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懷仁頓了頓,隨便尋了個地方落下棋子,引得陸鎮元嘴角抽了抽,不得不跟着他走了步亂棋。
“其實也沒什麼,就是覺着咱們兄弟二人有些日子沒單獨說說話了,這一年來府裡也發生了不少事兒。”
陸鎮元沉默了下,點點頭,“說的是,所以呢?”
“所以嘛,三弟,你想好了麼,咱們真要走那一條路?”
聞言,陸鎮元頓下手中的棋子,看向他,“開弓沒有回頭箭,已經到了這個份兒上,怎麼可能收回。”
“可這太冒險了。”
“這是母親的心願!”
陸懷仁一時無語,嘆了口氣,倚靠在身後的莽紋墊子上,“母親太執着了,我原以爲你這麼聰明,應該看得明白纔是,現在的日子不好麼,天下……也算太平吧!”
雖然皇帝有些不着調,昏庸了點,可好歹沒什麼大事發生,再加上又有先帝留下的賢臣相助,倒也不會把江山敗了。
“大哥,你沒有看清形勢麼,”陸鎮元扔下手中的棋子,與他一樣靠在身後的墊子上,燭火將他的眸子映照得微涼。
只聽他道:“江南對朝廷的怨言已經越來越深了,如今已經南北分派,你還不知吧?”
陸懷仁一愣,“什麼意思?”
“這場禍患十餘年前便留下了,你也知道的,巫蠱案就是導致此事的開端。再加上之前朝廷重武輕子世家,提拔草莽。作爲學子代表的南方,已經對朝廷不滿到了一定程度。”
“那,那咱們牽扯進去,也太危險了……”陸懷仁有些訕訕道。
生在太平之世,難免體會不到開國時的血雨腥風,只覺得現在安好就好。
可陸鎮元不一樣,他看得遠,更看得透。
“大哥覺得未來皇室中,誰能治理好這個天下?”他挑眉,“太子?不說他尚且年幼,就是讓他做,也沒機會了。二皇子麼,他性子太過極端,並非仁君,至於六皇子七皇子,都剛脫了開襠褲,能幹什麼?”
陸懷仁想了想,“你說的是,二皇子此人我也不看好,若是他做了皇帝,必定是個暴君,就是陸家也遲早要被他捏在手裡。”
到時候,他與陸鎮元都不會好過,甚至,更慘!
“大哥能明白就好。”陸鎮元說道:“幫母親還願是其一,解開這死局也是其一,既然兩者並無衝突,又何妨去試一試?”
“你倒是看得開,萬一失敗了呢,到時候陸家,你,我都跑不了。還有你的命根子珺姐兒,她該怎麼辦?”
陸鎮元看了他一眼,“你不給我添麻煩就好了,至於其他事,我跟母親自有主張。”
總之,無論結果如何,他也會去盡所能地保住陸苒珺!
不能讓她跟自己一起失敗!
陸懷仁也不是想勸說他,畢竟自己也已經走進了這個局裡,再說憑着他的身份,不入也得入。
只是此番說了這些話,倒讓他看明白了他的決心,也明白了老夫人的安排。
直至快入二更,陸懷仁才扔下棋子,十局棋,一局也沒贏過,看來,他這一生都甭想贏他了。
“承讓承讓,總算能回去歇息了。”陸鎮元起身,伸了個懶腰。
“哼!每次都這樣。”陸懷仁想了想,要不是自己也困了,定要拖着他再來幾局,叫他明兒個早朝直打盹兒。
出了書房,兄弟二人走在迴廊上,陸懷仁突然道:“二弟的事你打算如何,就連延舒那孩子也……唉……”
“該如何就如何,自個兒作孽到時候還是得自己還。”
“沒旁的法子麼,好歹也是兄弟,父親臨走前也託我多照顧些。”
“你想照顧就去照顧,我可沒你那仁慈的心,惹着了我,我就結果了他!”說完,他一甩袖就快步離去。
“誒你……”
陸懷仁想叫住他,只見陸鎮元已經只剩下影子,拐了彎兒就不見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他抓抓腦袋,揹着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剛走到了一半,他又轉個方向,去了姨娘的院子。
翌日,陸苒珺不想動彈,反正榮輝堂那邊兒也不用她過去請安,索性就這麼躺在牀上翻着前朝大學士留下的詩集。
到了辰時末,陸婉清過來見着她還躺在牀上,以爲是生了什麼病,嚇了一跳。
“不過是小日子來了,身子犯懶罷了,”陸苒珺坐了起來,東籬在她身後擱了大引枕墊着,讓她舒服了些。
“你倒是輕鬆,還有閒情逸致看書來着。”
陸苒珺聞言,笑道:“怎麼了,聽你這口氣幽怨的,誰欺負你了?大哥?”
“大哥與蘇表哥整日裡都不見着人,甭提了,再說,見着他也無甚好說的。”
“喔?”陸苒珺挑眉,“到底怎麼了?”
陸婉清想了想口,想要將老夫人對她說的話說與她聽,可又怕這事兒傳了出去,到時候她擔不了責任。
“沒事兒,就是快要出閣了,覺着日子過得太快,捨不得你罷了。”
“傻姐姐,韓家也在京都,你無事就能乘了轎子回來,不過是與他人過日子罷了,等你嫁過去就沒心思想這些了。”
陸婉清奇怪地看着她,“你怎麼知道的?”
陸苒珺一愣,隨口道:“聽說的。”
聞言,陸婉清也沒有再多問,抵着頭道:“不知道爲什麼,我總覺着府裡好像變了許多,四妹,你覺得呢?”
陸苒珺微笑,“是呢,你能察覺出來,我很高興。”
“那,是什麼原因……”
“這個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想大抵與父親大伯他們相關吧!”她擱下書,“你想想,咱們陸家是中立之派,現在又是黨爭激烈的時候。無論是太子還是二皇子都想拉攏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怕使出些手段。”
“所以,家中添些人,添點兒護衛什麼的,也無可厚非!”
陸婉清張了張口,又點點頭。
“三姐要記着,將來嫁到韓家作爲韓家的長媳,必定要出門應酬什麼的。屆時千萬記着莫要被這兩派的人下了套子,不過這些韓夫人想必都會教你的,用不着我操心了。”
“不一樣的!”陸婉清輕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