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知連忙抿了一下嘴脣,閉上了嘴巴不敢再說話了。
蔣宴這話倒是稱不上是威脅,但是卻讓她不寒而慄,一點都不敢發出聲音來。他現在手心裡面,捏着她跟孩子兩個人的命運……
他要不要她跟孩子,就是一句話。
“蔣宴。”
兩人沉默了很久,意知終於憋不住了。這條路上面來往車輛很少,也只有他們一輛車子停靠在這邊,突兀而又寂靜。
“恩。”蔣宴低沉的哼了一聲,示意他在聽。即使是一個字,意知也聽得出來他的心情應該很複雜償。
“以前我就幻想能跟你有個孩子。從小到大我就知道自己要嫁給你,所以經常會想我們以後的孩子的模樣。在巴黎的時候,我一整個晚上都沒有睡着,因爲我不捨得閉上眼睛,一秒鐘也不行。因爲我知道等你酒醒過來之後,那很可能是最後一次你這樣抱着我……”
意知絮絮叨叨說了一大堆,蔣宴竟然也沒有阻止她。
她繼續唸叨,窗戶外面的風吹進來的時候她渾身都瑟縮了一下,但是卻覺得頭腦清醒。
“蔣宴,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意知的眼眶紅了,幸好現在不是白天,車外面的路燈燈光昏暗,蔣宴並不能夠清晰地看見她雙目通紅。
“從我第一次見你就喜歡你。後來到了蔣家就更加喜歡你。”
蔣宴仍舊靜靜聽着,他只穿了一件襯衫就出門了,而意知身上卻是裹着一件大衣,意知總覺得他很冷的樣子,但是蔣宴面色卻永遠都平靜如水,猜不透他的想法和心思。
“這麼多年來,你有一絲一毫喜歡過我嗎?”
她想要知道他的答案。
蔣宴沉着臉,別過頭去終於正視了她一眼,眸光裡面彷彿有深深的隱忍。
“我娶你,只能給你蔣太太的名分,不會有情,更不會有利。”
蔣宴的話斬釘截鐵,帶着一股子的堅定。
意知聽到之後慶幸自己問了那句話,否則的話她可能會歡天喜地地什麼都不想就直接嫁給蔣宴了。
“分的那麼清楚呢?”意知苦笑,剛纔因爲蔣宴掐滅菸蒂的那點感動一時之間蕩然無存了。
她的心底略微有些緊縮,酸澀的感覺從心臟深處一直蔓延到喉嚨裡面,她覺得自己好像渾身都僵住了。
“意知,我已經讓步了。”
蔣宴似乎很少這麼認真地叫她的名字。
在她的記憶當中,好像他一直都是不叫她的。偶爾憤怒不悅的時候會叫一聲全名,大多數時候還是像當做不存在一樣不去叫她。
好像她是無關緊要的人,根本不需要稱謂。就像他不給她任何手機號碼的備註一樣。
因爲不重要。
“哦,我明白了。”意知兀自扯了一下嘴角,才發現自己剛纔萌生出來的那一點點喜悅有多天真,“你只想要我肚子裡的孩子,但是爲了蔣家在外面的名聲,所以才扔下霍瞳娶我,給我一個名分對不對?”
蔣宴的眉宇深沉,似是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意知最討厭的就是蔣宴永遠深不可測的樣子。
她的嘴角忍不住顫抖了一下,眼淚一下子就掉下來了:“我就知道,你娶我不是因爲我……”
“嫁過來後,蔣家該給你的都會給你。”
“蔣家能把你的心給我嗎?”意知的心底晦澀,是她對蔣宴的期望過高了。
蔣宴直接推開了車門,兀自走下車去,在車子旁邊點燃了一根菸,他沒有辦法再繼續跟她說下去。剛纔他說的那些話必須要說的清楚明白,是否願意嫁,隋她。
意知一個人呆在車裡,眼淚止不住地掉下來,她也不出門,只是乾坐着等着蔣宴回到車上來。
幾分鐘後,蔣宴終於抽完了煙,他打開車門的時候灌入了一陣冷風,將意知凍地厲害。
他的目光落在意知顫抖了一下的肩膀上面,眉心沉了下去,附身過去從車子的後座拿出了一見大衣外套扔在了她身上。
“冷的話穿上。”
意知不聽話,她就坐在那裡也不去拾那件大衣,任由它“躺”在她的腿上。
她心底酸澀,一直低着頭,當蔣宴重新坐到駕駛座上面來的時候,一陣清冽的煙味撲面而來,混雜着蔣宴身上原本的濃烈男人味,讓意知的頭腦又有些不清醒了。
但是她必須要保持清醒。
她擡起頭看向身旁的蔣宴,眼底盡是倔強。
“如果只是單純因爲我肚子裡的孩子流着你的血所以你要娶我,你不需要那麼費勁了。我直接拿掉孩子,這樣你就可以繼續娶霍瞳,也不用擔心蔣家的血脈會流落在外。”
這是意知在蔣宴抽菸的時候深思熟慮過的話。
他跟她結婚不就是擔心她帶着他的孩子流落在外嗎?
“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灑脫了?”
蔣宴的目光一直都落在意知的身上,沒有絲毫的偏移和偏差。他的目光如炬,但是她的目光深處卻如同死灰一般。
“我一向灑脫。”意知咬了咬牙,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心底都替自己害羞。
她一直都不是灑脫的人,扭扭捏捏,心底思緒太多。
她別開了眼睛,有點不敢再被他看着了:“蔣宴,我要的是愛情,是正常的婚姻。不是靠着一個孩子維繫的兩張結婚證。”
“我沒辦法給你。選擇權在你手上。”蔣宴發動了車子,“我把你送回家,你自己好好考慮。後天早上之前給我答案。”
蔣宴踩下了油門,意知皺眉。
他將願不願意嫁給他的權力扔給了她,卻沒有給她作爲他妻子應該得到的愛情和婚姻。
真是個混蛋。
意知心底反覆咀嚼着這句話,臨到了車子停靠在了她所住的小區門口的時候她才反應過來。
下車前,她深吸了一口氣,別過頭去看着蔣宴,此時她的眼眶已經通紅通紅了。
“我不想下半輩子靠着我的孩子坐穩蔣太太這個位置,更加不想沒有情沒有愛地過一輩子。孩子我會去拿掉,但是你得陪我去。我怕。”
最後兩個字意知原本是不打算說出口的,但是當她面對着蔣宴的時候,這兩個字卻是一下子就從她的口中溜出來了,防都防不住……
她真的怕,把一個小生命從她的身體裡面拿掉,那是有多殘忍?
而且,還是她跟蔣宴的寶貝……
即使將這個孩子視若珍寶的可能只有她,她也覺得捨不得。
她深吸了一口氣,已經堅定了心思,直接推開車門走了出去。
她匆匆走進了小區,不敢回頭,怕自己下一秒就會後悔。
畢竟,蔣太太的位置太過誘人了,她深愛着蔣宴,很容易被誘到。
深夜的時候舅舅從蔣家回來,意知已經全部洗漱好坐在沙發上面了。
舅舅回來的時候一臉愧疚,今晚似乎並沒有要繼續留在這裡的意思:“那個知知……蔣家給了舅舅一筆錢,舅舅打算回去還債了。”
意知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瞬間惱了,原本她今天已經足夠亂了。
“舅舅,你怎麼可以拿蔣家的錢?!”
“他們給我的,我也推諉了,但是……他非要給我啊。”
“是爺爺給你的嗎?”意知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爺爺。
“不是,是蔣公子。”
“蔣宴?”意知懵了。從沙發上站起來的時候臉色難看。
剛纔在車上的時候,他不是還跟她說了,如果跟他結婚的話會得不到愛也得不到利。
那麼這筆錢算怎麼回事?
難道不算是利?
“蔣宴……蔣宴跟你說了什麼?”意知一頭霧水。
蔣宴是多麼精明的商人,他的頭腦甚至比蔣父這個在商界摸爬滾打了十數年的老狐狸都要精明。
他是絕對不會胡亂給人一筆錢的,哪怕這個人跟他的關係親密。
商人都是鑽在錢眼裡的,每一分錢都會花的有理有據。
舅舅抓了一下頭,皺眉努力回想。
“他回來的時候我問他你怎麼沒有跟着他一起回來?他說已經把你送回家了。然後單獨跟我說,他給我一筆錢,不需要還。但是必須儘早回J市去,沒有時間不要來打擾你。”
“就這樣?”
“就這樣。”
意知的心瞬間沉了下去。她是越來越看不懂蔣宴了。
“哦對了,他還讓我不要告訴你。”舅舅這點倒是沒有隱瞞意知。
意知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她看着眼前的舅舅,略微閉了一下眼睛:“那你爲什麼要跟我說?”
“因爲我覺得蔣公子這個人挺好的,他給我錢不就是不想讓我再來煩你趕緊回J市去嗎?他爲你做了件好事還不讓你知道,多好的人。所以我得告訴你啊,畢竟他是你肚子裡面孩子的爸爸,你對他態度好點。”
意知原本是很不喜歡聽舅舅說話的,他滿口的胡言亂語,跟地痞一樣。
但是在聽到最後一句話的時候立刻停頓了一下。
她有驚詫,她一直覺得自己對蔣宴足夠好,從她進到蔣家第一天起,什麼事情不是她順着他來的?
但是她從來沒有聽別人說過,她對蔣宴的態度不好……
“我對蔣宴的態度不好嗎?”
“是啊,你看着他的時候永遠沒有笑意,說話也是挖苦嘲諷。”
意知蹙眉,這是她從來沒有發覺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了:“舅舅你實話實說,蔣宴給了你多少錢?”
“兩百萬。”
“那一百萬給我,我要去還給蔣宴。”
“不行!”
“你不還的話,我現在就打給蔣宴。”
“行行行……我明天去銀行,打到你的賬戶上面去。”舅舅妥協了,低聲啐了一句,“本來我能拿到四百萬,靠。”
“四百萬?什麼意思?”意知抓住了重點詞,她總覺得舅舅有些不對勁。
“TM的說起來我就氣!那個叫霍瞳的女人真不是人。之前給了我一百萬,讓我去蔣家告訴他們你懷孕了的事情,說事成之後再給我一百萬,結果我按照她的意思去做了,沒想到她最後竟然威脅我把支票還給她,否則就去報警。知知,這件事情是舅舅做錯了,舅舅對不起你……但是舅舅跟蔣家人說了,蔣家人肯定會讓蔣宴娶你的,到時候你就是名門蔣家的蔣太太了。”
意知聽到的時候心底氣地不行,她咬緊了牙關將怒火壓制了下去。
“舅舅,你想得太簡單了。你以爲你按照霍瞳的意思去蔣家告訴他們我懷孕了,是在幫我嗎?”意知知道舅舅的心眼也就這麼點大了,她不想再多計較了。
“那……那怎麼辦?”
“沒事,你今晚再在我這裡休息一晚上,明早把一百萬還給蔣宴就回J市去吧。”
意知已經很無奈了,她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跟舅舅解釋,索性不解釋了。
“那……那剩下的一百萬我不用還了?”舅舅還以爲意知肯定會逼着他把兩百萬全部都還給蔣宴。
“你不是要還債嗎?再不還我怕你真的沒命了。”意知蹙眉,“剩下的一百萬,我想辦法還給蔣宴。”
“好,謝謝你知知。”
意知不想理會舅舅,自己直接回房間去了,她今天整個人身心疲憊,不想再睡沙發了。
翌日早上醒來之後,她帶着舅舅去了銀行,將一百萬打到了蔣宴的賬戶上面。
舅舅獨自一個人去了火車站,而她則要趕去學校上班。
她今天一天的課程要上,而且都是在解剖室內的課程。不能夠經常去看手機,原則上面是不能夠看手機的,但是她擔心舅舅,所以偶爾就會看一下。
臨到了下班的時候舅舅纔到家,報了個平安之後她也纔算是放心了。
她換下了身上的防護服,簡單紮了一個馬尾辮準備出教師門的時候,忽然一陣高跟鞋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每個人走路的時候都有自己獨特的節奏和頻率,還有聲音,所以意知能夠輕易就判別出來這個聲音是霍瞳的。
她的心思很敏銳,很容易察覺。
下一秒,霍瞳果然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當中。
“霍小姐……”
當意知的話還沒說完的時候,一個重重的巴掌摔在了意知的臉頰上面,她的臉頰瞬間高高地腫了起來,
這個巴掌的力道太大,好像使出了霍瞳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
意知覺得耳朵有些耳鳴,她伸手沒有來得及去捂住臉頰就先捂了一下耳朵。
周圍有人尖叫了起來,都紛紛圍過來看是怎麼回事,意知覺得自己像是個小丑一樣被人觀看,縱然她現在很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但是她被打了一個巴掌之後腦袋有那麼一瞬間的空白,根本挪不開腳。
“朱意知,你用你肚子裡的孩子威脅蔣宴跟我撕毀婚約,你真有臉啊。”
霍瞳的臉色特別難看,在意知的印象當中霍瞳一直都是那個妝容精緻,向來端莊的女人。但是今天看過去卻是臉色極其難看,給人一種好像徹夜沒有睡覺的感覺。
或許是因爲昨天的事情刺激到了她。
意知保持着冷靜,她很清楚現在周圍很多人都等着看戲。之前學校論壇帖子的事情對她的印象已經很大了,她必須要保持着清醒。
她略微沉了眉心:“你別忘了,我跟蔣宴十幾年的婚約了,當初是因爲你毀掉的。到底誰是第三者,誰沒有臉,你自己心底清楚。”
意知的聲音凝練,帶着一點威脅的味道。
下一秒霍瞳的一個巴掌又要摔下來,但是意知卻是直接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了。
剛纔第一個巴掌是在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打下來的,這個巴掌是絕對不會再捱了。
“我的手是拿手術刀的手,希望霍小姐不要試圖妄想跟我比手腕的力道。”意知直接扔掉了霍瞳的手,咬緊了牙關看着霍瞳的眼睛,眼底已經有很深的不悅了。
霍瞳是蔣宴給她帶來的麻煩,她此時在心底事甚至有點埋怨蔣宴了。
霍瞳卻是不甘心,冷笑:“如果不是我的未婚夫幫你去跟S大的校長求情的話,你還能夠留在這裡拿手術刀?朱意知,你不過上個走後門的。”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人都譁然了,周圍的學生都很震驚於意知的行爲。
紛紛低聲交頭接耳。
意知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哂笑:“我是走後門的沒錯。不過幾天前你的前未婚夫曾經對我說過:走的是他蔣家的後門,誰敢說什麼?”
意知微微高擡着下巴,她將蔣宴的話陳述了一邊,是想要搓搓霍瞳的銳氣。
這個女人這麼多年一直壓着她,她不想再被壓制了。
哪怕蔣宴的心底沒有她,她也斷定蔣宴的心底不會有太多的霍瞳。
霍瞳氣地眼眶都紅了,她也沒有料想到意知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霍小姐不要這樣看着我,你失去了蔣公子的寵愛,怎麼不找找自身的原因?”
“你不就是爬上了蔣宴的牀,懷了他的孩子嗎?!你這種心機的女人,遍地都是!”霍瞳大概是從來都沒有看得起過她吧?總覺得意知這樣的女人遍地一抓一大把。
意知很清楚自己在別人心目中是怎麼樣的地位。
她從來不妄圖去爬上蔣宴和霍瞳的階層,因此也已經適應了這種差距,對於霍瞳的諷刺毫不在意。
“那霍小姐跟蔣公子在一起這麼多年,怎麼就沒懷上他的孩子?”
“朱意知!你還要不要臉?”霍瞳額上的青筋凸起。
意知不去理會她,繼續說道:“你不是說像我這樣心機的女人遍地都是嗎?那霍小姐出身名門畢業於常青藤名校,智商情商和心機都應該在我之上。那怎麼不稍微動一下腦子讓自己懷孕,然後名正言順地嫁入蔣家呢?”
意知說的有理有據,讓霍瞳吃了癟。
她知道自己此時的臉頰已經很腫很難看了,因此也不敢多說,從人羣當中鑽了出去。
她正準備跑出霍瞳的視線趕緊到安全區域的時候,霍瞳忽然穿着高跟鞋跑了上來。
霍瞳常年穿高跟鞋,走路都是如履平地的,她上前一把抓住了意知的頭髮,死死拽着,力氣之大讓意知疼的都睜不開眼睛了。
“啊……”意知低呼,不敢叫的太大聲。
但是所有在看好戲的人都忍不住上前來,繼續觀看。
“朱意知,蔣宴娶不了我,我也不會讓他娶你!”霍瞳平日裡面大小姐的風度一時之間全無,意知沒有辦法反抗,因爲她被抓的實在是太緊了。
就在這個時候,一雙大手直接伸了過去,將霍瞳的手從意知的頭髮上面扯了下來。
“女人就不能文明一點?”似笑非笑的口吻,好像是一個看客。
意知卻記得這個聲音,是秦思明。
她覺得自己跟秦思明真的是“有緣”,而這個“有緣”是帶着貶義的意味的。
每一次她遭遇到什麼最難堪的事情的時候,秦思明永遠會出現……
她咬了咬牙,心底還是感激秦思明的,再沒有人幫她,她的頭髮就要被扯光了。
“秦……秦先生?”霍瞳在見到秦思明的時候,立刻收斂了很多,連忙伸手捋了一下頭髮,恢復了那副名媛的模樣。
---題外話---待會還有二更和三更。都儘量下午來刷,我要先去上兩節課啦麼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