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澤很顯然是剛從公司過來,一身西裝還沒來得及換下。他一進來就吸引了不少的目光,因爲上次網絡視頻那件事情,寧澤的知名度一下子又提了幾個點,大家都看向了他。
那件事情過後南方倒是依舊沒幾個人認識,而且她今天稍微畫了一點妝,整個人都有點不一樣了
。能夠認出來的人就更加少了。
林之紆沒有挽着寧澤,而是貼着他很近。南方不敢再看了,連忙轉過了頭去,生怕跟他們面對面地碰上攖。
不知道爲什麼,南方現在有一種自己站着不是,坐着也不是的感覺,總覺得自己做什麼好像都是很古怪的樣子。明明又不是自己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但是南方給自己的心理暗示卻是:不能夠讓他們看見她……
“寧哥哥你以前小的時候不是也學畫畫了嗎?不知道你現在對畫畫還有沒有研究,所以我今天才找你陪我來看畫展的。”林之紆的聲音靠近了很多,南方感覺到他們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後了。
她略微屏了一下呼吸,伸手隨意地拿了一本書低頭看了起來,她傴僂着背,不希望被寧澤給認出來。
她跟寧澤朝夕相處了這麼多年,即使是她不說話就站在那裡一個背影他肯定也是一眼看得出來的;相反要是寧澤站在人羣當中,她也肯定是一眼看到。
“早就沒研究了。”寧澤深吸了一口氣,掃了一圈這些畫,根本就沒有用心去看。也不會去注意畫布角落裡面的名字。
他百無聊賴地站在那裡,聽着林之紆不斷地發表着自己的觀點,覺得耳朵都快要生繭了償。
他陪林之紆來看畫展本來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完全是按照老寧總那頭的指示來的。老寧總要求他怎麼做,他就得怎麼做。
在他看來只要娶的人不是靳南方,是誰都一樣。
這個觀點從他喜歡上靳南方開始就一直維持到了現在,但是現在如果讓他跟南方結婚的話,他不願意。
這個男人固執得很,他不信任南方了。信任這種東西是靠相互的,南方長時間的冷淡和對他的不信任終究磨掉了他的耐心。
“這幾幅油畫畫地還挺好看的,不知道是哪個畫家畫的。”林之紆一邊開口一邊低頭看了一眼畫布的角落裡面,當看到三個熟悉的字眼的時候她瞬間愣了一下,眉心都蹙了起來,“靳南方?”
寧澤聽到了林之紆脫口而出的字眼,目光立刻落在了畫布的角落裡,那個熟悉的名字上面。
他剛纔心思不在這裡,根本就沒有去看這些畫,連瞥一眼都沒有。現在他仔細看了一眼,這些話無一例外全部都是靳南方畫的。
她的畫畫手法和技巧對於寧澤來說是最熟悉不過的,他看了她畫了這麼多年,比她當年大學裡面的教授更加能夠辨別哪些是她的作品。
林之紆的心緊縮了一下,她是在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面買了這兩張畫展的票的,她原本以爲是可以投其所好,因爲她記得以前寧澤小的時候學畫畫學地很好,跟她一起在少年宮玩的時候還被老師表揚過。他好像一直學到了高中,之後的事情林之紆也不知道了。
誰知道這個畫展竟然是靳南方辦的……
林之紆有點氣地牙癢癢,但是一時間又不能夠直接拉着寧澤離開。於是低聲開口,說話的口氣聽上去都是有點古怪了:“你們家保姆竟然還辦畫展啊。真了不起。”
揶揄的口氣,她故意裝作不知道南方的身份。
這些話南方全部都聽在耳中,深吸了一口氣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自處。這種女人功力太深厚了,換做她的話是怎麼都做不到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的。
寧澤根本沒有理會林之紆,而是環視了一眼四周。她辦畫展,她肯定就在畫廊裡面。
下一秒,寧澤的目光直接就定格在了一個瘦小的身影上面,那個身影傴僂着脊背,將頭埋在了一本書裡面,一副躲躲藏藏的樣子,寧澤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她
。
這個女人躲藏的手段真的很不佳。
但是寧澤並沒有過去,而是將目光收了回來,轉身看向了那幅畫,對林之紆很淡定地開口:“她的畫都能辦展?看來這家畫廊名聲太虛了。”
他是故意的,諷刺南方原本就是他最喜歡做的事情,這段時間他在南方面前自尊心嚴重受挫,話語自然就更加狠戾了。
寧澤一直都不是軟綿綿的羔羊,他是大灰狼。
南方聽到之後也只是稍微心底置氣了一下,覺得寧澤這張嘴真的是越來越毒了。以前她在畫室悶着一個人畫畫的時候,他整天陪着她,還誇她畫地好,那個時候南方畫的是真的差勁,但是寧澤卻是一直都說好好好的。反觀現在,這傢伙轉變地可真快。
南方咬了咬牙不說話,她現在總不能夠轉過身去反駁寧澤的話吧?
此時,她看到沈牧從她身前經過,她擔心沈牧叫出她的名字,於是連忙將頭埋地更加低了一點……
但是沈牧從她面前經過的時候一句話都沒說,南方心底這才稍微放鬆了一些。還好,還好,她真的是自作多情了,明明人家沈牧跟她也不熟,怎麼可能會叫她呢?
但是這個時候,沈牧卻是闊步走到了寧澤的面前,他很顯然是聽到了剛纔寧澤說的話。
“這位先生,您說我們畫廊虛有名聲,不知道先生有什麼建議?”很官方的話從沈牧口中說出來,臉上帶着平靜的笑意,很疏遠也很禮貌。
寧澤沒有正眼看這個男人,伸手擦了一下鼻尖開口:“我是粗人,不懂藝術也不玩藝術。我只是單純覺得這幅畫不好看。”
“不好看在哪裡?”沈牧倒是比南方還要咄咄逼人……南方是絕對不會跟寧澤去爭執關於畫的事情的。畢竟這傢伙的嘴巴那麼毒,他說什麼有的時候南方真的是無法反駁。
“畫畫的人不好看。”寧澤直接開口,餘光落在南方的身上,看到那個瘦小的身體稍微僵持了一下。
南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心底肯定是特別不舒服的,但是她也不可置否。
看看寧澤身邊站着的林小姐,再看看她,她現在的樣子的確不能夠稱得上是很好看了……
“您認識畫這幅畫的人?”沈牧也是很客氣地在說話,南方心地想讓沈牧趕緊離開,畢竟跟寧澤爭執下去是不會贏的。
寧澤扯了一下嘴角,笑意很頑劣:“怎麼不認識?她是我們家的保姆。”
這句話一出口,林之紆的嘴角有明顯的玩味起來了,看來寧澤現在對那個靳南方或許是真的不怎麼上心了,否則的話,說話怎麼會這麼難聽呢?
但是實際上只有南方和寧澤兩個人彼此知道,以前就算是在寧澤對南方最好的時候,寧澤也很喜歡說話來損南方。所以南方現在不是很介意,只是心底聽着不舒服而已。
沈牧聽到“保姆”那兩個字眼的時候,面色稍微有了一點波瀾,不再像是特別客氣的樣子了。
但是他不至於趕走客人,只是朝寧澤輕頷首之後轉身就走向了南方。
“那兩位是你的朋友?”沈牧附身,看到南方几乎都要把頭埋在書裡面了,用寧澤聽不到的口氣低聲詢問。
南方聞言,連忙搖了搖頭:“不是,我朋友還沒來。”
“好
。”沈牧不多言,在確定那兩位不是南方的朋友之後,就沒有再去招待他們,轉身離開了這裡。
南方見沈牧要離開,伸手下意識地扯了一下沈牧的衣袖:“沈先生我跟你一起走。”
南方很急,她不想跟寧澤面對面。
因爲他剛纔說她的畫難看了……南方也有小情緒,不想去面對他。
沈牧伸手握住了南方纖細的手腕,這個細微的舉動讓南方稍微震驚了一下,同時也落入了寧澤的眼中。
寧澤在看到那個男人將南方從座位上面拉了起來,準備走到裡面去的時候,臉色瞬間沉了沉。
這個女人這麼快就有新歡了?難怪,這幾天一直都沒有來“打擾”他。
南方連續三天的時間一直都在家裡面整理自己的畫,沒時間也不敢去找寧澤,連那條毛衣她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麼去送給寧澤好。
站在寧澤的角度上看,南方這幾天的消失很不正常。她不出點什麼幺蛾子出來,他還覺得奇怪了。
當然,南方的幺蛾子跟寧澤的幺蛾子完全不是一個概念。寧澤以前是猛烈的攻勢,最好自己滲透到靳南方的生活當中,無孔不入。而南方則是帶着一點點小心翼翼的試探,想要融入寧澤的生活。
難道,這個男人是她的新下家?
就在南方被沈牧牽着準備走進畫廊裡面的時候,忽然身後就傳來了一個聲音。
“靳小姐!”
南方頓了一下,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她前幾天就邀請了意知和付允一起來看她的展覽,因爲她在A市沒有什麼朋友,意知和付允也都是通過爾曼才認識的。這些日子都保持着聯繫。
尤其是意知,南方經常會給她發信息。
付允一邊從門口走進來一邊跟南方揮手打着招呼:“南方我們來啦。”意知跟在付允身後被付允拉着跑。
以前這兩人還是不對付的,互相討厭互相的性子。付允活潑張揚,而意知內向低斂,但是自從意知從費城回來之後這兩個人就打成了一片,整天都黏在一起。
南方聽到這個聲音的時候真的是恨不得找一個地洞鑽進去……要是這個時候她是隱形的或者付允沒有見到她就好了。她只能夠轉過頭去,在看到付允和意知的同時,也對視上了寧澤的雙眸。
寧澤像是在那裡等着她一樣,眼底帶着一點戲謔的味道,像是在守株待兔。
南方的心底咯噔了一下,他這個眼神告訴她,他肯定是早就看到她了,只是一直都沒有叫她而已。
“付允,意知。”南方連忙將目光從寧澤身上轉移到了她們身上,然而這個時候寧澤卻是闊步走到了南方的面前,居高臨下地站着,讓南方有一種壓迫的感覺。
他都站到面前了,她總不可能再端着架子不跟他說話吧?
“你跟林小姐一起來的嗎?”南方的話也帶着一點刺。
林之紆踩着高跟鞋也走到了南方這邊,拿着手包的手隨意地搭在了寧澤的手臂上面:“是啊。我們一起來的。只是沒想到這個畫展竟然是靳阿姨你辦的。”
林之紆一口一聲“靳阿姨”讓南方特別難堪,她繃着一張臉也懶得跟林之紆去爭執。畢竟這裡是她在開畫展,她不可能去跟林之紆吵架毀了這場展覽
。
南方不是軟柿子,要吵,就去外面吵。
但是這麼想的也只有她自己了,此時剛剛走到南方的面前付允聽到林之紆的話的時候,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林之紆,隨即皺眉開口:“你是誰啊?憑什麼叫我們南方叫靳阿姨?”
付允是一個稱得上是非常潑辣的人,很意氣用事,但是有的時候身邊有這樣一個朋友是很好的,她會幫你出頭,在你不能夠自己爲自己出頭的時候。
林之紆原本就高挑,穿了高跟鞋之後看南方她們的時候都是俯視的。
“她在我未婚夫家裡做保姆,一般叫保姆不都是叫阿姨嗎?”林之紆還是一臉無辜,一副不知道南方真實身份的樣子。
她越是裝作白蓮花的樣子南方心底就越是生氣。
付允和意知聽到之後都朝着南方看了一眼,南方的臉色沒有什麼變化,她本身就是一個懶得解釋計較的人。付允一下子明白了,胡亂開口:“你才保姆呢!原來是寧瘋子的未婚妻啊?有什麼好趾高氣昂的,欺負人家前妻算什麼本事。”
林之紆看着付允在爲南方出去,忍不住笑了一下:“哪裡冒出來的沒素質的野丫頭……經理,你們畫廊不是很清靜的嗎?怎麼什麼人都放進來?”
“你!”付允一下子急紅了眼,她咬牙瞪着林之紆,正想要繼續開口跟她辯駁的時候就被意知給拉住了。
意知低聲開口:“付允你別說了。”
“我就是要說!南方我要是你的話怎麼可能讓自己受這種委屈?你被寧瘋子糾纏了這麼多年好不容易擺脫他了,現在還要被他的新歡欺負,也太委屈了吧。”
付允潑辣的話語讓南方也有些難堪了,她一下子把南方的私事全部都捅出來了……她覺得在陌生人沈牧面前特別尷尬。
關鍵是,沈牧現在還算是她半個老闆。
寧澤聽到了“寧瘋子”這三個字眼,嘴角忍不住扯了一下,看着南方的時候眼神裡面帶着揶揄。
“靳大小姐,你私下裡到底對你這些朋友說了我多少壞話?她一口一個瘋子的,是不是你教的?”寧澤還是那副老樣子,即使在心情並不好的時候也喜歡損南方。
南方的臉色很沉靜,算不上有什麼波瀾。
“我沒有。”她的話語不是很冰冷,但是已經顯示出她的不悅了。
南方現在不悅的點在於,當初她明明叫了寧澤來的,當時他也是拒絕她了的,今天他卻來了,還是跟林之紆一起來的。
青木畫廊,那天在酒店看報紙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的,哪怕今天是林之紆要帶着他來的,那他也總該知道她在這裡吧?
在南方的眼底,寧澤今天就是故意的,故意順着林之紆的意思來給她難堪。
南方的心底有些不舒服,但是也沒有過多表現在臉上:“意知付允,我帶你們去看畫吧。”她看了一眼意知,知道意知爲人沉穩一些,所以朝她使了一個眼色。
意知會意地連忙頷首:“好,我想去看最右邊的那幅畫。”意知故意指了一副最遠的畫,想將南方從這個尷尬的境地當中解救出去。
南方點了點頭上前帶着意知和付允離開了。付允在轉身離開的時候還朝着寧澤做了一個鬼臉。
寧澤也不甘示弱,像個孩子一樣也朝着付允笑了一下。
“南方,那個寧瘋子的未婚妻這麼欺負你你怎麼不反駁幾句啊
。真的是看地我好氣憤!”付允跟着南方上前,走到了最遠處的那幅畫那邊,確定寧澤他們看不到了纔開口。
南方抿了一下嘴脣,有點無奈地看向意知:“畫廊是公衆場合,在這裡反駁反倒是顯得我沒素質了。她沒素質可以,我的畫今天在參展,我沒素質可不行。但是出了畫廊這扇門,我也不是好欺負。”
南方朝着付允挑眉笑了一下,付允這才鬆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那我就放心了。”付允伸手拍了拍心臟,“我就知道,堂堂靳家千金大小姐,怎麼可能被別人欺負嘛。”
南方含笑看向了意知,意知也忍不住笑了出來:“付允,你最近看上去春光滿面的,話也比以前多了,心情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嘛。怎麼,談戀愛了?”
話落,付允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忍不住笑彎了嘴角:“算是吧,等等……其實也不算。”
“什麼意思?”南方跟意知面面相覷,覺得好奇也問道。
付允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臉蛋,笑着開口:“我不是最近在做秘書嗎?我覺得我們老闆對我挺好的,你們說,他是不是喜歡我啊?”
意知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你什麼事情都沒說,我們也都沒有見過你的老闆,我們怎麼知道他是不是喜歡你啊?”
付允一看就是被愛情衝昏了頭腦的少女,南方忍不住提醒:“別怪我們沒提醒你哈,看人還是得擦亮眼睛,別像我一樣,以前滿世界地追着顧崢跑,到頭來才發現他根本不值得。”
意知也頷首:“恩。”
意知只是隨意得附和了一句,她心底想到了蔣晏。其實她也算不得是所託非人,畢竟人家蔣公子從來沒有承認過她是他的誰,或者是她在他們家到底是什麼身份,一直都是她自己在幻想而已。不過她倒是不後悔,也覺得蔣晏值得。
“知道啦。”付允笑着推了一下南方,“你快點給我們講講你的畫啊。”
南方拗不過付允,笑着一幅幅地給她們耐心講,全部講完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小時後了,付允吵着嚷着要去看其他的畫,就拉着意知先走開了。
南方講地口乾舌燥的,正準備去拿瓶水喝的時候,面前忽然出現了寧澤的身影。
她不知道寧澤是什麼時候過來的,稍微嚇了一跳。
“你怎麼還沒走?”南方看到寧澤的時候其實心底並不是特別不悅,她只是不想讓自己表現出被他牽動了心思的樣子,於是冷着臉開口,故意在置氣。
寧澤走到了南方那副畫的前面,仰頭看了一眼:“你剛纔講地這麼起勁,跟我也說說看,你畫這些畫的時候是什麼心路歷程吧,靳畫家。”
寧澤完全是諷刺的口吻,因爲南方畫的這些畫他基本上全部都是看着她畫出來的。
今天展覽的十幅畫無一例外都是大學的時候南方畫的。那個時候寧澤每天只要一有空就逃掉計算機學院的課跑到畫室來陪南方畫畫,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她畫畫時候的心路歷程?
南方咬了咬牙,略微有些置氣,話語出口的時候稍微有些重了:“你鬧夠了沒有?今天是我的畫展。”
“鬧騰的人是你吧?靳南方。”
---題外話---明早或許有加更,大家可以十點左右來刷一下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