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苒珺擡手過去撥弄了下,緩緩道:“將它帶回去吧!”
東籬應道:“是……”
這裡若從前真是繁華盛地,那現在也只剩下了這一地荒涼。
回到府中,陸苒珺親自將桃樹栽在了盆裡,帶到榮輝堂。
老夫人正午歇起身,陸苒珺將桃樹呈上時,屋裡的人皆屏了氣撲通一聲跪下。
陸苒珺嚇了一跳,察覺到不對,呼吸輕了輕。
看着這一小株桃樹,周氏淡淡道:“院子裡不養桃花。”
陸苒珺低眸,“祖母,這是苒珺從城南那片廢墟帶出來的,我想,應當是從前殘留下來的……”
聞言,周氏一怔,“城南,你去了城南?”
“是,今日出門,就去了一趟。”
“那裡……”她神色恍惚了下,“那裡早已廢棄了吧!”
“是!”
周氏閉了閉眼,道:“東西留下,你且回去吧!”
陸苒珺沒有多言,行禮道:“孫女告退!”
走時,她微微側首看了眼,屋子裡的人仍舊頭點地跪着,那正中的人似是也比平日裡多了幾分捉摸不清的意味。
擡腳,她匆匆離去。
聞聲,周氏這才緩緩睜開眼,看着面前的桃樹,扯了扯嘴角:“多少年了,竟還殘存了一支。”
她擡手撫上,傾身過去,淡淡的香味瀰漫在鼻尖。
眼角,晶瑩落下……
陸苒珺出了榮輝堂,便拍了拍心口,看着同樣沒好到哪兒去的東籬,道:“方纔的事就當沒發生過,任何打聽都不得說出去。”
東籬點頭,“奴婢省得的。”
回到院子,她一連喝了好幾杯茶這才平復下心緒。
不得不說榮輝堂方纔的反應真的是驚到她了,頭一回覺得,祖母還是那麼可怕,不,甚至比她前世見識到得還要可怕。
李嬤嬤與丫鬟們跪下的時候,她分明嗅出了一股極爲卑微之意。
那不是一般奴婢會有的氣息。
就像,就像是……
“四妹四妹……”陸婉清的聲音傳來,打斷了她的神思,擡眼望去,後者已經進來,“四妹,我有事兒要同你說。”
陸苒珺看了看她,揮揮手,讓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道:“什麼事兒,這樣匆忙?”
陸婉清在她對面坐下,絞着帕子,似是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
陸苒珺也不急,倒了杯茶給她,慢慢等着。
見她也不再問,陸婉清撅嘴,“四妹,你怎的不多問問。”
陸苒珺好笑,“我這不是在等你理清了頭緒與我說嘛!”
陸婉清這麼想想也對,便道:“我聽母親說,祖母拒了求親的韓家……”
聞言,陸苒珺一頓,“拒了韓家?什麼時候的事兒?”
按照她的判斷來看,老夫人對韓家並無反對之意纔是啊!
“就今兒個我聽到的,母親說可惜了韓家這門好親事,我便追問了幾句。”陸婉清絞緊了帕子,覺得老天真是在玩兒她。
放棄了個彭希瑞,正打算接受了韓霖,卻又出了這檔子事兒。
陸苒珺拍了拍她,“你且別急,大伯母可有說緣由?”
陸婉清搖頭,“母親也不知道,”說着,她咬脣道:“四妹,你幫去問問祖母吧!”
“恐怕這兩日不成,得過幾日,等榮輝堂平靜了我就幫你去問。”
陸婉清有些不明白了,“榮輝堂怎麼不平靜了?二伯母又去鬧了?”
“不是,是……我今兒個送了株桃樹過去。”
“天吶……”
“怎麼了?”陸苒珺莫名其妙,“你不知道,祖母那裡見不得桃花嗎?”陸婉清簡直不曉得該怎麼說她了。
“咱們府裡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桃花,那是因爲祖母見不得,從前我就聽過有人送來桃花,祖母因此大發雷霆,那幾日府中都不好過,榮輝堂也被趕出去了好些人。”
陸苒珺還真不知道這檔子事兒,她那日只是聽老夫人提了兩句,覺得她對城南的桃花林很是渴望,所以今兒個纔去看了看,順便帶了一株回來。
哪裡知道她竟見不得桃花。
“那,那我還把花留下了怎麼辦?”她心中有些不安了。
難怪她拿出桃花時,榮輝堂裡的人都跪了下去。
陸婉清撫額,“算了算了,那事兒我自個兒打聽吧,你這幾日當心些,祖母若是罰你可千萬別擰着。”
說着,她匆匆起身,“我得告訴母親去。”
陸苒珺見她跑了,頭皮一陣發麻,不僅是她,就連東籬也不安了起來。
“小姐,這可怎麼辦?”說着,她有些愧疚起來,主子不知道,她竟然也不知道。看來往後得將這些事兒都打聽清楚纔是。
陸苒珺想了想起身道:“走,去看看父親回來沒有。”
老夫人素日最是偏疼她父親,若是有她父親出面,這懲罰應當也不會太重的。
小時候她若是闖了禍,也都是尋求父親護着。
沒想到,活了兩輩子竟然還有今天。
到了鴻瀾院,戚氏說她父親還未回來,倒是陸駿德回來了,姐弟倆正好碰上。
多日不見,小傢伙似是長高了些,人也精神多了,見到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禮,“徳哥兒見過姐姐。”
擡頭就是一笑。
陸苒珺摸了摸他的腦袋,“今兒個這麼早就回來了,都學了什麼?”
“學了詩,夫子還教我彈琴了。”陸駿德拉着她就往西間裡頭跑,“我學了首,彈給姐姐聽聽。”
陸苒珺微愣,卻是跟着他來了。
書案前,他坐了過去,顯得人更小了。陸苒珺就站在那兒,聽他撥弄起琴絃來,雖說調子不準,可勉強也聽出了些。
陸駿德紅着臉說道:“現下學得還不好,等我熟悉了再彈,定然能好聽些。”
陸苒珺笑了起來。
她走上前,擡手隨意撥弄了幾下,他方纔的曲調便出來了,聽得他睜大了眼睛。
“姐姐,你彈的真好。”
“教久了就好,”她拉着他下來,“我跟你說,父親彈的更好,等你再長大些,便能求得他親自教你了。”
陸駿德眸子亮晶晶的,“真的嗎?”
“嗯!”她回答,目光望向外頭,也不知父親何時回來。
這麼一想,便聽見外頭有笑聲傳來,陸苒珺立即拉着陸駿德出去。
“父親……”
陸鎮元含笑,一派溫雅之姿,“在門口就聽見琴聲了,果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