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悠都說不知道。
她確確實實不知道。
“你是他女兒,你怎麼會不知道?”
那人不信,輕蔑地嗤笑,好像認定了她拿了一大筆鉅款,是貪污腐敗的幫兇。
溫心悠實在是無辜,她要是能跟上腐敗的步伐,怎麼會過得那麼節儉。後媽樑婉秀防她跟防着賊一樣,怎麼會讓她分享到一丁點的福利。
溫心悠就被一個人丟在小房間裡面。唯一的通風口露進來的光線越來越暗,最後歸爲黑暗。天都徹底黑了,也不知道到底幾點了,她就這麼一個人被晾了一天了。
一天不吃飯,房間裡面越來越溫,通風口裡面似乎源源不斷地呼進溫風來。她裹緊了身上的睡衣,輕輕地抖動着只穿着拖鞋的雙腳,試圖驅趕一些寒意。
她枯坐了一個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一小會,就被人粗魯地推醒了。那人滿臉地不耐煩,就像是踩着點進來的一樣,“想了一個晚上,想起來了沒有?坦白從寬,你主動交代了,你爸爸那裡纔會得到從輕處理。”
她腦子裡面一片昏昏沉沉,張開嘴,喉嚨裡面火燒一樣,撕裂地疼。她啞着嗓子迴應,“把我關死,我還是那句話,我什麼都不知道。”
“行,還嘴硬了啊?”
她被一把推倒在地上,地面上光滑的瓷磚,沁染了寒意像是結了冰似的。溫心悠全身跟煮熟的麪條一樣發軟,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溫心悠也不知道在地上躺了多久,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換了地方,終於不再是又溫又硬的地板了。
她勉強睜開眼,看到了林悠然如刀裁的濃眉緊擰,面上神情緊張,見溫心悠突然間醒來,林悠然神情舒展,溫柔叮囑,“別亂動。好好睡着,你現在發燒了。”
溫心悠忍着嗓子 火辣辣 的疼,用盡全力出聲,“小柏呢?”
林悠然愧疚,皺緊了眉頭,“對不起,我只能保你一個人出來。”
溫心悠瞬間覺得天地旋轉,那還不如把她繼續關裡面,把溫柏保出來。她掙扎着要起來,卻被林悠然按住了肩膀,“沒事的。他們頂多再過兩天就會把溫柏放出來。再說了,你要是身體垮掉了,你讓你弟弟怎麼想?”
只不過一個起身的動作,她都覺得頭昏眼花,被林悠然按住了,她也只好躺着繼續睡了。等到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傍晚。
房間裡空落落的,只有她一個人,她立刻掀開薄被下牀。她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在病房裡。客廳裡面現代化的明快裝修,灰色的主調,處處透出新。
這裡大概是林悠然的家?
門在此刻開了。
林悠然兩手提滿了東西,見到溫心悠起來,嗔怪她,“你怎麼就起來了?爲什麼不多睡一點?”
溫心悠只是笑了笑,心裡懸着事情,怎麼可能睡得久?
林悠然淘了米,放在陶瓷鍋裡面煮了。溫心悠好奇,站在他旁邊看他熟練地撿擇蔬菜,放在池子裡洗了,“悠然哥,你
居然會做飯?”
林悠然抿脣一笑,眸子低垂,有些羞澀一樣,“哪裡,我只會煲一些簡單的粥。”
煲粥的空隙,林悠然又切了水果,送到溫心悠的手裡,讓她先吃着墊點肚子。溫心悠整個過程完全甩手旁觀,林悠然壓根就沒有給她插手的機會。
粥的味道香氣撲鼻,溫心悠本來沒有胃口,卻也吃了大半碗,放下勺子的時候,林悠然眉頭皺起,緊張地問,“怎麼了?不好吃嗎?看在我親自下廚的份上,再多吃一點吧。好歹吃完一碗吧?”
他一臉的殷切期盼,溫心悠放下的勺子又只好再拿起來,強撐着把剩下的吃完。
時間不早,溫心悠提出要走。林悠然挽留,“要不你就住在這裡吧。我現在正在努力託人找關係,很快就有消息了。”
“那怎麼好意思?我還是去我朋友那裡吧。這段時間沒有聯繫她,估計她都要急瘋了。”溫心悠態度堅決,住在林悠然這裡是萬萬不可以的,瓜田李下的道理她還是懂的。
林悠然堅持開車送她到了蘇敏公寓的樓下。林悠然又把替她準備好的藥給她,叮囑她怎麼吃,晚上注意用溫水泡澡,事無鉅細。溫心悠笑吟吟地應了,下了車,目送林悠然的車消失在夜色中。她的肩膀忽然間被人一拍,轉頭一看,宅女蘇敏滿臉 曖昧 地指着林悠然的車消失的方向,“那是誰啊?怎麼這麼戀戀不捨啊?敢情消失這麼幾天,都是因爲他?”
溫心悠卻注意到蘇夢打扮特別,腳穿着一雙十釐米的細高跟,單肩的小黑裙,臉上更是細細地描繪過。
“老實交代,這是什麼情況?”
溫心悠去摸蘇敏耳邊的長耳墜,蘇敏立刻偏頭躲過,“疼,疼,別碰,我那可是新打的耳洞。”
這可是新聞,蘇敏對疼痛特別敏感,高三畢業那年,她們一羣女生約着去打了耳洞,獨獨蘇敏死活不願意,揚言纔不會爲了這種美自殘。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快,坦白從寬,是不是 春心 盪漾了?”
蘇敏眼波流轉,透着股明麗,把溫心悠一拽,“走,陪着姐們兒去見我的男神。”
約會的地點是在半山腰上的私人會所。一進門,曲水流觴,幾尾錦鯉悠悠遊曳。高挑的禮儀小姐微笑着把她們迎入花園裡的座位。
蘇敏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才坐下來,就一直問溫心悠,她的妝是不是有問題,頭髮是不是亂了。
溫心悠說沒有問題,她又不信。正糾結的時候,桌前已經站了一人。
“對不起,我來遲了。”
溫和醇厚的聲音,聽着就讓人覺得舒服。
蘇敏立刻開啓了淑女模式,笑得分外甜美,“皓文,你來啦。”
溫心悠擡頭,正好看見長相溫潤的人眉頭蹙起,臉色微沉,“沒大沒小,叫我叔叔。”
“什麼呀,這裡也沒有外人。”
蘇敏笑得沒心沒肺,十分無所謂,完全不把他擺在臉上的不悅放在眼裡。
蘇敏給
他介紹了溫心悠,賀皓文臉色稍霽,表現得禮貌而又疏離。一頓飯吃下來,蘇敏表現得格外活潑,說個不停。賀皓文偶爾接上一兩句。
溫心悠中間去了一趟洗手間,專門給了蘇敏和賀皓文相處的機會。
她站在薔薇花走廊下,遠遠地能瞧見蘇敏坐到了賀皓文的身邊,拉着他,親密地說着什麼。
餐桌上的一點暖光如紗,她越瞧越覺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熟悉。
正疑惑的時候,耳後一熱,驚得她往旁邊一跳。
厲惟奕正眯着眼,似笑非笑地瞧着她。
她輕撫胸口,瞪着厲惟奕,“知不知道人嚇人,嚇死人?”
她轉身要走,厲惟奕卻站在她面前,故意擋住了她。
溫心悠不高興了,這人怎麼陰魂不散。
厲惟奕上前一步,居高臨下地看着溫心悠,眸光裡閃爍地是溫心悠看不明白的深沉。
“你朋友不是喜歡張老師嗎?”
溫心悠一怔,沒有想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她退開一步,側開頭,掃了一眼已經倚靠在賀皓文肩頭的蘇敏,她脣邊笑意燦爛,小鳥依人的嬌羞。
說實話,她也不知道蘇敏是怎麼想的,尤其今天還冒出來這麼一個男神蜀黍。
“關你什麼事。”溫心悠怒了,這個人真的八卦。
厲惟奕側開身,在溫心悠邁開步子的時候快速說了一句,“賀皓文已經結婚了。”
溫心悠步子一滯,轉過身去看他。厲惟奕的臉上不見往日的放蕩不羈或是漫不經心,他沒有表情,一雙眸子好似淺褐色的琉璃,無波無瀾地回望她。
溫心悠心底瞬間慌張,但是嘴上仍舊是不服輸的,“蘇敏又不是十七八歲的花癡少女。”
厲惟奕脣勾起,眸子彎起,明顯是看出來了她自己說話的底氣不足。
她懊惱他那副無聲嘲笑她的樣子,立刻轉身就走。
厲惟奕站在原地,身後有人靠近了他,聲音裡帶着笑意,“我說你怎麼半天不回來 ,原來是在跟美女搭訕呢。那個妞看着不錯,有點張曼玉在《青蛇》裡的妖氣。她就是你先前暗地裡出手幫的那個溫心悠吧?”
厲惟奕沒有作聲,英俊的眉眼沉穩如山,剛直挺削,投射下來的月色更增了幾分清溫。
“我瞧着她近來跟林悠然倒是走得近。林悠然這段時間正在四處打通關係,要保着溫柏出來。昨天兩個人更是在林悠然的公寓裡面呆了一整天才出來。”
那人語氣 曖昧 ,句句引人遐想。
厲惟奕如何聽不出來這個人是在故意戳他的心口,想看他會不會難受。他慢慢地笑出來,朝着相反的方向走,“沒有希望,如何失望?爬得越高,跌的越重。”
那人再沒有說話。
厲惟奕心裡溫哼,林悠然的動靜都在他手裡,還用的着別人提醒?他要的就是林悠然動手,溫心悠動心,沒有泥足深陷,被逼抽身的時候怎麼會感受到痛?
痛了,才知道長記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