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了北京,只不過是爲了得到更好的治療而已。
他不忍心告訴她。
顧斯野緩緩擡手,細細地撥開她額前的碎髮,沉默着點點頭,眼神卻別開了。
當天晚上,顧森宇就被直升機直接轉移到了兒童醫院的總部。
經過總部的醫生診斷之後,最終的結果出來了,再一次證實了,大家最不願意卻不得不面對的結果。
“森宇得的是白血病,只不過幸運的是這只是發病的早期。媽,別太擔心,我已經聯繫了國外的專家會診,一定會沒有事情的。”
森宇出了這樣的大的事情,顧斯野動用了所有的關係,不可能完全瞞住家裡的長輩。
冉唸的婆婆皇甫青園幾乎是當天立刻就趕了過來。無奈的顧斯野只好使出全身解數,出言安慰自己的媽媽,儘量說最樂觀的話,免得媽媽太過擔心。
經歷過當年大兒子顧容逝世的悲痛,饒是皇甫青園這樣在商業上殺伐決斷的女強人,也無法再一次承受唯一的小孫子得了絕症的事實
皇甫青園好像衰老了許多的臉上立刻失去了血色,只蒼白而又木訥地喃喃說了一句,“這是造了什麼孽啊!”
整個人就忽然暈了過去。
冉念手忙腳亂的扶住婆婆皇甫青園,向醫生護士呼救。
小傢伙還在住院,要是上了年紀的婆婆皇甫青園也出了什麼事情,這個家恐怕整個就要垮掉了。
顧斯野一邊要跟進着顧森宇治療的進度,一邊又要關注母親皇甫青園的情況,整個人越加沉默,消瘦得厲害。
只不過才三天,顧斯野脣上的鬍渣就全部都冒了出來,眼窩深陷,墨色的眸子下面是濃重的青色。
“你去休息一下吧。媽這裡有我照顧着。”
冉念心底隱隱抽痛,忍不住開口勸說呆坐在牀邊,精神不濟的顧斯野。
見他沒有任何反應,知道這個固執霸道的人恐怕是不會輕易聽從自己的勸說,將手放到顧斯野的肩上,乾脆退而求其次。
“你去沙發上休息一會好不好?媽媽現在身體不好,爸爸在廣州那邊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趕過來。你現在是家裡的頂樑柱,你是絕對不能倒下了。斯野,我擔心你。”
冉唸的這一番話,情理並重,與其勸顧斯野爲他自己着想,不如勸他爲大局着想。
顧斯野終於點點頭,走到沙發上,坐下靠着,閉上眼睛休息,可是眉宇見一直糾結着一個深深的川字。
顧斯野的精神一直都暗自繃緊着,恐怕即使聽了冉念話坐到沙發上去休息,心裡的重擔沒有放下,放鬆不下來,不可能睡得着。
想到以前媽媽睡不着的時候,她總是會爲媽媽按摩。冉念走到他身後,開始用手輕柔的按摩着他的太陽穴。
她柔軟的手力度適中,力量集中在指尖,爲他按摩太陽穴,而後是肩部,爲他放鬆緊繃的肌肉。顧斯野閉着眼睛,眉宇間的川字漸漸淡去。
只不過才五分鐘,顧斯野的呼
吸漸漸悠長,整個人已經仰頭靠在了沙發上睡着了。
冉念手上的按摩動作沒有停,只是動作越來越輕緩,目光靜靜纏綿在顧斯野安穩的睡顏上。這幾天,她一直陪在顧斯野的旁邊。
顧斯野的一舉一動,她都看在眼裡。他是一個內斂的男人,心裡的情緒不輕易外露,看似最沉穩最淡定的男人,心裡的壓力恐怕比任何人都要重。
溫妙這個母親,完全垮掉,除了對着顧斯野哭之外,什麼都不會。
每一次冉念看到溫妙抓着顧斯野哭泣,哭訴顧森宇的病情,冉念得心裡好像有一把鈍刀,靜靜的磨着那道傷口。
不是吃醋溫妙對顧斯野的依賴,而是心疼顧斯野。
冉念現在最煩的就是溫妙,比任何時候都要煩躁這個除了花錢除了羞辱人除了搗亂,其他什麼都不會的女人。
顧斯野的壓力比誰都大,爲什麼還要在他身上施加壓力!
前天因爲心情劇痛而昏迷過去的皇甫青園,經過搶救,終於脫險,就一直沉睡到了現在。顧斯野什麼都沒有說,除了跟醫生交流之外,其他時間都坐在皇甫青園的病牀前守護着。
在顧斯野肩頭揉捏的手,忽然被顧斯野握住。
冉念驚訝,語氣嗔怪,“怎麼不多睡會?”
顧斯野將站在身後的冉念拉了過來,讓她坐到了自己的身邊。
“多虧你,我還睡着了一會。”
他伸手攬着冉唸的肩,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同時他的下巴也靠在了冉唸的頭上。
聽到他暗啞的聲音,冉念握住他另外一隻手,細細地摩挲着上面的厚繭。
“我睡不着,即使睡着了,心裡也總是牽掛着媽跟森宇。”
冉念心口一窒,喃喃的迴應道,“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如今只有這樣不停的重複着,語言是如此的蒼白無力,可還是要說,因爲心裡還存着希望。只要有希望,事情就會不一樣。
可惜天不如人願。
顧森宇的情況,在入院後的一週之後,突然惡化起來。
醒來後的皇甫青園久久滯留在ICU外,身體本來就不是很好的她,經過上一次的搶救,身體已經虛弱到必須被人扶着才能活動了。
ICU裡,顧森宇的包子臉迅速的消瘦了,臉頰兩邊深深的凹陷了進去。記憶中粉嫩的蘋果小臉蒼白的像是一張紙,臉上的血色完全消失了。
那麼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如今身上都插滿了管子,只能夠倚靠着輸送氧氣才能呼吸。
冉念在旁邊,緊緊扶着婆婆皇甫青園,擔憂地盯着她的臉,生怕她突然又出了什麼事情。唯一的小孫子生命力在迅速消失,已經經歷過喪子之痛的老人家,恐怕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喪失。
“念念,你看森宇好像在哭……他從小就最怕打針了,每一次打針,都要弄得人仰馬翻,差點把醫院都掀翻。可是現在他全身都插滿了針管,他一定很痛。不哭不哭,奶奶陪着你……”
婆婆的眼神癡
癡地盯着躺在牀上小小的身影,不停的說着。
眼淚無聲無息地在這個女強人蒼老了好幾歲的臉上肆虐蔓延,冉念心裡抽痛,哽咽着聲音勸說婆婆,擔心她太過傷痛,害怕她忽然又出事。
專程趕了過來的皇甫木木在旁邊,悄悄的抹了一把淚,深吸一口氣,轉過臉裡,放軟了口氣 ,勸說道,“姑姑,現在森宇只不過睡着了,我們先回去睡一覺,好不好?等會醒過來,森宇說不定就會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有配對的骨髓。
可是天下間的白血病人那麼多,真正能夠倚靠骨髓配型成功治癒的人卻少之又少。
爲今之計,確實只有等待了。
如同茫茫大海中撈起一根繡花針一樣,這樣的機實在是太小太小。
可是希望哪怕是隻有一點點,所有人都不願意放棄。
顧森宇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 ,不能就這樣結束了。
等顧斯野的父親趕回來之後,婆婆皇甫青園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倒在他的懷裡。
“你說你造的什麼孽啊!如果當年不是你堅持,小七也不會死!現在我們怎麼會這樣被動!”
提到當年的事情,顧上將的臉色難掩哀色,任憑自己的老妻在自己身上泄恨似的又捶又打。
冉念感覺到十分尷尬,被皇甫木木適時拉出了病房,兩個人走到了樓梯的拐角,這才停下來。
皇甫木木長嘆一口氣,冉念也垂着頭。
這樣的等待,太煎熬了,就像是一場考驗心力體力的持久戰,磨損着人的心智,讓人一點點透支身體。
蹬蹬瞪,急促的高跟鞋聲音打破了兩個人的沉寂,往樓梯口望去,正好看到了匆匆行來的熟人溫雅。
短而急促的呼吸,溫雅捧着胸口,奔到了兩個人的面前,“森宇呢?森宇是不是快死了?”
冉念跟皇甫木木幾乎是同時臉色沉了下來,不悅地看着這個明明回了美國,銷聲匿跡的女人。
沒有得到回答,焦躁的溫雅一把推開了他們兩個人,心急火燎地往顧森宇的病房奔去。
皇甫木木跟冉念連忙跟上。
溫雅整個人都貼到了玻璃上,雙手緊握成拳,眼淚幾乎是立刻就奔涌如泉。“怎麼會這樣?一個月前,他還是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剛剛跟專家們開完會的顧斯野,從辦公室裡出來就看到了溫雅在病房門口,瘋狂地拍打着ICU門口的玻璃。
他疾步走近,低沉出聲,“夠了!”
溫雅轉過臉,看到了顧斯野,臉上的傷痛瞬間變成了恨意,怨毒地目光射向他,“都是你!如果 當初我帶走了森宇,也許他就不會出事!你們顧家非要這個孩子,卻不能好好照顧他!我要帶走他!我要帶他去美國!”
皇甫木木冷哼一聲,“溫雅,你又能夠給森宇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別在這裡發瘋,滾回去!”
“我是他的媽媽!他是我的親生兒子!”
溫雅嗓子驟然尖利,幾乎是怒吼出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