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坐立難安,溫心悠主動開口,“您去看看雯雯吧。”
宋太太嘆了一口氣,還是往裡面的房間去了,打開門的瞬間,還能聽到宋雯雯扯着嗓子的哭聲,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的人是她,肝腸寸斷了一樣。
宋思源走了出來,臉上還是一派陰沉。看到坐在沙發上安安靜靜的溫心悠,臉上的陰鬱這才散開一些。以前還不覺得,自從接回溫心悠之後,有了對比,兩個人的差別就顯示出了。溫心悠沒有那麼多的調皮話,也不愛撒嬌,可是關鍵時刻還是很懂事,吃了苦頭也沒有大哭大鬧。
溫心悠看到宋思源坐下來,想了想,還是決定把那話說出口,“爸……”她有些不大習慣叫宋思源這個稱呼,宋思源關切地回以目光注視。溫心悠咬牙,“爸,我不想和修惟奕訂婚。”
宋思源臉色微僵,但是沒有出現跟溫正則一樣暴怒的神色,宋思源笑得很和藹,“爲什麼?難道是覺得嫌棄了他是預備着給你妹妹雯雯的未婚夫?”
溫心悠一怔,臉色露出無奈的笑,這個父親怎麼這麼敏感,她壓根就沒有往那方面去想。“不是。”
宋思源臉色露出愧疚的神色,“這事情發得突然,你沒有個準備也是正常的。可是剛纔那些視頻短片不是假的啊。你和他難道不是戀人關係?我們宋家這一代本來就要和修家結親的。不是你,就是雯雯。雖然修惟奕的身份有點尷尬,可是這兩年來,我看得出來他是個有城府,能做事的。”
這都是在委婉着勸着她要從大局出發了,否則剛纔宋太太在臺上說得那番話,全部都是笑話了。
溫心悠心生出一股怨氣,怎麼走到哪裡都擺不脫這種被強迫的命?
她硬氣地迴應:“不願意!”
宋思源這一回眉頭皺了起來。
兩父女一直以來都是相敬如賓,溫心悠從未如一直養在膝下的宋雯雯這樣嬌氣,軟綿綿地撒個嬌就過去了,她是安靜的,淡然的表面下蘊藏了強悍的生命力。
宋太太走了出來,已經是滿臉淚痕,衝着是宋思源搖搖頭,“雯雯要先回家。”
宋思源嘆了口氣,大馬金刀地坐那兒,拿着兩個女兒都沒轍。
宋太太坐到溫心悠的身邊,將眼淚擦了擦,哽咽着嗓音低柔地勸她,“已經出過一次差錯了,要是再出一次差錯,修老爺子那裡就不好交代了。悠悠,這還只是訂婚,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我們再等過段時間就解除婚約好不好?嗯,修家不是還有一個兒子嗎?叫什麼?”宋太太淚眼朦朧地看向宋思源。
“修斯可。”
溫心悠一聽這個名字,眼皮子就覺得亂跳,快中風似的。比起跟修斯可訂婚,她還不如跟厲惟奕訂婚。
溫心悠從父母的口中也明白了一件事情,這門親事是必須結下來的。現在她的身份曝光了,修家估計是想要她做媳婦的,尤其是修斯可那種
人。這想想都讓人覺得噁心。
溫心悠一想明白這其中的關節,就放下了姿態,給宋太太擦了擦眼淚,“媽……我答應你。”
怎麼不答應?
是這對從來沒有見過面的親生父母把她從萬丈深淵裡面救了出來,如果不是那個雨夜父母突然找到了她,她現在會在哪裡?估計感冒發燒病死在一個人的家裡,無人理會,死了很久之後屍體發臭了。估計纔會有人知道。
“走吧,訂婚典禮繼續。”宋思源站了起來,溫心悠扶着宋太太站起來,乖巧地跟着走了出去。
會場裡面修老爺子早已經臉色不好,只不過是礙着兩家人多年的交情這纔沒有發作。宋思源趕緊上去道歉。
厲惟奕站在修老爺子旁邊,聽到了兩位長輩的對話。溫心悠——不,應該稱呼宋卿,居然同意繼續訂婚儀式。
厲惟奕忽然覺得諷刺至極。
他一直以爲自己姓溫,對父親當年死在雙規的過程中耿耿於懷,還把這些線索解開,抽絲剝繭地摸索到了溫心悠父親溫正則的身上。他會回去找溫心悠,就有點要算賬的意思。一場人生大變,就連那次車禍都是人爲,他變得連自己有時候都會覺得恍惚,更何況是對着溫心悠。那點恨和怒,還有莫名地心疼和牽扯不放,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以爲兩個人已經走到了盡頭,誰知道上天開了這麼一個大玩笑,突然間把她換了一個身份,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她不姓溫,她姓宋,她不是溫家人……
厲惟奕腦子裡繞了幾道彎彎,正在出神中,忽然間腰上被人推了一把,他往下看去,修老頭催促他,“上臺!交換戒指!”
修老爺子以爲他高興傻了!兜兜轉轉,最不看好的一對居然要走到一起了。修老爺子自己都覺得這樣的結果十分戲劇化。罷了,罷了,惟奕自己已經背了一個私生子的不好名聲,總歸不能讓他再娶一個身份不明的宋雯雯。
厲惟奕踏步上臺,溫心悠已經站在臺上等他。她的頭微垂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司儀在旁邊遞上戒指,經過剛纔的事情,他也不敢再玩什麼花哨,只盼着這對新人趕緊地禮成。
兩人成功戴上戒指,臺下發出陣陣掌聲。兩個人並肩而站,接受親友的祝福。整個過程中,兩個人都全無交流,沒有一點戀人的親暱。
宴會結束之後,宋太太心疼地挽着溫心悠,噓寒問暖,溫心悠臉色不怎麼好,她只當溫心悠是因爲剛纔突然間的交換心裡不舒服,一直安慰她。溫心悠心裡有苦難言,自己跟厲惟奕鬧翻的事情所有人不知道,她心底裡有些抗拒把這些事情說出來,也不知道是因爲不習慣跟關係不是很親密的人倒苦水,還是因爲怕說出來,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人情溫暖,怎麼經得起考驗?她寧願過的糊塗一些,什麼都不知道。
因爲還有些事需要留下來處理,宋太太拉着溫心悠,走到厲惟奕面前,“
惟奕,麻煩你把悠悠送回家。我們還要留下來有事。”
厲惟奕點頭,“好的,伯母。”
臨走之前,宋太太還在溫心悠的手心裡偷偷捏了一把,細聲叮囑她,“好好相處。”
厲惟奕一人在前面大步流星地走,有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煞氣,她漫步走在後面,將步子慢下來,停在原地。
厲惟奕越走越遠。
這就是溫予涵啊,兩年之後的溫予涵和她之間的距離,就像現在這樣,越走越遠。
以前怎麼沒有發覺他跟溫予涵像呢?
其實真的沒有哪一點是相似的。
變了個樣子,整個人的性格氣質習慣全部都改變。
如果是以前,溫予涵走路必然牽着她,就算不牽着她,也會在走了幾步之後,發現她沒有跟上,就回頭看她。
溫心悠苦笑着搖搖頭,這個夢真的該醒了!
這世間多少人從情侶變怨侶,從最親密的愛人,變成最熟悉的陌人。
她只不過是經歷了其中的一種,突然間從愛人變成了陌生人。
胸口裡面壓抑的沉悶讓她忽然間難以負荷,眼看着厲惟奕即將走出會所的大門,溫心悠毅然轉身。
她做不到看着他眼睜睜地越走越遠,可是她也做不到死乞白賴地跟上去。
她心裡很亂,只想找個地方清淨一下。她又回到剛纔的會場。席位上已經空無一人。溫心悠來到後臺的化妝間門口,正準備敲門,就聽到裡面爆發出一聲尖利的哭喊。
“就是我做的!憑什麼爸爸媽媽要把我嫁給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子?就因爲我不是你們的女兒,我沒有宋家的血緣嗎?你們要聯姻,憑什麼拿我去犧牲?憑什麼我爲宋家這麼多年之後要被她什麼都搶走?爸爸媽媽,她什麼都沒有做啊!”
宋雯雯哭叫聲強而有力地穿過了門。
“夠了!你太讓我們失望了!你有什麼想法,爲什麼不當面說清楚?爲什麼要當着面應了這個事情,不聲不響地做了這些事情,還要栽贓陷害別人?”
宋思源也怒了。
溫心悠在門外翻了個白眼,宋雯雯這才叫高手,直接斷絕了溫心悠的後路。
宋思源這一聲吼,讓宋雯雯的氣勢徹底弱了下去,裡面漸漸的只有壓抑的低聲哭泣中夾雜着宋太太的柔聲安慰。
她立刻轉身,免得被他們發現自己就站在外面。本來把她支走,就是爲了給宋雯雯留面子。想到這個所謂的妹妹,溫心悠就無語。如果不是宋雯雯被寵壞的個性,她倒是真的想和宋雯雯做個聊天的好夥伴,交流一下這二十年來寄住別人家的感受。可惜宋雯雯不好親近,自從溫心悠從差點轉成肺炎的高燒中醒過來的時候,這個妞就衝進來打翻她的藥碗,眼裡含着淚,一張臉憋得通紅,不知道的還以爲溫心悠給她灌了X藥之類的。
在溫心悠看來,宋雯雯眼下做的這些事情都是沒有意義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