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些話,卻不得不隱藏起來,不能說,甚至要反着說。
比如,冉念明知道顧斯野已經回國在康復中心治療的事情,卻非要裝聾作啞扮瞎。
比如,她身邊最親近的人瞞着自己,甚至欺騙自己的事情。
小白已經見過顧斯野了,可是這個小傢伙在自己面前滴水不漏,一點都沒有透露任何跡象。他一直都表現得很乖巧。
每次想到這個事情,冉唸的心裡的情緒就複雜難解。
郊區的療養院,她後來也偶爾偷偷去過兩回。
因爲害怕被人發現,每一次都是在走廊裡匆匆走過,藉着厚厚的圍巾大墨鏡把自己的臉給遮擋個嚴嚴實實,免得被人認出來。
只是,沒有再看到過顧斯野。
冉念問過康復中心的護士,只說轉院了。
那段時間皇甫木木恰好也不在,醫院裡的人只說她是和男朋友去北京見家長了。
一直過完年,皇甫木木也沒有回來。
冉念去過軍區大院接過幾次小白,都沒有看到過皇甫木木,問顧家的張嫂,也說好久沒有見過木木來看她姑姑了。
既然當初裝作了不知情,冉念就必須耐心地等待下去。
顧斯野說過他會回來,她就耐心地等。
樂呦呦在廚房忙活出了一桌子的滿漢全席,三個孩子吃過飯,吵着要出去玩。
嶽正則親自開着車,載着他們一羣人去城西的開福寺賞燈。
一路上都可以見到有人捧着紅色玫瑰花在街上走着。
到了開福寺門口,旁邊更是擺滿了賣玫瑰花的小攤。
小白覺得奇怪,拉了拉冉唸的手,詢問冉念爲什麼這麼多賣玫瑰花的人。
小寶跳到小白麪前,“今天是 情人 節!”
“ 情人 節?”小白眨了眨眼。
走在前面的大寶回過頭來,“ 情人 節就是要送玫瑰花啊!”
小寶點了點頭,忽然又仰起小腦袋,疑惑地看着嶽正則,“那爹地給媽咪送了什麼啊?爲什麼不送玫瑰花呢?”
嶽正則怔住了,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無言以對。
樂呦呦輕撫好奇寶寶小寶的發頂,柔聲回答道,“因爲媽咪跟爹地是夫妻。而且你爹地給媽咪送了情書啊。這比花錢買來的玫瑰花還要珍貴呢。”
“情書是什麼啊?”三個孩子異口同聲地問道,好奇疑惑的眼神望着嶽正則,居然讓嶽正則有些好不意思了。
“咳……咳……”他尷尬地輕咳了兩聲,無奈地看了一眼樂呦呦,忽然擡手指向前方,“咦?哪裡怎麼那麼熱鬧啊?我們快去看看!”
三個孩子的注意力都被順利轉移了,於是他成功地擺脫了這個尷尬的境地。
嶽正則一手牽着小白,一手牽着小寶,樂呦呦也緊跟在後面,注意力放在不肯讓人牽着的大寶身上,五個人往鑼鼓喧天的那一處去了。
冉念落在後面幾步,知道他們去的那一處肯定是在舞獅子,她沒有多大興趣,於是往人少的鯉魚池邊上去了。
鯉魚池邊上掛滿了各種花燈,冉念駐足欣賞花燈上面的
圖案。
正看得入神的時候,身後不知道被誰一撞,整個人重心不穩,她措手不及,往前面撲去。
本來以爲就要掉到冰冷的池水裡面去了,卻又突然被人拽了回去。
心有餘悸地她回頭準備道謝,卻發現身後的人來來往往,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她。
她立刻四處張望起來,到處搜尋的眸光忽然定格在人羣中的某個頎長背影上。
心輕輕地跳起來,喜悅瞬間在心裡瘋長,冉念立刻朝着那個背影奔去。
那人的腳步飛快,只不過是一個花木幽徑中的拐角,就沒有了他的身影。
無措的冉念傻愣愣地站在這條分叉路口,不知道該怎麼去選擇。
手掌中早已經被自己緊握成拳的手指甲摳出了一個個紫色的月牙痕跡,冉念無奈地看着自己掌心的紋路,嘲笑自己剛纔肯定是眼花了。
冉念回到剛纔和樂呦呦他們分別的地方,說好了等會他們就在這裡集合。
“念念,你怎麼在這裡?賞花燈嗎?”身後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冉念轉身,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周黎言。
“好巧,也是來逛廟會的嗎?”
周黎言身着一件米色V領毛衣,內搭一件純色格子襯衫,極爲襯他白淨的膚色。他微微一笑,整個人散發出儒雅斯文的氣質,惹得周圍那些拿着玫瑰花的年輕女孩們頻頻側目。
周黎言點點頭,不疾不徐地迴應,聲音從未變過,帶着南方特有的韻味,“想來看看市政府承辦的廟會怎麼樣,也算是藉着工作的機會來放鬆放鬆。你一個人嗎?小白呢?”
冉念指了指另外一邊,那一處人聲鼎沸,不時傳來人們歡呼聲。
周黎言瞭然一笑,指着寺廟裡面,“要不到裡面一起去逛一逛?”
空氣中飄散着淡淡的檀香氣味,寶象威嚴,四處都透露出莊嚴和肅穆,跟外面的鑼鼓喧天仿若兩個世界。
正堂供着觀世音菩薩,冉念想也沒想,直接跪下去,磕了三個頭,往功德箱裡面投了兩張大鈔。
周黎言始終站立在一邊,沒有跟隨香客大流跪拜燒香,而是看着冉念跪拜時雙眼緊閉,嘴裡唸唸有詞,跟其他的香客一樣,十分虔誠的樣子。
冉念在廟裡的許願簿上面寫下自己的心願之後,轉身看向周黎言,“你有什麼要許願的嗎?”
周黎言搖頭,他從來不相信這些東西,有所求就必須努力爭取,而不是寄託在這些虛無縹緲的事情上面。
一出了寺廟的正殿,周黎言就問冉念,“你什麼時候信佛了?”
冉念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心,“因爲我有所求。”
周黎言皺眉,“求什麼?說出來,或許我能幫到你。”
“我求世界和平。”
周黎言的眸子瞬間睜大了,忍不住笑出聲來,“果然是信佛的了,思想境界都不一樣了。”
冉念只是抿着脣微笑,沒有說話。
“帥哥,給你女朋友買束玫瑰花吧!”旁邊一個半大的小女孩湊到了冉念跟周黎言中間,“你女朋友真漂亮!”
小女孩將那束玫瑰花塞到了周黎言的手裡,嘴巴跟抹了蜜似的拼命奉承。
“不是……”冉念否認,這賣花的小朋友可真會亂點鴛鴦譜。
“好。我把你的花全部買下來,你幫我問問這位美女願不願意收下我送的玫瑰話花。”周黎言
作出了讓冉念大吃一驚的舉動,他真的從錢包裡掏出了錢。
小女孩激動的臉都紅了,抱着籃子裡裝的所有花往冉念懷裡塞,“美女姐姐,你就答應吧。”
說完這一句話,小女孩就拎着籃子拿着錢飛快地跑了,生怕他們會突然反悔了一樣。
冉念尷尬地捧着玫瑰花,白了一眼在旁邊的始作俑者,“周黎言!這花怎麼處理!”
“已經送給你了,你要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幾乎每一個從旁邊經過的人都會朝着抱着大束紅色玫瑰的冉念投來注目禮。
饒是冉念臉皮再厚,也感覺到燥熱從肌膚深處散發出來。
“念念,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周黎言忽然開口。
冉念幾乎以爲自己出現了幻聽,從花堆裡擡起頭來,一臉迷茫地看着這個相識了多年的好友。
“你說什麼?”
周圍傳來一陣歡呼聲,如浪潮般席捲而來,她只能看到周黎言的嘴脣動了幾下,卻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周黎言柔和的目光凝聚在冉念神情迷茫的臉上。他和她相識多年,看着她一點點從青澀莽撞蛻變到優雅成熟。
如今這個雙頰酡紅的女人,跟小時候一樣,仰着頭,迷茫地看着自己,那雙眼睛,曾經清澈得讓人不忍直視,卻又沉溺其中。經過歲月的洗禮,如今仍舊彷彿蘊藏了輕柔波光。
可是他們兩個人終究還是長大了。
周黎言眸光暗淡了一瞬。
冉念等了半晌,見周黎言最終只是搖搖頭,提高了聲音,這一次她終於聽清楚了。
“我說,我要調去新疆了。”
冉念“啊”了一聲,“怎麼那麼遠?”
周黎言無所謂地笑,“總是要去西部鍛鍊的。有時候吃點苦是爲了以後爬得更高做準備。”
冉念明白了,朝着他用力點點頭,“那你一路順風。”
周黎言點點頭,“我要走了,你快去找小白吧。”
說完,他挺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茫茫人羣之中。
冉唸的目光追隨着周黎言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見爲止。
如釋重負一般,冉念長嘆了一口氣。
“怎麼?一束玫瑰花就把你收買了?”
驀然響起的磁性聲音讓冉唸的心狂跳起來。
冉念收緊懷裡的玫瑰花,猛地轉過身,站在自己身後的,果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
顧斯野黑白分明的眸子裡帶着淺淺的笑意,好看的脣一如初見時微彎。
這個男人,終於捨得出現了!
“我說,我都聽出來他在向你求婚了,你就站在他身邊,還捱得那麼近,居然都沒有聽到?”
揶揄的語氣,聽上去怪聲怪氣的。
回過味來,只怕這個男人已經跟着自己一路了。幾乎可以肯定剛纔在鯉魚池邊幫了自己一把的那個背影就是顧斯野!
這個惡趣味的男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