爾曼的心臟彷彿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一時之間彷彿被抽去了渾身上下的力氣一般,訥訥地看着靳北城的眼睛。
靳北城的眸子一如既往的好看,狹長而深邃。但是爾曼真的覺得,自己關注他那麼多年了,從來都沒有看透過他,哪怕是一分一毫。
她讓自己冷靜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開口,還想要好好解釋:“是蘇顏先咄咄逼人的。我是個普通人,在遇到別人侮辱我的時候,反擊一下也無可厚非吧?”
爾曼耐着性子解釋,如果眼前人不是靳北城的話,她肯定倦於解釋了。
但是這個人是靳北城重。
蘇顏好看的薄脣略微顯得有些沒有血色,像是被爾曼嚇到了一般,顫抖了一下之後開口:“陸小姐,同樣的戲上次在別墅門口演了一次是新鮮,現在再演一次就是過時了。你覺得這樣戴着面具做人有意思嗎?”
爾曼又一次體會到了被人反咬一口的委屈,她真的是有點無言以對了場。
蘇顏無辜地看着靳北城,臉上彷彿寫滿了無所謂:“北城,算了吧。陸小姐說的也是事實,我的確是產後身體受損會影響之後能否懷孕了,我也的確是在你面前裝作白蓮花的樣子就是爲了能夠事事都小心一點,這樣我纔不會失去你,你知道的,我最怕的就是有一天你忽然從我身邊消失了……”
蘇顏自言自語的解釋聽上去是在爲了自己辯解,實際上是在給爾曼抹黑。
爾曼一時間真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了。這個女人的手段,她真的是一點都比不上。
在爾曼震驚之餘,蘇顏仍舊拉着靳北城的手臂繼續開口:“陸小姐說的都是對的,你跟她走吧,別管我了。”
蘇顏一臉蒼白地說出這些話來,臉色極其憔悴不堪。
只要是一個正常的男人,在看到這樣一個美麗若無骨的女人的時候,肯定都是不忍心的。
更何況蘇顏是靳北城金屋裡藏的妙人。
蘇顏再一次把什麼事情都往爾曼的身上推了,彷彿她這個正室纔是錯的一般。
又是同樣的手段!
爾曼木訥地站在原地,只覺得自己的腦中一片空白,她開口的時候只能說出一句話:“蘇顏,我真佩服你。”
她停頓了幾秒鐘之後深深地看向了靳北城,嘴角蔓延出晦澀的笑:“她都這麼說了,你跟不跟我走啊?”
她的眼眶裡面氤氳着霧氣,眼前一片朦朧,她都快要看不清靳北城的臉了,這張臉跟年少時期的那張臉重疊在了一起,讓爾曼一時間覺得喉嚨之間有一股血腥的味道。
她哽咽地說不出話來了,但還是強忍着眼淚,嘴角盡力扯出佯裝開心的笑。
她雖然在等他的回答,但是她知道,他怎麼可能跟她走呢?
就算沒有蘇顏的存在,她也不會的。更何況現在蘇顏就在面前。
“滾。”靳北城冷冷地扔給了她一個字,像是從牙關裡面擠出來的一般。
爾曼預料到了他會這麼說,所以只是深吸了一口氣,很冷靜地轉過了身去離開了。
爾曼的腳步很慢,剛纔她又淋了雨,腿又難受的要命。
從靳北城的角度看過去,女人的背影很瘦弱,她的腿一看就是很不方便,但是仍舊倔強地不願意扶着牆走路。
蘇顏看到靳北城的目光落在了爾曼的背影上,臉色略微變得難看了一下,下一秒她便緊繃着一張臉轉過了身去,朝着爾曼的反方向走了。
靳北城皺眉,別過臉去看着蘇顏的背影開口,話語涼薄:“下不爲例。”
蘇顏的腳步停頓下來了,她高高瘦瘦的背影顯得有些冷傲:“如果我下次還這麼做了呢?你會把我怎麼樣?”
她這句話裡面並沒有帶着“你奈我何”的口氣,而是真的疑問。
“蘇顏,我的忍耐,也有限度。”靳北城咬了咬牙,咬肌略微凸起,眼神在蘇顏看不到的時候顯得陰鷙如許。
話落,靳北城轉過身去離開,皮鞋的聲音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在偌大空曠的走廊上很響亮,蘇顏一個人站在原地,兀自扯了扯嘴角,自己一個人進了病房。
爾曼回到公寓的時候整個人都是魂不守舍的狀態,她摘下了手錶和脖子上今天霍以言送給她的項鍊放到了客廳的餐桌上面,脫下了溼漉漉的衣服之後就去洗手間洗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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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寓的洗手間內有浴缸,爾曼整個人都躺了進去,在躺進去的一瞬間她覺得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彷彿逃脫了一般。
爾曼在洗手間內一直呆了好兩個小時,等她圍着浴巾走出去的時候都已經快十點了。
她換上睡裙,一邊用毛巾擦着頭髮一邊走了出去,當她到了客廳的時候,瞬間止步在了原地。
她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目光平靜地看着站在餐桌前面的靳北城。
男人身上依舊穿着平日裡最常穿的白色襯衫,爾曼幾乎都沒有看見過他穿其他款式的衣服。但是就是
這麼簡單的款式,穿在他身上也很合身。
靳北城側面對着爾曼,一隻手放在西褲的口袋裡面,一隻手拿着一根項鍊在看,目光專注。
爾曼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忽然出現在公寓,但是也已經無所謂了,反正這間公寓是他的,那幢別墅也是他的。他想來就可以來,想走也可以走。
但是當爾曼看清了他手中拿着的項鍊是霍以言送給她的那根的時候,她瞬間便怔了一下。
她上前,想要伸手從他手中搶過那根項鍊:“還給我。”
爾曼蹙眉,但是纔剛剛伸手,下一秒那個男人便已經將手拿開了。
“你很喜歡這根項鍊?”一直緘默的男人忽然開口,聲音一如既往的陰鷙。
“和你有關嗎?”爾曼咬了咬牙齦,伸手又想要去搶奪,但是靳北城的手臂很長,直接就把項鍊放到了爾曼夠不着的地方。
“還是你喜歡的是送這根項鍊的人?”靳北城的話向來都很直接,開門見山。
但是爾曼現在一點都不喜歡這種開門見山的方式。
她皺眉,臉都氣的漲紅了:“靳北城,你還有完沒完?!”
“回答我。”靳北城的眼眶裡面透露出來的威嚴讓爾曼不敢直視,不過這一次她沒有怯懦,而是還想要伸手去搶。
“同樣的問題我回答了你無數次了,你不信我還有什麼辦法?”爾曼無言以對,“剛纔在醫院的時候你不是讓我滾嗎?我順着你的意思滾了,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爾曼整張臉都被氣紅了,憋得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爾曼不會天真地以爲他是在乎她所以纔會再來公寓的,這個男人或許是有善良的時候的,但絕不會在面對她的時候變得善良。
靳北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剛纔離開醫院之後,他有兩個小時的猶豫,到底該不該來公寓。
但是到最後到底還是來了。
靳北城咬了咬牙,開口的聲音帶着一絲沙啞,似乎是太疲憊了:“在醫院面對蘇顏的時候,你不是很會咄咄逼人嗎?怎麼現在說不出話了?”
爾曼蹙眉:“你選擇相信蘇顏,我無話可說。畢竟你跟她經歷了那麼多我缺失的時光。但是靳北城,我也是個正常的女人,我不會無緣無語對一個人咄咄逼人。你真把我當成瘋子了嗎?!”
爾曼真的快要被他逼哭了,剛在在洗手間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情緒,一下子又迸發了出來,讓她一時之間難以承受。
靳北城俊逸的眉宇略微皺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的侷促。他看了一眼手中的項鍊,冷冷開口:“十三年前我爸選擇相信陸浦江,結局是被扔進了監獄。現在,你讓我還敢相信你嗎?”
爾曼扯了扯嘴角,以往在靳北城提起陸家人的時候,她一直都覺得自己是擡不起頭的,畢竟陸家人有錯在先,是她的家人害了他的家人。但是這一次,她卻是第一次那麼坦蕩地直視他。
“靳北城,你的理由真蹩腳。”她苦笑,“陸家人是陸家人,我是我。其實,你就是不喜歡我,跟我姓陸一點關係都沒有。”
她看着他的眼睛堅定地說出這些話的時候,眼眶是微微漲紅的。
爾曼說出了她自己心底一直都不敢承認的話,忽然間覺得彷彿如釋重負一般地輕鬆。
他就是不喜歡她,不管她姓什麼。
靳北城的眉宇之間略微顯得有些陰鷙,但是爾曼還是捕捉到了他眼底的侷促。
被她猜到了。
“男人嘛,喜歡一個女人的理由很簡單。要麼美,要麼聰明。我兩樣都不佔,所以即使我不姓陸,你也不會愛我的。你說是不是?”
爾曼說出這句話的口吻近乎於淒涼,她深吸了一口氣,兀自笑了一下。
她垂首,沒有說出後半句噎在心底的話:可是,不管你姓什麼,我都愛你啊……
即使他知道,她也始終不會說出口。一旦說出來,她得到的只會是嘲諷和嘲笑。
“把項鍊還給我吧。別人的心意,無論是誰的我都應該收好。”爾曼伸出手,很平靜地跟他說話。
靳北城被爾曼剛纔的話噎住了,他站在那裡,目光一直落在爾曼的臉上,看得她有些瘮的慌。
“我很累了。”爾曼緊皺着眉心無奈地對他開口。她真的想要早點去睡覺了,不想跟他爭執下去了。
爭執了那麼久也沒有結果,不會一個晚上就有結果了的。
無論他怎麼厭惡她,他也是不會離婚的。當初他說的,他會慢慢折磨她。
爾曼抿脣看着眼前這個男人,然而靳北城開口的時候面色卻顯得有些隱忍:“爲什麼偏偏是霍以言?”
爾曼察覺到了似乎有一點不對勁,她皺了眉心,剛剛準備開口問他是什麼意思的時候,靳北城已經變了臉色了。
又恢復到了原本的冰冷。
“你就這麼在乎這根項鍊?”他忽然之間改變了話題
,讓爾曼愣了一下,彷彿他剛纔的那句話根本沒有說過一般。
爾曼有些賭氣,她今晚原本就已經很難受了,從醫院回來之後她以爲解脫了,沒想到他又來招惹她了。
也是她開口,眼神倔強:“因爲你不會送我。”
她兀自開口,縱然臉上裝的再怎麼鎮定,心底還是強忍着痠痛的。
她這句話的效果很明顯,一下子就惹怒了他,靳北城的控制慾太強,爾曼一開始還覺得他是在吃醋,現在她明白了,他就是霸道。
他冷笑了一下,原本好看的嘴角顯得有些陰冷:“所以,別的男人送的任何東西,你都要?”
他完全曲解了她的意思,但是爾曼已經無所謂了:“靳北城,你很無理取鬧。”
靳北城似乎是很不滿意爾曼這樣的反應,目光如同鷹隼一般地盯在她身上。
爾曼沉着臉色繼續開口:“這個世界上除了你之外,我也會有自己的朋友,付允算是我的朋友,霍以言也算是。你就是霸道,就是不允許我接觸任何異性,你自己卻可以在我面前明目長大地護着蘇顏。”
爾曼一口氣說完,指甲都已經快要嵌入掌心當中了。
她的肩膀在顫抖。
下一秒她看到靳北城的眸子裡似乎怒火更甚了,他走到了窗前,將手中的項鍊一下子用力扔出了窗外,爾曼瞪大了眼睛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項鍊已經被他扔下去了。
“靳北城,你瘋了?!”爾曼一時之間難以剋制住自己的情緒了,連忙跑到了窗戶前面往下看。
巨大的落地窗下,是一片草地。
但是,這是十三樓。
從十三樓掉下去的東西,還找得到嗎?
靳北城站在窗戶的一旁看着爾曼慌張地把頭伸出窗外一臉慌亂地看着下面,一副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的樣子。
爾曼真的是急壞了,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她扭曲了小臉,回過頭去看向靳北城的時候眼底已經有憤怒了:“你把項鍊還給我!”
爾曼哽咽着說出這句話,項鍊是誰送的還並不是那麼重要,重要的是她總不能把別人送給她的生日禮物給弄丟了吧?
要是下一次霍以言問起來,她該怎麼回答?
看到爾曼急的眼淚都快要掉下來的樣子,靳北城只是平靜地站在她的身旁,冷眼看着她的這幅樣子。
爾曼看不懂這個男人到底想要幹什麼。
“這是別人送給我的,你憑什麼把它扔掉?!”爾曼低聲呵斥,腦中嗡嗡嗡地直叫。
她很少對靳北城用這樣的口氣說話,因爲每一次跟靳北城的接觸,都讓她永遠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他會離開。
“憑我是你的丈夫!”靳北城的霸道主義再一次在爾曼面前表現出來了,爾曼扯了扯嘴角,她覺得自己今天一天過得,簡直就是煉獄。
“丈夫?呵。”她冷笑,上前伸手抓起了靳北城的手腕,擡起了他的手放在眼前盯着他,“你自己說你是我的丈夫,就可以隨意扔掉我的東西。那我是你的妻子,是不是也能夠隨便扔掉你的東西?”
在靳北城還沒有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的時候,爾曼已經從靳北城的無名指上面拿下了那圈素環。
“陸爾曼。”靳北城的臉色瞬間顯得不對勁了。
爾曼打量了一眼那圈素環,嘴角扯出了落寞的笑:“我在蘇顏的手上也看到了同樣的款式。你明明有妻子,卻跟別的女人戴着結婚對戒,真諷刺。”
爾曼咬牙,她早就想說的話真的想一下子全部都說完,但是她不確定自己是否承受得了。
“你還記不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的,等長大了,會買很好看的戒指送給我的?”爾曼這句話近乎於是喃喃自語,但是她還是切切實實地說出來給靳北城聽了。
壓抑塵封在時光裡的秘密,說出口的時候爾曼覺得害怕而陌生。
但是她沒有如同預期一般看到靳北城臉上會出現那麼一絲訝異或者是改變,沒有。
看來他已經徹底忘掉了那件事,也忘掉以前陸家還有她這個人了……
也對,之後陸家對靳家造成了那樣的傷害,他怎麼可能還會記得她這個無關緊要的人?
一年前靳北城要讓她嫁給他的時候,眼神也是那樣的陌生。
“如果我現在把你的戒指扔出窗外,你也會緊張。所以靳北城,求求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舉動了……”
她咬了咬牙,說出口的話已經是做了一萬次的讓步。
但是下一秒,男人開口,聲音又降至冰點,比之前更加冷漠。
“以後?陸爾曼,你還想跟我過多久?”
這句話一出口,爾曼只覺得心口一窒,愣了一下之後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什麼意思。
爾曼擡起頭來看着靳北城的雙眸,他眼底的堅定讓她覺得害怕。
“你……是什麼意思?”爾曼
的話像是卡在了喉嚨裡面一般,她仰頭看着他,男人伸手有些煩躁地車開了襯衫上面的幾粒釦子,因爲用力太大,一顆釦子被扯掉,迸到了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我不允許我的女人跟別的男人有任何關係,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都不行。”靳北城直接扯掉了領帶扔到了沙發上。
那麼一瞬間,爾曼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你要幹什麼?”爾曼只覺得自己像是掉入了萬丈深淵一般,根本就看不到底。
靳北城走到餐桌前面拿起了一杯爾曼早上泡好的檸檬水喝了大半杯,他仰頭的時候爾曼的目光一直直直地定格在那裡,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纔好。
她緊張地無以復加。
“離婚。”當靳北城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爾曼覺得像是晴天霹靂一般。
看到她呆滯地站在原地,靳北城沒有絲毫的憐憫,輕咬牙之後,他冷漠出聲:“陸家不是隻有你一個女兒。”
同樣的話,一年前他在陸浦江面前說過。
當時她還以爲是自己是全世界最幸運的人。
但是現在,她只覺得渾身發憷。
靳北城將爾曼的臉色一覽無餘,但是他仍舊平靜的過分:“我想折磨陸家的方式有千萬種,沒必要浪費時間在你的身上。”
靳北城的話就像是對爾曼的宣判一般,徹底給她宣判了死刑。
他話裡的意思再明顯不過,爾曼現在完全都是懵了的狀態,但是她還是懂他的意思的。
他當初娶她就是爲了報復陸家,現在發現她沒有任何利用價值,自然會被他扔掉。
“你覺得,跟我一起生活,是在浪費你的時間……”爾曼不是疑問,而是低聲兀自地喃喃。她的眼淚再也剋制不住了,擡起頭的時候眼眶朦朧。
“今天下午陸思曼出現在你的辦公室,是不是因爲這件事?”爾曼不傻,一下子就能夠聯想到。
男人沒有任何的避諱,也沒有眼神的閃躲。
真的是坦誠地過分。爾曼兀自扯了扯嘴角。
爾曼站在原地的腿有些踉蹌,開口的時候抿了抿脣:“我本來就是陸思曼的替代品,當初她不願意嫁給你才讓我替上的。現在她願意了,我就可以被你扔掉了,是不是,北城哥哥?”
爾曼低聲叫出“北城哥哥”這四個字的時候,靳北城的眉宇之間有那麼一瞬而過的侷促。
她從來不敢這麼叫他,也從來不會。
只有一次,年幼的她跟着陸思曼悄悄地叫他“北城哥哥”,年少的靳北城聽到之後溫柔地笑着摸了摸她柔軟的細發。
爾曼知道靳北城肯定是不會記得這種小事的,這些她視若珍寶的小事,他可能從來都沒有記下過。
人嘛,總有一點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此時,在爾曼看不到的地方,靳北城的掌心已經緊握成拳了。
“可是我不想離婚。”爾曼抿脣,強忍着心底的窒澀,很認真很認真地說出口。
她在角落裡默默等了那麼多年纔等到靳北城,她捨不得。
這麼多年在靳北城看不到的那些“角落”裡面,其實爾曼一直都在。不爲人知。
她堅定地說完這句話,轉過身去離開了公寓。她拿了一把傘下去,是想去找回項鍊。
靳北城站在落地窗前,女人瘦弱的身影穿着單薄的睡裙,手中撐着一把黑色的傘在草叢裡面找着東西。
下面一片漆黑,雨也越下越大。
但是她始終都沒有上來。
靳北城緊緊捏着掌心,自始至終都站在餐桌前沒有走動。
今天在醫院,他知道不會是爾曼一個人在咄咄逼人,但是陸爾曼面對的人是蘇顏。他可以給蘇顏第二次機會,但是不可能多給她一次機會。
下午陸思曼來找過他,聲稱就算沒有名分也願意做他的女人。
陸思曼是美麗的,她當初不願意嫁給靳北城,無非是擔心他把所有的怒氣都報復在她的身上,但是現在看來,陸爾曼過得也並沒有那麼糟糕。
她來找靳北城,不過就是因爲現在陸家陷入了嚴重的危機,希望他能夠放手,更甚至於是看在她的面子上,幫幫陸家。
陸思曼的心思,他一眼看穿。
但是他卻沒有揭穿。也沒有接受。
剛纔,當他說出離婚的時候,他不過是在嚇唬爾曼。
在看到爾曼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的時候,他的心底就像是如釋重負一般。他的怒氣無非都來自於霍以言。所以當爾曼堅定地說不想離婚的時候,他的怒氣才消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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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真的是被他嚇唬到了。她當真了。
靳北城鬆開了一直緊握着的手,他看了一眼掌心的那根項鍊,咬了咬牙放到了桌子上面。
他轉身去了洗手間。
一個小時後,爾曼才從樓下回來。
即使有
傘,但是她渾身上下還是全部都溼透了。
爾曼覺得自己真的像個傻子一樣,被靳北城耍的團團轉。她還是沒有找到項鍊。
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跟霍以言去解釋,他早晚都會發現的。
她吸了吸鼻子,走到家門口的時候才發現靳北城的鞋子仍舊在門口。
他還沒有走。
爾曼只覺得心底一陣涼意,也不多想,只想去洗手間把身子擦乾。
當她打開洗手間的門的時候,裡面一陣熱氣卻撲面而來。
靳北城顯然是剛剛洗漱結束,他身上還沒來得及穿上衣服,在看到爾曼進來的時候,不悅地皺了眉心。
“看到門關着,你難道不知道敲門?”
嚴厲的口吻,爾曼卻只是鎮定地伸手拿了自己的浴巾準備走出去,沒有絲毫的面紅耳赤。
“這一年來我幾乎都是一個人住,沒有這個習慣。”她的話裡帶着諷刺的味道。
她是在說他從來都不會回家住。是啊,他有他的金屋,還回來幹什麼?
一想到下午在醫院裡他護着蘇顏的樣子,爾曼就覺得自己現在站在他身邊都是一個笑話。
“出去。”靳北城冷冷地扔了兩個字給她,爾曼也不說話,直接走了出去。
爾曼出門之後,眼眶不爭氣地又酸了。
他說過了,他要離婚,所以他對她的態度越來越差了。
爾曼走到餐桌前,原本是想要倒一杯水喝的,但是忽然看到了水杯旁邊放着的那根項鍊,她一瞬間愣住了。
這是霍以言送給她的那根……
她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靳北城根本就沒有把項鍊扔掉。她卻被他耍的團團轉。
爾曼抿脣,心底難受的要命,直接去了主臥,不想去多想了。
一整晚,靳北城都沒有來主臥,應該是睡在了次臥,也許是走了,爾曼都沒有心思去管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的時候,爾曼需要回學校一趟,今天是學校的期中考試。
S大一向學風嚴謹,即使到了學生應該要實習的時候,學校的期中考試也不會停。
爾曼整個人都是頹廢狀態的,她知道這一次肯定又要考砸了。
這樣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信心繼續念法醫。
到了學校門口的時候,付允已經在等她了。
“曼曼,實習之後我真的覺得學校就是天堂啊!啊,還好我們還有兩年書要念,不過還是要經常出去實習,都不能跟你每天在一起。”
付允每天都是嘰嘰喳喳的樣子,爾曼的眼睛今天腫的厲害,所以她就戴了一副框架眼鏡來遮掩。
“下次我們在一個法院實習就好了。”爾曼含笑,迴應地很平靜,說實話,她現在很想要離開那個實習的環境。
還沒到教室門口的時候,付允便偷偷遞給了爾曼一張紙條:“諾,曼曼,這是我昨晚的縮印,這個考試答案是我們系的考神估測的,肯定準!”
“你給我這個幹什麼?”曼曼蹙眉,“不能作弊啊,作弊被抓住是要開除學籍的。”
爾曼看了一眼四周小心翼翼地開口。
付允卻是一臉輕鬆:“沒讓你作弊啊,我只是先讓你看看這些答案,考試的時候你緊張就別拿出來看了嘛。”
“我當然不會拿出來看!”爾曼皺眉,“你也一樣,千萬別作弊,被抓到的話這幾年大學就白唸了。聽到了沒有?”
爾曼做事情一向嚴謹,而付允卻比較散漫:“知道啦知道啦。你跟我媽似的。”
爾曼伸手敲了敲付允的頭。
她們走到教室,聽到教室裡的同學在說:“今天先考法學基礎,是靳教授監考。天哪,他那副冷麪修羅的樣子,會不會特別嚴格啊?”
付允一聽,連忙興奮地扯了扯爾曼的手臂:“曼曼,今天是靳教授唉!”
“我耳朵沒聾……”爾曼有些無奈,其實她目前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要看到靳北城。
話落,靳北城已經拿着卷子進來了,付允低聲在爾曼身邊開口:“你說靳教授每天在法院這麼忙,怎麼還有空來學校監考啊。他是不是爲了來看你啊曼曼?”
付允總覺得靳北城看爾曼的眼光不大一樣。
爾曼蹙眉,用手肘頂了她一下:“你瞎說什麼。”
付允朝着爾曼吐了吐舌頭,講臺上的靳北城卻始終沒有朝爾曼的方向看一眼。
爾曼淺淺地倒吸了一口氣,又是她想多了。
一場考試臨近結束的時候,忽然在爾曼身邊有幾個女生作弊被靳北城看到了。
出乎所有人預料之外,靳北城直接把幾個女生的卷子撕了,讓她們出了考場。
女生一出去全都哭了,這一場考試的作弊會可能會讓她們面臨被退學的危險。
爾曼抿脣,她看了一眼窗外那幾個不知所措的女生
,有些緊張地看了一旁的付允一眼,給她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付允千萬不要嘗試作弊。
付允瞭然地點頭,這個時候爾曼因爲挪動了一下身體,一張紙條忽然從她的口袋裡面滾了出來。
除了靳北城之外的另外一個監考老師眼尖地看到了,直接走到了爾曼的面前,附身撿起了這張紙條,當打開來看到裡面的內容的時候,那個監考老師要直接收爾曼的卷子。
爾曼連忙辯解:“老師,那張紙條我沒拿出來過!”
“藏在身上,不是要拿出來是要幹什麼?”這個女老師也很不近人情,直接讓爾曼出去。
爾曼急了,她成績原本就不好,就算這次能夠澄清,但是一門基礎法學沒有考的話,總分肯定會很低很低。
她最不甘心的就是放棄學法醫了。
“老師,等我答完題之後再跟你解釋好不好?”爾曼低聲開口,生怕影響了身邊的同學。
但是老師還是很不留情面地直接收掉了她的卷子,當爾曼起身準備出去的時候,她用餘光看了靳北城一眼,他的目光都不曾沾染她一下。
爾曼咬了咬牙,負氣離開了。
等到付允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了,付允百般道歉,爾曼也不會怪她,只是現在心情很差很差。
當她回家的時候,她意外地收到了系辦的通知,她很可能因爲這件作弊的事情拿不到學位證書。
爾曼倒吸了一口涼氣,腦袋一下子大了。
“怎麼會這麼嚴重……”公交車上,爾曼有些六神無主。
一旁的付允更加緊張,畢竟那張紙條是她給的。
“曼曼,你要不要去求求靳教授看看?他也是監考老師,而且,他是學校專聘來的,學校肯定會給他很大的面子。”
付允提出的餿主意一下子便被爾曼駁回了:“不要。”
她想起靳北城昨晚說的每一句話現在心底還難受,她不願意。
當公交車開到家門口的時候,付允還是不依不饒:“去試一下吧曼曼,總比不嘗試丟了學位證要好。”
爾曼喪氣地回到家,拿着手機一直都在猶豫。
要不要去求他?
爾曼快要被自己的心理折磨死了,她最終還是沒辦法,撥了靳北城的號碼。
但是,是正在通話中。
撥了好幾次都是正在通話中。中間她隔了很長的時間。
這意味着什麼?意味着,每一次都是靳北城直接掛斷了。並不是他真的一直都在打。
爾曼的心底有些微涼,但是這個時候,手機屏幕上忽然亮起來了陸思曼三個字。
爾曼略微蹙眉,她又幹什麼。
爾曼按下了接聽鍵,那頭是陸思曼淡定好聽的聲音:“陸爾曼,奶奶這兩天可是一直說想見你的。你怎麼一點行動都沒有?”
陸思曼大概是代表陸家在向她試壓吧。
爾曼咬牙,冷冷開口:“你自己不是都已經都去‘求’過靳北城了嗎?還需要我嗎?”
“你畢竟是他的妻子,他到底還會賣你幾分面子的。奶奶現在需要化療,你不想拖吧?不想的話,讓靳北城不要再打壓陸氏律師行了,資助爸一筆錢,讓陸家活過來。”
爾曼蹙眉:“陸思曼,你真不知羞恥。”
爾曼的奶奶也是陸思曼的奶奶,但她竟然能用這種口氣說出來。
讓人心寒。
“我是不知羞恥,但是陸爾曼,我還是會好心提醒你,救不救奶奶,選擇權在你手裡。如果奶奶在這段時間沒有撐過去,那全都是因爲你。”
話落,那頭已經收線了。
爾曼的手緊緊攥着手機,一時之間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現在她的學業要去求靳北城,奶奶的命也要去求靳北城,爲什麼都是靳北城?!
爾曼無奈之下,只能夠通過法院的其他實習生拿到了馮知的號碼,撥了過去的時候,那頭很快便接聽了。
那頭似乎很喧鬧,馮知卻仍舊是很小聲地說話。
“喂,馮律師,我是陸爾曼。”簡單直白的開場,很顯然是把那頭的人給嚇到了。
馮知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打過來的人是陸爾曼。他心底此時已經是萬馬崩騰了……
因爲現在靳北城就在他身旁,他剛纔也是親眼看到靳北城多次直接掛斷了陸爾曼的手機號。
“陸小姐……您有什麼事嗎?”他走地離靳北城遠了一點,生怕被聽到。
既然靳北城剛纔掛了她那麼多次,肯定是不希望聽到她的聲音的。
馮知很會察言觀色。
“馮律師,北城現在在哪裡?我想跟他見一面。”爾曼低聲開口,其實她是怕馮知不告訴她具體的位置的。
畢竟馮知是靳北城的特助,跟她沒有半點關係。
“現在……恐怕不大方便。”
馮知看了一眼周圍,一羣穿着晚禮服的女人和穿着西裝的男人觥籌交錯,今晚是全國的一個很有名的慈善晚宴。
“我想見一自己的丈夫一面,都那麼難嗎?”爾曼直接開口,“我有急事。麻煩你了,馮律師。”
爾曼是真的有急事,奶奶的病情耽誤不得,另外明早去系辦她就必須要去面對今天作弊的事情,她需要靳北城幫忙。
馮知看了一眼那邊正在跟人交談的靳北城,蹙眉:“如果靳法知道是我告訴了你地址,我也不好辦。”
“你放心,我就說是自己找到的!”爾曼強詞奪理。
馮知嘆了一口氣,最終還是告訴了爾曼地址。
爾曼也沒問靳北城到底在那裡幹什麼就直接幹了過去。她打車去了迎濱酒店,到了門口的時候她沒有什麼邀請函,是馮知出來接她的。
當馮知看到她身上的穿着的時候,低聲咳嗽了兩聲,眼神裡面帶着一點尷尬。
“那個……陸小姐,你先在這裡等一下吧,我讓靳法過來好了。”
爾曼蹙眉,她不明所以地開口:“他不會過來的,我自己過去。”
話落,爾曼已經走進了會場。
一進去她便明白了馮知爲什麼讓她在這裡等着了。裡面所有人都是晚禮服西裝,這樣反而顯得她纔是一個異類一般。
爾曼身上穿着最普通的淺色襯衣和牛仔褲,平時看上去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大學生,但是現在在這裡,就是一個奇怪的存在。
馮知在旁邊尷尬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的男人忽然轉過了身來,在看到爾曼的那一瞬間,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