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苒珺咬緊脣,不可抑制地想到了那樣的場景。
當年二皇子登基,又何嘗不是以血來鋪路。
所爲一將功成萬骨枯!
“這一切都是因爲蕭遠那個狗賊,枉費父王那麼相信他,提拔他,誰曾想到了最後,竟是招了箇中山狼在身邊。”
老夫人神色激動,扶住陸苒珺的雙肩,“珺姐兒,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蕭家從我們手中奪去的江山,是時候該收回來了。”
“祖母,”陸苒珺搖頭,“難道你想看着當年的事再重演一遍嗎?也許,也許最後我們都要落敗,不僅搭上了陸家,還連累子孫。”
“閉嘴——”老夫人厲聲呵斥道:“怎麼會落敗,你父親不可能會落敗,有他在,再加上你,一定能推翻了蕭家。那種不入眼的泥腿子有什麼資格主宰這屬於我秦家的天下,他們根本不配!”
好似魔怔般,老夫人開始口不擇言,這裡的每一句話放到外頭都足以顛覆一個家族。
而從起初的震驚到現在,她七七八八地瞭解。
這不是假的,這也不是夢。
那麼,她前世所經歷的纔是夢嗎?
不,不對,都不對。
似是發泄夠了,老夫人漸漸平息下來,看着雙目無神,髮絲凌亂的陸苒珺,淡淡道:“在你沒想清楚之前,一步也不許離開這裡。”
說完,她理了理袖子,轉身要走。
陸苒珺突然想到了什麼,忙地上前抓住她的衣角,“我的丫鬟呢?您把她們怎麼樣了?”
“怎麼樣?”老夫人冷哼了聲,“你覺着,聽到了這樣的秘密,祖母還會讓她們活着嗎?”
“不,您不能這麼做,南悠是我最親近的丫鬟,歡言是李嬤嬤的孫女。”
“那又如何?區區一個丫鬟一個下人罷了,我想要她們的命還需要理由不成?”
況且,這理由太好找了。
陸苒珺磕下頭去,“祖母,孫女求你了,不要傷害她們,她們是孫女無意牽扯進來的,是無辜的。”
“這世間無辜的人多了,端看掌權者是如何想的。”老夫人將她的手拿下。
“祖母……”
“我可以暫時留她們一命,珺姐兒,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老夫人負手離去,走到門口,輕輕丟下話道:“看好了,若出了什麼岔子,唯你們是問。”
“是!”
這是軟禁了,陸苒珺聽着,抱緊了發冷的身體,屋裡只剩下她一人,靜得可怕,卻讓她更清楚地意識到了此時此刻的處境。
以及,她所認知到的事。
前朝遺孤,活了兩世她才知曉這個秘密,這樣也解釋得通了。
難怪二皇子要滅了陸家,難怪要對恩師一般的她的父親下殺手。
若是她,必定也不會留存這個禍患在世上。
陸苒珺扯了扯嘴角,有些好笑,原來一切都是出自陸家本身,她從前是真的以爲二皇子不仁不義,是彭希瑞狼子野心才害得陸家如此。
可如今這一切都被推翻了,可以說是陸家咎由自取麼?也不是,畢竟是蕭家謀奪了秦家的江山,祖母爲了報仇,又有什麼錯呢!
是啊,沒錯,那到底是哪裡不對……
迷迷糊糊中,陸苒珺閉上了眼,燭火將她的臉映照得有些不大真實,彷彿要隨時消散般。
留在院子裡的東籬直到入夜了,也沒等回來一個人,不禁有些擔心起來。
她喚了個小丫頭過來道:“夜深了,你去老夫人那裡瞧瞧小姐怎的還不回來。”
丫鬟點頭,“是……”
看着丫鬟提了燈籠離開院子,東籬依舊站在廊間候着。
到了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裡頭只正房裡亮着燈火,丫鬟站在外頭稟報了聲。不多時,就有人出來道:“大小姐今晚陪老夫人就寢,你回去說一聲,院子裡就不必留燈了。”
丫鬟聞言,忙道:“是,多謝這位姐姐告知。”
待回到院子裡,丫鬟將這事對東籬說了遍,只見她眉頭微蹙,有些不解。
“東籬姑娘,怎麼了?小姐不在,你也該早些回房歇着纔是。”
“嗯,你先下去吧!”
“哎……”
東籬看向院子的大門,心中隱隱不安。
以小姐的性子,不該不派人過來說一聲就留下的,還是說給忘了?不對,就算她忘了,南悠跟歡言是不會忘的。
想着,她熄了正房的燈,除了廊間的那盞,院子裡一片漆黑。
拿着燈籠,她披上披風出了院子。
穿過兩個迴廊再路過一個小園子,前頭就到了,看着院門已經關上,東籬上前擡起手正想敲敲,肩上卻出現了一把泛着冷光的利劍。
“天色已晚,還請姑娘早些回去歇息。”
東籬不敢擅動,只得道:“這位爺,奴婢只是有事來請示大小姐的,勞煩……”
“老夫人與大小姐早已歇下,你還是趕緊離開吧,否則就將你當成刺客。”
“我……”東籬還想再說什麼,肩上的劍卻重了幾分,迫得她不得不轉身離開。
背脊上滑過密密麻麻的冷汗,東籬快步離開,回到了院子裡。
既然府裡有暗衛,那自家小姐應是無事的,可爲何總覺着有些奇怪?
惶惶不安到天明,東籬一大早便去向老夫人請安,此時陸鎮元也在,正是休沐,索性陪着老夫人說話。
“奴婢給老夫人,伯爺請安。”她跪下行禮道。
老夫人淡淡地嗯了聲,倒是陸鎮元,多說了兩句,“你這丫頭這麼早過來作甚,這裡有南悠跟歡言兩個丫頭伺候着,用不着那麼多人。”
東籬目光微閃,低頭道:“奴婢過來是想請示小姐,昨兒個她說的花露可要準備,那東西繁瑣,每回小姐都要忙活好一陣子的。”
老夫人犀利的目光射去,扯了扯嘴角,意味不明道:“真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
東籬不語,將頭垂得更低了。
陸鎮元看了眼老夫人,皺起眉頭,不等他開口,老夫人呷了口茶,繼續道:“珺姐兒昨晚受了涼,有些不大舒服,我已經讓人請了大夫過來,這段日子就讓她在我這兒住着,等好了再回去。”
這意思是說那些個東西都不必管了。
“是,老夫人。”東籬恭順地應道,擡起頭朝陸鎮元看了眼復又低下頭去,獨自琢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