣確實是不想成婚。”雋不疑不好意思說道。

“這是爲什麼?”

“愚臣自幼離家求學,浪遊漂泊,一人散漫已慣。”

“你這是推托之詞,恐怕是瞧不起老夫、看不上我女兒吧!”霍光兩眼直視着雋不疑說。

“不、不、不,大將軍誤會了。”雋不疑起身致禮,“大將軍德高望重、萬衆仰望,您的女兒德容兼備、金枝玉葉,是下臣實怕辜負重望。”

“老夫厚着臉皮,不料雋大人如此拒絕,實在感到難於爲情。”霍光怏怏說道。

“懇請大將軍諒解下臣。我體弱多病,恐不能久任京兆尹一職,待到京城治理成效鞏固,完成了大將軍的重託,我就要辭職回家了。”雋不疑訕訕答道。

霍光見雋不疑把話說到這步,便緩緩起身拱手說,“大人有志,不可強勉。皇上和老臣看重大人,望大人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還望繼續盡職立功。”

雋不疑不願成爲霍家女婿,是他已經看到了霍光與上官桀、桑弘羊之間的權力鬥爭,而且預料將會愈來愈烈,最後雙方必將殊死一搏。他此後在京兆尹任上做了很有一段時間,當他眼見自己預料成爲事實,朝廷經歷了一場流血政變,心想自武帝始,朝中二千石以上官員少有善終,便以疾病爲由辭官,最後終於老家,京城官員和百姓都一直懷念他。

“大將軍,您不要擔心,根據田廣明、王平大人的報告,這次平叛定是勝券在握。”丙吉哪能知道霍光此時的思緒。

“哦。”丙吉的話將霍光從回思中拉回,他若無其事地說,“自李種因罪處死後,廷尉職位一直空着,不知廷尉署所那裡情況如何,你隨我去看看吧!”霍光想借此散散心。

西漢廷尉掌管天下刑獄,州郡的疑難案件要報請廷尉判處,廷尉也常派員爲地方處理某些重要案件,每年全國斷獄總數要彙總報到廷尉;廷尉根據詔令,有權逮捕、囚禁和審判有罪的諸侯王或大臣,還可駁正皇帝、三公所提出的判決意見;禮儀、律令皆藏於廷尉,並主管修訂律令的有關事宜。

前渭城縣令胡建因秉公執法被廷尉抓捕,很快不明不白死在廷尉直管的監獄,引起了霍光對朝廷最高司法的重視警覺;特別是杜延年建議革除武帝時期的嚴刑酷法後,霍光就決定要拿出時間考察研究司法情況。

霍光與丙吉巡視了廷尉署所,又在廷尉副職廷尉正的帶領下,查看了京城幾座大的監獄。看完之後,他心情不但沒有輕鬆,反而格外沉重。

“丙大人,這法律條文和訟獄案卷怎麼這麼多啊!我看到法律條文和訟獄案卷都堆滿了書案、樓房,那些掌管文書檔案的廷尉屬官怎麼可能全部過目呢?”

丙吉任過廷尉右監,當霍光問到這時,如數家珍:“是啊,現在朝廷頒佈的法令一共有三百五十九章,大辟有四百零九條,一千八百八十二件案例,死罪決事比爲一萬三幹四百七十二例。”

“這麼多啊!怎麼弄到這麼多了呢?”

“大將軍,這……”丙吉囁嚅着。

“這裡只有你我二人,你儘管直言吧!”霍光鼓勵催促道。

“那屬臣就放言直說了。”丙吉降低聲音說,“大將軍您完全清楚,先帝中後期的苛政暴政,走投無路的百姓逼而犯法,殘酷無情的官吏恣意斷案,造成違法作亂的人不可勝數。張湯等人分條制定法令,規定了凡知道他人犯法而不舉報告的,則被認定是故意縱容犯罪,犯人所在地區的部門主管官員和上級主管官員、監察官員也要連坐;對用法過重或故意陷人於罪的官吏,認爲無錯給予寬免;對於開釋罪犯的官吏,卻定爲故縱而嚴加懲處。這樣一來,邪惡狡猾的官吏便鑽法律的空子,玩弄法令,用各種案例輾轉比附,法律之網就逐漸嚴密起來了。”

丙吉說的這些情況,霍光也知道一些,但他沒想到有這麼嚴重,當然更不能從高度深度上明白真正的原因。

尚法尊儒是武帝統治國家、駕馭臣下的根本政策,用“儒術”來緣飾律令法術,骨子裡是將君王馭下權術和嚴懲刑罰這些法家的方法作爲根本手段,因此律令就會越來越繁多。

“唉,這種情況對老百姓要帶來多大傷害?”霍光憂慮問道。

丙吉先後在地方上擔任過刑獄官員,對這個問題感同身受:“法律條文嚴繁帶來州郡國引用法律條文顯得十分雜亂,有時有人犯罪相同而判處相異。奸吏趁機營私舞弊,法錢交易,想要人活的就比附使他活着的案例評議,想要陷害人死的就與死罪案例相比附。天下百姓對此怨聲載道,感慨世道不平、憤恨法律不公啊!”

“這種狀況必須改。”霍光目光堅定、語氣果斷。

丙吉的這些話,與杜延年的話疊加,有力震敲着霍光,他感到法律條文越來越多,看起來是有法,實際上反而弄得“無法”!他心裡一個堅定想法,要想維持社會穩定,那就要調整改革武帝時期的國家政策法規。

歷時半年多的益州平叛勝利結束,共斬殺、捕獲叛亂者三萬餘人,繳獲牲畜五萬餘頭。

消息傳來,整個朝廷額手稱慶、拍手稱快。霍光提議、昭帝下詔,封大軍統帥田廣明封關內侯,由大鴻臚調任統率衛士守衛宮禁的衛尉;大軍副帥、在軍中任軍正的王平,調任廷尉同時兼任御史中丞;在軍中任校尉的杜延年,任專掌議論的諫議大夫,得以出入宮中;封配合大軍平叛的鉤町侯毋波爲句町王,封邑句町國,享受國縣並置的特殊待遇。

詔封當晚,霍光以昭帝名義在宮中設宴,款待慰問平叛將官。

“大將軍,您慢點。”總管馮子都眼見霍光下車後兩腿站立不住,跑步上前攙住霍光。

“放開,老夫能走!”霍光拍着馮子都說,可他雙腿踉蹌。

“大將軍今天您高興,下人看您應是開懷暢飲了。”馮子都攙着霍光邊走邊說。

“你說的對,老夫今天確實高興。”霍光一嘴酒氣噴着馮子都,“今天我發現了一個年輕將軍,有點、有點像我哥哥的樣子。”

“大將軍真有眼光。”馮子都用力挪了挪霍光胳膊問道,“這人是誰啊?”

“叫範明友,皇上都誇獎他啦!”霍光打着酒嗝說。

範明友此時在所有封賞人員中並不很出衆,但就是他日後成爲了西漢昭、宣兩帝時期的大將名將,成爲了霍光的第六個女婿。他是隴西郡治所狄道縣人,出身於數代參與處理少數民族事務的官吏家庭。在始元元年那次益州平叛時,他應募從軍立下戰功,被封爲羌騎校尉。這次平叛中,他以羌騎校尉身份統率羌族王侯以下羌兵參加,又一次立下戰功,受到昭帝點名表揚。

霍光在眼見益州平叛已快要勝利結束之時,便決定着手調整改革武帝時期的國家政策法規。他知道,要想保證調整改革在全國順利推行實施,必須有一大批贊成調整改革的人才來作支撐保證。他接連走了三步棋:

始元元年十月,他曾派王平等五人攜帶皇帝符節巡視各郡、國,要求舉薦賢良文學人士,可收效不是很大。於是,霍光這次想了一個辦法,由皇上下詔舉薦賢良文學,規定有數量要求,三輔、太常推舉賢良之士各二人,各郡各封國推舉第一流文學人才各一人,年終實行量化考覈。

始元六年(公元前81年)二月,霍光陪同昭帝在上林耕種之後,建議昭帝再次下詔,命令朝廷各主管部門與各郡、封國舉薦的賢良之士、文學人才及儒家知識分子座談,詢問民間疾苦和教化百姓的要點,然後行文奏報朝廷,類似今天的專題調研報告。

“大將軍,武都郡的氐族人反叛已經平定了。”杜延年邊說邊將平叛奏報向霍光遞上。

武都郡內多有氐族、羌族。本年三月,氐族人反,霍光派趙充國以大將軍護軍都尉的身份帶兵平定。

“到底是與匈奴打過惡戰的猛將,真是速戰速勝。我要奏請皇上升任他爲中郎將。”霍光看着奏報笑着說道。

“我根據您的安排,已經將朝廷各部與賢良文學等座談的奏書梳理歸納出來了。”杜延年將整理文稿放在案桌上,轉向霍光說。

“最重要的有哪些?”霍光拿起文稿問道。

“大家都希望朝廷不要與天下百姓爭利,罷黜均輸官,取消鹽、鐵、酒類的專賣制度,認爲只有朝廷向百姓先表示節儉寬和,然後纔可以教化振興百姓。”

霍光一聽,正合心意,起身高興說,“好。我馬上奏請皇上批准詔令施行。”

昭帝傳來四個輔臣,在宣室殿召開御前會議商議,遇到了霍光的最大政敵桑弘羊的堅決反對。

霍光與桑弘羊二人政見一直不同。霍光主張繼續武帝《輪臺罪己詔》撫卹民生的精神,逐步改革舊政;桑弘羊則主張繼續武帝內興聚斂、嚴刑峻法,外事四夷的方略。

但霍光與桑弘羊二人的矛盾根本還是權力鬥爭。輔政四人中,丞相田千秋是個好好先生,大權就集中在霍光、桑弘羊、上官桀三人身上。桑弘羊不服霍光爲首輔。桑弘羊一直認爲,從資歷講,我十三歲即入宮爲侍中,你霍光還沒出生;論功勞來講,我主持鹽鐵、均輸平準等立下了大功,絕非你霍光能比;論基礎,我經營多年,在朝內外人脈甚廣根基深厚,你霍光只是現在才網羅了幾個人且沒有擔任要職;加之漢代又有以御史大夫爲相的不成文規定,到時我自然要取代丞相之職。

當昭帝“請愛卿們發表高見”的話音一落,桑弘羊就搶着說道:“皇上 ,老臣認爲鹽、鐵、酒類的專賣制度和均輸措施等,都是國家賴以控制四夷、保衛邊疆,使財用充足的根本大業,那是絕不能廢除的。”

上官桀內心裡也不服霍光爲首輔。他也自認爲資歷比霍光深,又是當朝皇后的祖父,雖與霍光爲姻親,但因爲孫女立皇后爲丁外人封侯與霍光之間產生矛盾,掩護藏匿殺害原京兆尹樊福兇手更使矛盾加深,最近又爲一個親戚犯罪定爲死罪請求寬免不成導致矛盾激化,已經轉到桑弘羊一邊。

“皇上,老臣贊同桑大人意見,絕不能廢除,廢除就是動搖國本。”桑弘羊話音剛落,上官桀就表態支持桑弘羊。

四位輔臣,一個提議,一個沉默,兩個反對,昭帝無法定奪,會議不歡而散,無果而終。

霍光極爲煩悶惱怒,散會後立即召來丙吉、杜延年、楊敞在府中商量對策。

丙吉此時已經調到朝中擔任光祿大夫、給事中,大將軍長史一職由軍司馬楊敞提升接任。

杜延年思忖一會,開口說道:“大將軍,皇上兩次下詔舉薦賢良文學,自然是會重視這些賢良文學。現在賢良文學提出罷黜均輸官,取消鹽、鐵、酒類的專賣制度,若讓他們參加議政,那就會形成強大的影響力量。”

“對!”霍光和丙吉、楊敞同時稱讚。

“那通過什麼形式讓他們參加議政呢?”霍光想到這些賢良文學不是朝廷官員,緊接着向杜延年問道。

“這些賢良文學的身份不可能參加朝會,也不能用朝會形式進行。下官認爲最好由朝廷主管部門招集民間人士座談商討,再將商討結果奏報皇上。”

“好主意,這是你杜大人的一個創新!”霍光雙目閃亮,拍案叫好。

杜延年朝霍光拱手說:“大將軍過獎。其實在春秋戰國時期,各諸侯國爲富國強兵,就招賢納士,闡述論辯他們各自的思想和政治主張,這樣就出現了百家爭鳴的局面。”

“哦!”霍光轉向丙吉問道:“丙大人有什麼高見?”

“既然不是宮殿議政,而是官方與民間對話,屬官認爲,就不應由‘內朝’出面,而要由‘外朝’主辦。丞相綜理全國日常政務,我建議就由丞相主持這次座談商討。”

“很好。”霍光頷首肯定。

丙吉望着霍光繼續說道:“屬官認爲,大將軍身爲首輔,在內朝負責中樞,就不便也不必要出席這次座談商討了。而且這樣一來,上官桀大人身爲內朝大臣、將軍,您不參加,他也就不能參加了。”

“妙!”霍光一反平時沉穩之態,不禁走到丙吉身旁,高興地拍着丙吉肩膀。

霍光采納丙吉、杜延年建議,由昭帝下詔,召集賢良文學六十餘人,與丞相田千秋、御史大夫桑弘羊及其屬官丞相史、御史在朝堂集會,以“民所疾苦,教化之要”爲中心議題,就武帝時期的各項政策法令,重點是鹽鐵專賣政策,展開了激烈辯論。

這是中國古代歷史上第一次規模較大的關於國家大政方針政策的辯論會,後被稱爲“鹽鐵會議”。會議從二月開始,斷斷續續直到七月才結束,歷時五個多月。大約三十年後的宣帝末期,廬江郡太守丞桓寬整理了會議原始記錄,著《鹽鐵論》一書,被人贊爲是一部“對話體的歷史小說”。

“杜大人,整個會議印象如何啊?”會議結束後,霍光召集丙吉、杜延年碰頭,向杜延年問道。

“大將軍,那場面真是十分激烈也令人十分激動啊!”杜延年參加了整個會議的旁聽,並仔細作了會議記錄。“這些賢良文學面對朝廷大臣,博學而文質彬彬,耿介而不畏強權。”

“那桑弘羊大人呢?”霍光急切問道。

“桑弘羊大人出身商家,精於理財,長任重臣,他共發言一百一十四次,不少觀點令這些飽學之士都難以辯倒。”

霍光聽後,臉色陡然變沉,但馬上恢復平靜,“田千秋大人呢?”

“田大人他發言不多,對方針政策沒有發表觀點,只是在辯論到了最激烈的時候,就出來講一些折中調解的話。”杜延年笑着說道。

這時,霍光、丙吉也笑了起來。

“田大人一向這樣,意料之中。”霍光笑着向杜延年說道,“你說說會議的主要內容吧!你只說賢良文學的觀點,桑弘羊大人的就不用說了,我心裡很清楚。”

杜延年看了看記錄說,“在治國理念上,賢良文學以儒家爲旗幟,主張人性善良,不能只講利,還必須有義的約束,堅持崇尚仁義纔是真正的治國之本。”

“理財上呢?”

“賢良文學全盤否定官營政策,指責鹽鐵官營、均輸、酒榷等與民爭利,並導致民風敗化,把鹽鐵等官營視爲民所疾苦的根源,主張讓農民從事本業,抑制末業。”

丙吉斷斷續續參加會議,特別注意聽取了關於刑法方面的辯論,看到杜延年在喝茶,便插言說道:“賢良文學信奉儒家的仁義學說,認爲行仁政就可以無敵於天下,他們一再引證歷史教訓,批判嚴刑峻法,指爲亡國之道,把嚴刑峻法看作是秦王朝滅亡的根本原因。”

“在對外關係上,賢良文學的觀點如何?”霍光正在構想並實施與匈奴關係的措施,想看看賢良文學有什麼主張。

“賢良文學反對向匈奴用武力,主張偃兵和親,對他們的侵擾活動,多給點財物就行,主要應用德化維持和親局面。”杜延年放下茶碗說。

丙吉、杜延年走後,面對賢良文學的觀點主張,霍光一人在書房反覆思考權衡。他不贊同賢良文學全面否定武帝政策的觀點,認爲對武帝的方針政策採取全盤否定,全部接受賢良文學提出全部罷除鹽鐵、均輸等官營的建議,那恐怕真會像桑弘羊、上官桀所說的動國本傷國基,引起全面激烈動盪。他決定只是先在經濟上廢除酒類官營專賣,使官營政策有所收縮。

霍光對這次會議心滿意足。他抑制住內心喜悅,進宮將會議情況彙報給昭帝,奏請罷去了郡國酒榷和關內鐵官,對參加會議的賢良文學加封列大夫官爵,表示他對賢良文學的感謝和優待。

這次會議從政治上來說,完全有利於霍光。他通過這次會議借力打力,利用賢良文學攻擊桑弘羊的政治主張,使大家認識到桑弘羊理財措施的弊端和缺陷,爲進一步壓制打擊自己的政治對手桑弘羊形成了廣泛的社會輿論和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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