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集龍計 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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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心區治安支隊已經給我抽到了愷撒皇宮搞保衛,一時街面上還找不到人維護秩序、保護人民。好在此時無艦可用、閒極無聊的虹翔站了出來,帶了一衆艦隊士兵荷槍實彈地上街掃蕩零散怪物。

這個活以他之能,實在是輕鬆易幹,且極易得萬民之喝彩,實乃千年難得的沽名釣譽之良機。虹翔得到民衆愛戴膜拜,得意非凡,連我召喚他到愷撒皇宮一同參加保衛的話都不聽了。他的回答很直接:“實在不行了,要我來救你和胖子可以,絕對沒問題。可是要我一同保衛那些南京傻逼老頭,nodoor。”

於是,在我和胖子身亡之前,愷撒皇宮就只有靠我們帶來的五百名警衛營和一百多雷隆多中心區治安支隊的治安警察來保衛。這些武裝治安警平日一向威風八面,當年還抓過我的賭,把我和幾個賭博女一起留置盤查了小半夜,可是遇到真刀真槍對拼的場面,自隊長以下的所有人的大小腿全都在極其一致地打哆嗦。

靠他們靠不住,警衛營帶來的人又不夠,但暫時只有這樣了,我不能把保衛指揮中心的那些兵力再抽過來。在這種信息決定一切的現代化戰場上可以沒有我、沒有巴斯克冰這樣的戰鬥英雄,但絕不能沒有通訊聯繫的中樞機構。

我和巴斯克冰都算是帶過兵的人,雖然經歷均頗爲可疑,但是指揮這種小型防守戰問題還是不大的。當下與他商定了兵力配置:由治安支隊那些怕死的佔據制高點放冷槍,警衛營的組織四條交叉防線。基本上,這樣的防禦陣地只要不出人的問題,便是來上一二百龍骨兵也是衝不下來的。

防禦陣地建立過程中,寒寒還在不住向我報戰況過來。情況異常糟糕:A團的編制給打散了,現在連團部都聯繫不到。B、C團與衝過來的怪物反覆爭奪着一兩個隘口,死傷均重。現在最嚴重的問題是:我們有充足的兵力、強大的火力,但卻一時無法進駐到重要的防禦位置,那些地方反而逐漸被怪物兵團佔據了。預計現在我方的傷亡損失已經達到了四千之衆,怪物嘛,死了大概有五六萬吧,沒人去數,也數不過來。反正從那個山峰到南區的路上已經成了血肉之河了。所謂浮屍百萬、流血飄櫓,看來只要再打個五六天的準能重現——即使一點也不壯烈。

“媽的,不就是一堆狗嗎,還給人打成這樣!”我聽得冒火,顧及了寒寒的面子,纔沒冒出“你們這些人是吃什麼的”一類的話。

“我已經這樣呵斥過下面的團長、營長了。”寒寒沉穩地說:“他們都是火氣十足地罵了回來。不過,這確實是一種未曾見過的作戰方式。對方的數量無窮無盡,對於一個營防守的地方可以輕易動用上千兵力來衝擊。我剛纔坐直升機遠遠地看了一下C團那邊的情況,戰士們有很多都在敵人衝進陣地後拉爆燃氣瓶和它們同歸於盡了,場面非常慘烈。他們已經盡了力,而且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我們不應該再指責什麼了。”

我竭力壓下心中的怒火,問:“你的意思是,我們無能爲力了?”

“不是毫無辦法。敵人的防禦力非常弱,就象赤手空拳的土著人衝向西班牙殖民者的排槍那樣。我們只要陣地完好,對它們的殺傷比可以達到一比一百。可是,我們現在陣地不完整,而且後續兵力一時難以上來。辛巴擬訂了一個作戰計劃,看你能否同意?”

“說吧。”

“我們在地圖上看了看,發現怪物們的行進方向是向愷撒皇宮來的。零散竄入中心區的怪物也未做大的破壞,反而在向愷撒皇宮集中。因此可以推斷,它們是爲了那裡的某種東西,或者是爲了攻擊某個目標而來,在這期間會毫不畏死地撲向任何阻擋它們的目標。辛巴的作戰計劃是:把B、C團的陣地後撤,讓出一條死亡通道給這些怪物,讓他們在我們的火力夾縫中衝向愷撒皇宮,然後調集遠程大炮直接轟擊母巢。對了,忘了告訴你。剛纔我們發射了十五枚短程導彈,其威力不足以毀滅母巢,那裡很快又恢復原樣了。辛巴準備調集四門鐵道炮和二百輛移動遠程火箭炮對母巢進行集中轟炸,同時以D、E兩團的兵力夾攻過去,毀滅母巢。”

“聽起來不錯啊,有什麼問題需要我點頭?沒問題的話你直接簽了就是。”我打起了照常的官腔。

“這其中有個問題。現在母巢已經膨脹到八十米方圓了,每五分鐘出一次怪物,每次的數量都是一萬以上,還在增長中。我們目前還不能預計究竟它們的繁殖率會達到何種地步。你覺得已經遭受了損失的B、C團遠遠的能消滅它們多少?他們一定會盡力,但是肯定會有漏網的衝向最終目標,也就是你所在的地方。”

“五分鐘一次?媽媽的。”我不由咒罵了起來,想了一下又問:“那你給我個數,究竟會漏過來多少敵軍?”

寒寒苦笑着回答:“也許是兩三百,也許是五六千,我也實在無法估計。”

我的心立即涼了半截:“那我們撤了好了,讓怪物們吃掉那些南京傻逼吧。”

“大黃,都這個時候了,不要開這種玩笑還好?”寒寒唯有苦笑了:“他們是絕對不能放棄的。可是愷撒皇宮周圍的地區已經有不少被怪物佔據了,看來已經基本形成了包圍之勢,援兵很難接近。指望虹翔的援助可難了,要不我派直升機把你們幾個重要人物先接走?”

“把這裡當餌的話,那麼現在這裡所有的人都必須留在這裡。”我皺了皺眉:“誰知撤了人會有怎樣的改變,萬一把辛巴的這個高明計劃打亂了就不妙了。再說,我又怕了誰來,不就是一羣惡狗嗎?交給我吧。”

雖然說了大話,可我心裡還是沒底,一時甚至不敢把這個計劃告訴巴斯克冰。他比較容易衝動,一聽這個由辛巴操縱的把我們當餌的變態計劃,準立即跳起來罵天罵地罵耶穌,立即就要把這邊的士氣降到負數。

可是事態的發展並不以我是否隱瞞事實而有所改觀,那個計劃已經開始進行了。母巢到這裡就只有十幾公里的路,前線更在十公里以內。不到二十分鐘,我們就聽到了遠處傳來的怪物號叫聲——以號叫來形容,實在不夠貼切。那是一種羣狼惡狗類生物對新鮮牛肉渴望般的準備進食大合唱,充滿着裸的撕裂、咬齧和毀滅的。當這種聲浪鋪天蓋地而來的時候,不僅治安支隊的那些爺們垮了,連警衛營的這些老兵都變了顏色。

寒寒說“可能兩三百,也許五六千”,我瞧這第一波就達到了這個預計範圍的中游水平!好在愷撒皇宮以南是個人工大湖,而且在被核彈炸幹之後及時修復了。那些怪物無法一口氣衝過來,只有接二連三地紛紛躍入水中以狗刨式游泳過來。治安支隊的那些制高點起碼發了十幾秒鐘的呆纔回過神來,扳動機槍向湖面掃射。不一會,湖面就浮起了大片大片的死屍羣,湖水顏色已變得與夜色一般深重。我和巴斯克冰對視一眼,咬牙喝道:“弟兄們,上啊!”帶頭衝上了大堤。

治安支隊的那些傢伙打得高興,湖面上至少已經有了五六百具怪物屍體,可是更多的怪物仍毫不畏死地泅水而來。我和巴斯克冰帶着警衛營的第一防線人員趴在大堤上,用火焰槍對泅上湖岸的怪物放出了死亡火焰。一條條的火舌撲向湖岸,剛上岸的怪物立即被燒焦了,全身是火地亂竄亂跳一陣,在哀嚎中掙扎死去。然而多的還在後面!我們一直拼了十多分鐘,火焰槍的陶瓷槍口都燒得通紅,方纔消滅了全部怪物。

“死光了?”巴斯克冰發出了疑問。

“報告營長,對岸已經沒有敵人了。我們勝利了!”一個小兵興高采烈地叫喊了起來。

“不要開心早了,後面還有,還不知要持續多久。”我陰沉着臉呵斥道:“都不要忙着休息,把自己的裝備檢查整修好,不能用的趕快到後排換人過來。”

衆人見我臉色不善,均紛紛閃避。一時陣地上換槍、加氣,忙得不亦樂乎。巴斯克冰把二膛炮丟給別人給他加氣,走過來對我說:“這一仗還打得不錯吧,黑着臉幹什麼?”

“如果只是這麼點,那當然是打得不錯。”我嘆口氣道:“可是誰知道還會來多少,還會持續多久,我們又能堅持多久?”

“別想那麼多啦,喝口水。”巴斯克冰把水壺遞給我,呵呵笑道:“一年多了,沒遇到這樣的大仗,骨頭都發養了。我正爽着呢,再多些都可以。”

我無語了,冷眼對他了一陣:“對於你這樣的傢伙,我只能送你倆字:‘賤人’!”

巴斯克冰正打得興起,對我的嘲諷毫不爲意,呵呵笑了一會,忽然說:“黃二,這仗雖然打得又爽又好,不死傷一人滅敵數千,但唯獨有一事不美。”

我這時心煩,知道胖子在說那種“大王爲何發笑”一類的笑話,需要人接力。雖然很不想回應他,最終還是懶洋洋地接口道:“是什麼啊?”

“這麼多野狗一樣的怪物,燒起來卻盡是噁心氣味,未有我預想的紅燒狗肉那般十里飄香,此事不美。”

真是個冷笑話。我只得傻乎乎地回覆了一點笑聲以滿足胖子的虛榮心。正在此時,望風的大叫一聲:“首長,怪物又來了!”

還好,第一波雖然勢大力猛,第二波卻稀稀拉拉,大約只有二三百個。被治安支隊的那些傢伙在高處掃射一回,基本上都打死在湖面上了。隨後來了三兩波,都不過一千、數百,在我們嚴密的防禦下毫無所得。警衛營的紀律稍嚴還罷了,治安支隊的那些傢伙尾巴已經大大地翹了起來,不住在愷撒皇宮那些金壁輝煌的樓頂上合唱變態小調,製造人世間之大不雅。我無暇管制這些小人得志的傢伙,抓緊時間聯繫寒寒問:“反擊的事準備得怎麼樣了?”

“有點不順利。D、E兩團的行進過慢,沒能按計劃時間表讓出位置,現在正在努力協調中。”寒寒苦笑了一息:“在這一團亂麻的時候,前方還在不住地流血犧牲。這大概是我們這些只指揮過小規模軍隊的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吧。”

我真感到惱火無比,但心裡又知道她已經作出了最大的努力了,不好再責備什麼,只得問:“那我們這邊的戰況還得持續多久?”

“這要看辛巴的了,他似乎希望你能吸引最多的攻擊,爲其他四個團減輕壓力,最後聚集力量予以決勝一擊。你必須明白和理解,他們遭受的攻擊是你的十倍、二十倍以上。在這種時候,千萬不要產生不必要的懷疑。”

話說得在理,但是要徹底不產生懷疑是很難的。未等我醞釀好情緒策劃對辛巴的猜忌之心,寒寒突然大叫了起來:“不好,敵人出新兵種了,遠程攻擊的!已經突破了B團的阻擊向你們這裡過來了,數量大概七千!”

她事先預測的來襲敵軍數量最高是五、六千——於是我馬上提醒道:“喂,已經超標了。”

到了這份上了,還能說什麼呢?我們雙方都唯有苦笑而已。

新的敵軍數量極其龐大。我們開始還射了幾個照明彈上去,看清楚了敵軍的新兵種:一種身體與矮腳馬彷彿、體形類似公雞的怪物。所幸這些怪雞並不會飛,只是一跳一跳的與先前的那些怪狗一同撲入湖中向我們衝來。

它們剛游到治安支隊的那些機槍的射程,就浮在水中對我們這邊開始了攻擊,大股大股的綠色酸液從它們的雞嘴中吐將出來,只用兩秒鐘把愷撒皇宮的那些金磚綠瓦腐蝕得黯然淚下、光彩全無,充分顯示了其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本質、揭露了巴斯克桂在重建過程中偷工減料剋扣公家賠款的惡劣行徑。

雖然這些怪雞在波濤起伏的湖水震盪下、制高點機槍的掃射下準頭極差,但還是有幾股酸液噴中了治安隊的傢伙,樓頂上頓時傳來了殺豬一般的哀嚎聲。如果這些酸雨衝我們一線的來,那就麻煩大大的了。

巴斯克冰一聲令下,大家都縮了頭躲在大堤後分批換裝防化服,守在前面的只等怪物上岸後丟燃燒手榴彈。直屬警衛營裝備精良,雖然是奔馳而來,裝備卻也沒少帶,只苦了治安支隊的那些爺們了。

接下來的戰鬥簡直打得令人憤慨:怪物們一堆堆地衝上來,完全無視大堤上的死亡火焰,全都以生命的最後一秒鐘對治安支隊的那些制高點發動攻擊。沒過一刻鐘,我們的制高點就被全部消滅——雖然至少跑了一半,但也肯定有接近一半是戰死的。這一波七千怪物尚未完全消滅,後方就又出現了一波!

怪雞們消滅了制高點的機槍,愈發百無禁忌,一上岸便對趴在大堤後丟燃燒彈的我們發動口水戰。酸雨鋪天蓋地而來,腐蝕性超強,眼看防化服不住被腐蝕,肯定頂不了多久。果然沒過得幾分鐘,已經有人的防化服出現了破損,被漏入的酸液燒傷而痛得滿地滾了起來。

這樣躲着不行。再不壓制形勢的話,很快就要被怪雞的吐沫淹死在大堤後。警衛營的傢伙們在巴斯克冰一年多的帶領下已經成了亡命之徒,只聽他一聲令下,便有一個連齊刷刷地打了興奮劑,端着火焰槍衝入湖岸淺水區怪物雲集之處狂噴濫殺了起來。

雖然他們的行動狂暴迅速無比,火焰給周圍的怪物造成了極大殺傷,瞬時間消滅了灘頭的上千怪物,可後面的怪物還是無窮盡的!巴斯克冰眼看藥物時效將過,召喚他們回來時,已經沒幾個人保持着足夠清楚的神智了。雖然回來了三四十人,都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抽搐不已,而更多的都在湖岸邊持續向怪物射擊,直到被如暴雨般撲來的怪物們撲倒爲止……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巴斯克冰已經派出了最後一個可機動使用的連隊。眼看他們在前方浴血廝殺,這個鐵漢居然也再忍不住心中悲傷,對天痛哭了起來。我也感到了極度的焦躁和猶疑:辛巴在幹什麼?還要我們堅持到多久?他是否聯合了某些人想借機殺死我?虹翔爲什麼不來支援?!這些懷疑的念頭不斷地如毒蛇般咬噬我的心頭。

終於,又一波敵軍的進攻被粉碎了。巴斯克冰拖着發紅的二膛炮走了過來:“黃二,我們到那邊談談。”

我們選了個稍遠些、沒有人的地方坐了下來。巴斯克冰開口就問:“我們究竟在堅守着什麼?那些人值得我們如此賣命嗎?我很懷疑。那些都是好小夥子啊,如果不死在這裡,他們會有很美好的人生。可是,現在他們唯有在我的命令下一批批地打上那種毒品,衝入敵陣揮霍最後的人生。我很想知道,這是爲了什麼。”

“不爲什麼,只是我們來到了這個地方而已。”我疲憊地摸出了煙,給他發了一根,在二膛炮的火焰上點着了。因爲過度疲憊,手都在不住地發抖:“在這個作戰計劃中,並不是以某個人來負擔這個任務,而是來到這個地方的人就將面對這種挑戰。很不幸啊,阿冰冰兒,也許只有你我能夠挺得住。”

巴斯克冰立即抗議道:“爲什麼?只是個如此小規模的防守作戰而已,雷隆多起碼抓得出五六十人做得比我們更好!”

“我說過了,並非你我適合做這種事而來這裡的。我們來了這裡,就順理成章地負擔起了此事,就這樣。”

“計劃不是這樣制定的。”巴斯克冰的語氣突然尖銳了起來:“黃二,他們之所以會制定這樣的計劃,是把你的能力計算在內了的。爲何你還不使出來?”

我搖了搖頭,用力將一口煙吸入肺中,斟酌了一會才說:“你不應該記得那些事的。到目前爲止,我即使犯了事,你都可以脫身事外,起碼是理論上可以。但如果你一定要參與其中,參與到最核心的內容上來,你面臨的就不再是正常的世界。”

“什麼是正常的世界?”巴斯克冰反脣相譏道:“你經常說的,強者的世界纔是最後的世界。你何必斤斤計較着這些小節,而眼看着我們的兄弟一批批地死去?”

對他的質問,我無可反駁。他見我說不出話來,立即又說:“你看到了沒有?湖面上起碼已經死了一兩萬怪物了,這纔多大個湖啊?剛纔我已經看到了有些怪物在同伴屍體上連蹦帶跳的過來,速度是游泳的四五倍!如果你聽任他們以那種速度衝上來,我們這麼點人再也拼不下去了。”

“我明白了,那你就等着看奇蹟的發生吧。前線的事拜託你了。”我霍地站起身向後走去,轉頭說:“只希望你到時不要大驚小怪的好。”

我爬上了愷撒皇宮的主樓天台,卻意外地發現虹翔和風蘿都在那裡。原來他就帶着美眉一直在這裡看我的好戲啊!我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衝上去便要與他廝打。虹翔一閃身捉住我的拳頭,賠笑道:“是神婆妹妹帶我瞬間移動過來的,纔過來兩分鐘,無線通訊電纜又被破壞了,沒能及時與你聯繫。不過神妹妹說你馬上就會過來的,所以就在這裡看了幾秒鐘。哎喲,總督大人面對萬餘強敵面色不改,指揮若定,取得了輝煌的戰績,下官佩服得六體投地。”

我冷冷地回了他一句:“這裡是高標號水泥澆鑄板,動作別太生猛了。小心中肢折斷,不好醫治。”

風蘿瞪着圓圓的眼睛想知道“六體”和“中肢”是什麼關係,可我倆已經迅速收起了嬉皮笑臉,走到天台邊上去看情況。運足內氣看去,漆黑的夜色頓時化爲無形,湖面上盪漾着黑壓壓的怪物死屍,大堤下更是死屍雲集,幾乎堆出了一個斜坡。怪物再度攻來時,那簡直再輕鬆不過了。遠處傳來了沉悶的聲音,眼看又有大軍來襲了。

虹翔打起了哈哈說:“我們來商定個戰術。呵呵,只能成功不能失敗,如有一個怪物上堤,責任人就請一個月的客。”

“那如果衝過來五六千隻呢?你活得了那麼長嗎?”我立即反擊道。

“被那麼多傢伙圍住的話,咱們仨只有化爲肉糜了吧?就不用請客了。”虹翔哈哈大笑了一陣,擺夠了譜才說:“對方太多,得用特殊戰術。天界武學裡一對一、一對多的神將戰技盛行,但一對一百、一千的面積殺傷法術實在不多。知道爲什麼嗎?殺傷力太小了,基本只能對毫無防護的士兵的五感造成損傷,在徐無忌成軍後這些東西便迅速變成沒用的玩意了。不巧的是,在下偏偏學得了那麼一兩樣。也不用多了,我準備只使一招‘陽光普照’。我每發一招,你就在灘頭髮一次閃電,可好?”

“倒是沒什麼問題,只是我擔心力量不夠。”我長嘆了一氣:“從來沒想到這些會用在實戰中,所以根本沒用心練過。而這些東西,往往用精神模擬是取不來實際練習的體會和效果的。”

“沒關係,有我啊。”風蘿很活潑地走上前來:“我雖然不會什麼攻擊類的法術,但我可以起到一個外掛電池的作用,讓總督大人更加威風哦。再說了,就算我們失敗,我還可以帶兩位落荒而逃嘛。”

有那麼神奇嗎?我露出了些懷疑的神色,虹翔立即接口道:“瞬間移動沒問題的,她做得蠻好。只是我們都不希望會用到吧,那樣會有請不完的客了。”

我定了定神說:“多說無益,敵人已經過來了,準備開始吧。”

我用對講機傳巴斯克冰:“我這邊找到了化學武器,馬上要施放了。你們立即全體雙手抱頭,面朝大堤跪趴着。防毒面具恐怕會效力不足,最好把嘴拱到土裡面去。事不宜遲,快快啊。”

“是真的嗎?”巴斯克冰萬分懷疑地問:“敵人還有兩三百米,你卻叫我們放棄抵抗作這種怪姿勢?就算你是要創造奇蹟,也太過冒險了吧——而且我怎麼覺得這個姿勢特別不雅啊?”

“媽媽的,大難當頭,你還要什麼雅或不雅?快趴!”

眼看警衛營剩下的百來人一齊擺出了十八禁片中的常見姿勢,連風蘿都忍不住掩口笑了起來。虹翔搖頭嘆息一陣,也不知是在嘆息我的無聊,還是在嘆息巴斯克冰之易於被欺騙。他嘆息了好一會,直到怪物都到了灘頭,方纔猛地轉過身,雙手前推,口中用天界語喃喃地念了一段咒語,一個極亮的光點在他手中迸發出來,剎那間擴散到整個天地。我和風蘿雖然在他身後,且戴着深色濾光鏡,也給震得雙眼疼痛,一時搖晃不已。虹翔一把拽住我:“傻逼,我發這個時,你不會低頭嗎?快發你的招。”

“媽的,你又不早跟我說!”我一邊埋怨着一邊舉起了雙手,口中念着咒語,心中盤算着究竟該使多少分力。忽然聽到風蘿在後面說:“用盡全力,不要吝惜力量,只有這樣纔會有進步。我會及時幫助你的。”心中頓時一寬,用盡全力放出了精神風暴。雖然這裡離大堤已有近一百米之遙,雷電鏈還是基本罩住了那一片地方,形成了一個五十米方圓的大電網。無數被籠罩在裡面的怪物發出了慘烈的號叫,一個個地爆成了血塊。

發出這樣規模的一招,實在超出了我的身體極限。眼前一黑,腦子裡感覺到一種油盡燈枯的空曠痛感。我身子頓時一晃,幾乎便要摔倒。風蘿及時扶住了我,手掌在我背心一按,一股清涼之力便貫體而入,直抵腦門。那種空曠感立即被一種極度充實所充滿,全身立即重新充滿了力量。眼見虹翔再次提手,連忙低下了頭閃避那種強光。等強光閃過,便立即舉手唸咒發出了精神風暴。

風蘿說的非常正確。每次竭盡全力發出這種面積攻擊法術會使自己精疲力竭、頭腦劇痛,雖然她及時給我補充,那種難受的感覺卻難以揮去,但我的法術威力確實迅速地增強了。不一會,用八成力便可發出方圓一百米的超大電網了,射程也遠了不少,甚至可以把還在湖中未及登岸的怪物覆蓋在內。倒是虹翔不住叫我收手,免得他的陽光普照不到那麼遠的地方。

這種配合委實太過無恥:他一個“陽光普照”過去,對面二百米內直面這邊的怪物全都暈了,在原地不住打着旋,然後在我這種需要兩三秒鐘才能漸見效果的雷電中爆裂身體而死。假如沒有他的強光在先,受了我電擊的怪物定然有相當部分會忍痛掙扎到電網之外,對警衛營構成威脅。可是這樣打,它們簡直沒有還手之力。

大約這樣抵抗了半個小時,我們終於把這一波來勢最猛的怪物全數消滅。大堤到湖面之間已經形成了血肉模糊的一條肉糜之街,湖水完全變成了黑紅顏色。虹翔鬆了口氣,慢慢坐到天台上,雙手剛垂到地上的輸水管道上,便把管道燒灼爆了。水柱沖天而起,幸而我反應得快及時張開內息護罩把自己和風蘿遮擋在內,不至於狼狽。

虹翔倒不躲不閃,讓大水澆了個飽。他的雙手實在太過灼熱,大水剛剛澆到上面便爆炸開來,過了好一會才降下溫,天台上到處煙霧繚繞,好像我們剛剛跳完大神。我見他面色陰沉,大驚道:“難受啊?我以爲你很猛呢。”

虹翔大沒好氣地回答:“手心燒得有六千多度,你說好不好受?早知你說這樣的風涼話,我當時就該摸你一把!”

“你摸我幹什麼,要摸這裡也有風蘿妹妹的優先級更高吧?”

“哎呀,總督大人你胡說些什麼?”

我們仨胡扯了幾句,纔開始正視事實:以三人之力,消滅了近萬敵軍,如此的一騎當千,恐怕已經接近我們的力量極限。我有風蘿撐腰,暫時還挺得住,精神比較好,可是虹翔……

“我再沒力氣了,剛纔的幾發已經要了老命了。”他癱在一邊喃喃呻吟道。

轉眼看向風蘿,她努力強撐着精神,可也掩蓋不住深深的疲倦感。見我看她,苦笑了一聲說:“我也差不多了,總督大人進步迅猛,精神力消耗得實在太快啦!”

我只得硬着頭皮說:“哎呀,你們倆別給我裝死。欺負我不懂行情是不是?出門在外哪能沒點傍身的東西。你們既然離家出門在江湖上飄,血瓶魔法瓶肯定都是帶夠了的。實在不行,挖幾個地瓜吃吃,把MP補充完,咱們再上!”

別的且不說,要在這種水泥森林裡去挖地瓜,本身就是不負責的言論。虹翔和風蘿都苦笑着看着我,忽然一同開口道:“你以爲神將戰是什麼?如果你說的那個玩意有那麼容易找到,不就成了吃藥比賽了?”

唉,遊戲中的設置,終究還是不能完全移植到現實中操作。我頓時愁眉苦臉地說:“那你們倒說說,馬上還要來萬把敵軍的話,怎麼抵擋?”

“黃二,這本來就是次特殊的逞英雄的不理智的作戰。”虹翔吃力地說:“你我都只是五級的水準,加上這個深不可測的神婆妹妹,能夠取得這樣的戰績已經相當不錯了。同時對我們今後的武學造詣會有極大的益處,但現在,我們需要的是撤退,而不是再硬挺下去。除了聖將,沒有人可以面對如此規模、如此窮兇極惡的敵軍而不退避的。”

“大爺我~心不甘~~~啊啊~~啊啊~~情不願。”我一時無話可答,只得吊起了嗓子合川劇、粵劇和京劇爲一體地唱起了戲文。虹翔和風蘿頓時瞳孔放大、面部膚色轉青,顯然是把我定性成了精神失常者。於是他倆完全當我不存在似地作起了瞬間移動逃逸此地的準備。我向大堤那邊張望了一下,氣急敗壞卻又無可奈何地想:“難道就無法拉胖子,還有那些與我浴血奮戰了這麼久的警衛營兄弟一把了嗎?”

正在此時,忽然一陣地動山搖的震盪和巨響從遠處傳來。天空中劃出了四道低平的亮紅色彈道,看似緩慢實則迅猛無比地衝向了遠方。隨即,母巢的方向爆發出了沖天的爆炸火焰。沒過得十秒鐘,無數道遠程火箭彈的流光照亮了天際。辛巴和寒寒終於用五個小時的時間從雷隆多幾處遙遠防禦要塞和軍營調來了這些暴烈的火力,組成了四個炮擊陣地對母巢進行狂轟。那種炮身就有八十多米長的鐵道炮發射速度相當緩慢,最快也得一分鐘才能再次發射,其間就由火箭炮進行補充轟炸,不給敵人以任何喘息之機。我、虹翔和風蘿攀在天台邊看着這一幕,爲這等威猛火力震懾得許久不能言語。

炮轟持續了十五分鐘方纔停止,估計D、E團和機械化師很快就要衝鋒了。湖面也再不見敵軍蹤跡,估計都回頭去救母巢,死在絲毫不停歇的炮火之中了。這時忽然聽虹翔說:“厲害,厲害。這就是雷隆多陸軍的最強火力嗎?即使是聖將親至,只怕也非得退避方能免去粉身碎骨之禍。”

“你的宇宙軍還會更厲害呢,努力吧!”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一事,大步流星地往樓下趕。他們以爲出了什麼事,在後面叫喊:“怎麼了?!”

我頭也不回地邊衝鋒邊喊:“我纔想起來,胖子他們的腦袋埋了近一個小時了,到現在還一動也不動。別出了人命——我得快點去看看他們!”

三〇六八年五月二十九日,雷隆多遭到不明生物襲擊。在這場歷時七個多小時的“生化危機”中,雷隆多陸軍主力、精銳部隊第一步兵師的A團幾遭消滅,軍隊死傷達六千八百人之衆。警衛營參與愷撒皇宮保衛的五百人僅一百二十人倖存。擊斃敵軍可識別生物體共二十二萬八千六百具,另有大量敵軍被炸死在母巢附近,肢體殘缺不可復識,無法計數。

因爲除軍隊外,並無大量的平民死傷,所以雷隆多官方事後最頭疼的問題是處理如此海量的屍體、清除面積廣大的污染以恢復環境,而不是賠償人民損失和陣亡士兵撫卹金。

南京代表團跑得極快,趁我戰後疲憊睡覺時就一溜煙跑掉了。本來我在愷撒皇宮保衛戰時就有個念頭,準備此事瞭解之後先把戴俊吊起來用蠟燭烤着再慢慢拷問他此事的緣由。可他們跑得實在太快,使得我鞭長莫及。

但無論他們表現得多麼無辜,多麼聲嘶力竭地宣稱自己與此事毫無關係,這一夥南京官員的名聲也因此迅速腐爛發臭了,隨即導致了失去影響力。政治上一失勢,名字便立即在歷史長河中湮沒無蹤,這是我們這個時代司空見慣的事,沒有任何正常人會以之爲怪。可是戴俊的行蹤、那個“龍族計劃”的秘密也從此斷絕,我詢問譚康也不得要領,無法把那個扁頭豬揪過來海扁,可恨哪可恨!

六月二日,三星總局二把手、前線一把手奧維馬斯上將親臨雷隆多視察。眼見尚未清理乾淨的修羅場中的肉林骨崗和血海飄香,上將發出了無限感慨和唏噓,連連說:“真是畢生未曾見過的惡戰,同志們實在是辛苦了”。

他也不嫌這種亂葬崗的氣味沖鼻,即興發表了一個演講。我不愛聽這些東西,只依稀記得他說:“……廣大官兵發揚了決死得勝的精神,戰勝了從來未遇到過的強敵……事實證明,雷隆多陸軍實乃天下第一強。已經具備了與費里亞侵略者正面作戰的素質……我爲同志們的豐功偉績喝彩,爲大家慶功!”

上將說的這些話倒還是比較暖人心的。換作我或虹翔來說的話,即使說的是同樣的內容也多半會被我們演變得非常不堪,很有可能會被臭雞蛋和西紅柿雨轟炸而死。上將大人現在威風八面,有很多御用文人專門研究學習他的講話,因此雷隆多陸軍的“第一強軍”之名從此廣爲流傳,辛巴的大名和玉照亦迅速出現在大報小報八卦雜誌網站等一切媒體的顯要位置。看來他和虹翔的提升很有指望了,那麼我呢?奧維馬斯大人老是壓着我的級別不放,這回看他還有什麼藉口好找?

未來的路還長得很,長得令人不耐煩,走着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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