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傳續之典

“述而不作,信而好古,竊比於我老彭。”————————【論語·述而】

趙岐精通《孟子》,對於《孟子》一書的理解,可謂天下無出其右者,即便是鄭玄在這方面也不如他。只是《孟子》雖是儒家典籍之一,卻不屬於當世的主流經學,只是‘輔經’。皇帝將《孟子》歸納入正經之列,除了個人興趣,以及《孟子》的價值類比《論語》以外,恐怕還有對趙岐自身才華的賞識。

想到自己嘔心瀝血所作的《孟子章句》終於要有用武之地,趙岐便只覺心潮澎湃,他這一生孜孜以求、希望《孟子》一書能發揚光大的理想馬上就要實現了!

“此書既成,可爲百代之典,卻不知定爲何名?還望陛下昭示。”趙岐問道。

這個問題皇帝早已想過,他打算照搬南宋朱熹的那部影響後世六百年的著作名稱,留個寓意:“既是十三經的綜合,那就叫《欽定十三經章句正義》吧,可以簡稱《欽定正義》或《十三經正義》。書成之後,不僅要鐫刻石經,立於太學,還要印刷成冊,刊發天下,要使諸求學士子,皆以此爲範。”

正義,有明正大義、根本之義的意思,是經書的註釋體制之一。再加上‘欽定’兩個字,足以表現這部書的學術價值與思想地位。

在座之中不僅是趙岐情難自抑,就連爲《歐陽尚書》作註解傳家的桓典、楊彪,學究五經的蔡邕、以及各有家傳的荀悅、崔烈等人都在暗地裡暢想着不遠的將來,這部融合了他們各家註釋的著作編成以後,全天下的人都將以他們的註釋爲標準解讀經書,他們將爲天下士人之師範——還有什麼是比這個更能打動人心的?

只是皇帝統合十三經、並加以校注的想法,說得好聽是博採衆長,不好聽就是一鍋燴。不僅是要編出來,還要將其編好,至少要獲得絕大多數士人的認可,可謂是搞好了流芳百代,光是這個功績就足稱‘文治’,搞差了就會貽笑大方,連帶着他們也會被後人譏笑。

楊彪暗自吃驚於皇帝的野心,忍不住開口道:“古今二經對立已久,各家皆有傳典,譬如《易》有《京氏》、《費氏》;《書》有《歐陽》、《古文》;《詩》也有《魯詩》、《毛詩》之分,更不用說三家《春秋》,頗多繁雜、彼此互異。要將其融爲一體,採取精華,非得十數年之功不可,倉促爲之,不僅有失朝廷顏面,也會引起天下人非議啊。”

“所以,這纔有勞諸公了啊。”皇帝鄭重其事的說道,語氣裡帶着蠱惑:“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不正是我輩要做的事麼?如若畏難而不前,愚公何能移山?”

這句話具有強大的精神感召力,饒是在座諸人皆爲飽讀經書的宿儒,人老成精,聽到這話後也一個個愣怔着不動。這句話準確有力的說中了所有士子的內心,他們一開始研讀經書,除了弘揚家學以外,何嘗不是抱着這‘四爲’的初心!素來冷麪寡言的桓典更是鼻頭一酸,眼淚在眼眶裡不住地打轉。

“愚臣不知陛下有此雄心,妄發淺見,實在愧甚!”楊彪移席而起,走到中庭叩拜道。

皇帝緊跟着站起,繼續慷慨陳詞道:“夸父追日影而死,是不自量力乎?人生在世,不過百年,他是用百年之命,逐永恆之道。人豈能盡知天地之‘道’?無非是做愚公,一代一代的研習,以冀無限的接近‘道’。”

“臣岐不才,願爲愚公,以逐‘道’之所在,爲後世遺留典籍,傳揚經學!”趙岐當即表態道,他已行將就木,尚且盼着的也就只有漢室中興與一生所學無人繼承,如今漢室有皇帝,不愁不能中興,所以他就打算將心思全部放在發揚所學上去了。

挑起了衆人的一腔熱忱,接下來要做的申明主旨了,作爲一個後世人,皇帝最是明白統一思想、掌握最高意識形態對於統治者來說是何等重要,如果說董仲舒的《春秋繁露》與班固的《白虎通義》是各自用陰陽、讖緯學說解釋了西漢、東漢兩朝何以立世的合法性、正統性問題,那麼皇帝這次要編撰的著作就是要聯繫結合前兩部書,用以解釋兩個基本問題。

爲何是漢家天子劉氏統御四海、治理兆民;漢家天子劉氏要如何統御四海、治理兆民。

這兩個基本問題若是解釋不好,漢室的統治就如沙上築塔,搖搖欲墜。

皇帝所提出的要求在衆人的意料之中,本來漢室建國四百年,在皇帝手上三興之後,漢室統御天下的理念將根深蒂固,他們只需要如董仲舒與班固那樣,將天子神化,爲漢室找尋一個理論基礎罷了。只是,他們沒想到皇帝會不放心於將此事全權託付給他們——

“考證十三部經,刪繁就簡、重新註釋,不僅是勞煩諸公,我也會在一旁全程參與。”皇帝認真的說着,全然不像是虛辭客套,反倒是深思熟慮後所做的決定:“每編成一篇一章,皆要呈與我看,若有紕漏之處,我也好及時圈出更改。”

這不僅是加大了難度,而且還給這些想往裡面添加私貨的人們心頭加了道鎖。

衆人敏銳的意識到,恐怕像是皇帝所提出的‘學以致用’、‘格物致知’等新解,在這部著作中所佔的篇幅定然不在少數。只是這樣一來,皇帝就要直接參與註釋十三經,放眼前代帝王,即便是通習經學的光武、孝章皇帝,也沒有那麼大的自信敢說爲經書作註解。皇帝如今才十四歲不到,經書也不知過了一遍沒有,就想着註釋解讀經書了?這不僅是從未有過的事,而且很可能會降低著作的信服力!

楊彪、蔡邕尚且有所顧忌,鄭玄倒是不管不顧,直截了當的問道:“陛下也要注經?”

這句話一點也不委婉,很容易被解讀出鄙夷與輕蔑的感情,但皇帝不以爲忤,坦然自若的說道:“六經注我,我注六經,殊爲不可!”

六經是指最基本的《詩》《書》《禮》《易》《樂》《春秋》六本古經,每個人對於經書的解釋都不相同,他們其實也並不是真的在解釋經書的原意,只不過是在藉着註釋經書,來闡發自己個人的思想與見解。至於六經真正的原意是什麼,已不在人們所考慮的範圍之內了。

皇帝這番話不僅很好的解釋了自己要註釋經書的原因,更是將自己的用意上升到一個哲學層面,即六經影響了他的思想觀念,他反過來再影響六經、使其在不同的時代煥發出新的活力,如此相輔相成,共同發展進步。

能說出這句話來的人,已經算是一隻腳踏入註釋經典的門檻了,何況對方還是天子。

想起天子親政以來的種種事蹟,渾然不似這個年齡的孩童該有的智謀學識,或許這世上真有生而知之者。

就在衆人思索着如何在同意皇帝參與註釋的前提下、防止皇帝隨意曲解經義的時候,鄭玄不依不撓的說道:“陛下欲爲聖人耶?”

場面一時沉默,均吃驚於鄭玄的口無遮攔,同時也隱隱期待於皇帝的回答。

皇帝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反而重新坐了下來,把背往身後加了綈錦的玉製憑几上一靠,輕笑着反問道:“卻不知天子與聖人孰大?”

鄭玄同樣迴避了這個敏感的問題,而況他已經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了,深覺故友盧植看準了人,自己來對了地方。此時他再無顧慮,稽首拜倒,懇切真摯的說道:“太中大夫臣玄叩見陛下,願陛下千秋萬歲,長樂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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