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了?
冉念用力地眨了眨眼,慢慢直起身來。
絢爛的陽光照射在車窗玻璃上,深色的車玻璃上面清晰地映出她此刻的臉龐,晶瑩的光沿着她的白皙臉龐蜿蜒到了下頜,無聲無息的溼意溫熱,早已經集聚成一條小小的溪流。
她轉過臉,看向在自己身邊的安皓然,他的眸光沉靜,如果不仔細地看,很難發現他的眼睛其實反應不靈。
安皓然因爲久久得不到冉唸的迴應,眉頭微蹙,再一次疑惑地問了一聲,“念念?”
“安,顧斯野,顧斯野他……好像出事了。他去機場找我的路上……出了車禍……”
一開口,詞句破碎不成句子,尾音顫抖。
整個車廂瞬間都安靜了下來。
丹轉過頭,訝異地問,“難道說剛纔廣播的是他?”
安皓然摸索着抓住冉唸的手,眉宇間的川字更深了一些。
車裡雖然開着冷氣,但是溫度並不低,只會讓人覺得涼爽,可是冉唸的手冷的卻像一塊冰一樣,她掌心裡浸出了細膩的冷汗滑溼。
可想而知現在冉唸的心裡是什麼樣的感受了。
“我們不去機場了,現在去市醫院!”
安皓然立刻對着司機命令道,聲音鏗鏘有力,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
現在去醫院的話,說不定就趕不上晚上六點的航班了。這句話在丹的嘴裡打了個轉,回頭看了一眼靠在車後座上臉色蒼白的冉念,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五年來的相處,丹多多少少對她的性格有了一定的瞭解,心底無聲嘆了口氣,丹對駕駛座上的司機點點頭。
司機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雖然剛剛排起的車隊長周緩緩動了起來,可是現在他們的車卻處在一個不能左轉的路口。
“少爺,這裡不能轉彎。”
“轉!違章還有我扛着呢!你擔心什麼!快!” 丹毫不猶豫地吼出來。
冉念開始撥打顧斯野的電話,剛纔顧斯野給她打過電話,按照那個記錄回撥過去,卻遲遲沒有任何人應答。
焦急的冉念擡頭看向車子前方,這一條路上的車子仍然是排着長周,車子向前爬行的速度就跟烏龜的速度一樣。
冉念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憎恨堵車,憎恨等待。
胸腔裡的一顆心就像是放在了油鍋裡煎熬,翻來覆去地炙烤,焦灼令她全身都痛,沒一處能安寧下來。
“念念,你去吧。”
似乎感受到了冉唸的心急如焚,安皓然體貼地開口。
冉念側臉望向安皓然,一向冷着面孔的他,脣邊綻出一抹安撫的笑,“念念,去吧,不要給自己留遺憾。”
冉念怔了怔,溫暖從心底升起,閉了閉眼,她的眸光陡然轉向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丹,目露兇光。
很自覺的,丹立刻擡起手,做投降狀,“我知道,我會照顧好安皓然的。”
再也等不下去了,幾乎立刻就跳下了車,冉念朝着市醫院那個方向奔去。
她的心裡現在只有醫院的那個方向,穿過重重 遊行
者的隊伍,穿過看熱鬧的人羣,幾乎是一口氣都沒有停歇地往市醫院裡奔。
往事就像是放電影一樣在腦海裡一幕幕上映。
顧斯野的調笑,邪魅的聲音熨帖着她的耳膜,“我是你的第一次”。
他明明在旁邊做了好事,幫助了她,卻始終保持隻字不提。
顧斯野的溫柔,婚後一次次的維護,難道說真的只是因爲契約嗎?
冉念不去想這些答案,只不過是爲了壓制自己的感情,給自己一個保護色。
疾言厲色也好,冷言冷語拳腳相向也好,冉念這麼濃重的怨氣,在別人看來都是她在恨他。
可是如果真的不愛了,她應該會像當年對沈唐川那樣,昨日之日不可追,從此徹底放下,再也不提。
這樣的激烈,全部是因爲她心底情根植地太深,深得讓她厭惡,可越是厭惡 ,卻發現越是難忘,越難忘,冉念就越抗拒,抗拒這樣的自己。
顧斯野有多痛,她就有多愛。
年輕的時候,愛與不愛都不容易,說不愛,捨不得,愛了,握得太緊,卻又抓不住。
人在年輕的時候,是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愛一個人的。
青春就是不懂掩飾。
可是如今五年時間過了,她已非當年懵懵懂懂初入社會的大學生。
受過傷害的人,越喜歡掩藏自己的真心。
冉念不是沒有心,而是太喜歡的東西,不敢輕易開口。越是珍惜,就越是放在心底,不敢再輕易觸碰。
趕到醫院的時候,冉念整個人幾乎都要虛脫了,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劇烈的運動了,心跳地飛快。
快到她都要懷疑這顆心會不會驟然爆炸。
強撐着一口氣,抓住經過的一名護士,冉念一手扶着腰,氣喘吁吁地問,“護士,今天在機場附近出車禍的那個人在哪裡?”
本來形色匆匆的護士簡單地朝着右邊的走道里一指,“在急救室裡搶救。”
醫院的走道里陰暗,每一次到急救室門口的時候,冉念都覺得走道的上空沉沉密佈着無數的烏雲,上面隱匿着數不清的鬼魂,伺機奪人性命。
她緩了緩,穩住心神,緩步朝急救室門口挪去。
急救室門口亮着的燈忽然熄滅了,緊閉的大門洞開,幾名醫生疲倦地走了出來,隨後而來的是推着病牀的護士。
只朝着病牀上望了一眼,冉念差點暈過去,雙腳一軟,整個人立刻跪倒在了滲着陰森涼意的地板上。
病牀上的人,整個都被白被單蓋住了。
這個場念念跟記憶中的痛苦記憶相重合。
來遲了嗎?
終究還是自己來遲了嗎?
像是被拋到了岸上的魚,脫離了水,冉念嘴脣無聲地開開合合,說不出一句話來。
眼看着護士將病牀從自己身邊推走,滾軸滑過地面的聲音,清晰地敲擊在冉唸的心頭。她不敢去攔住病牀,也沒有力氣去攔住病牀,去看白色牀單下面的面孔。
眼前忽然發暈,天地都旋轉了起來,冉唸的身體控制不住地朝着前面撲過去。
一股力量忽然及時從身後將她扶住了。
“你還好嗎?”
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冉念等着那陣暈眩過去了之後,這才嘗試着站起來,堅定地推開了身邊的這個人。
“我很好,謝謝。”
“你沒事?你的臉色很差你知不知道?我去幫你叫醫生來。”
沈唐川聲音一如往昔的溫和。
五年沒有見到的人,忽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恩恩怨怨都已經消失在時光的長河裡。現在腦子裡一片空白的冉念看到沈唐川,心湖平靜無波,哪怕一絲絲漣漪都未起。
她只看了沈唐川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現在沈唐川於她來說,就是一個真真正正的陌生人了。
微微搖搖頭,冉念垂了眼睛,扶着牆,慢慢朝着醫院外面走去,再也不看沈唐川一眼。
走了一段,感覺到褲子兜裡有什麼東西在震動,冉念這才意識到是手機在震動。慢慢拿出手機,她木然地喂了一聲。
聽筒那邊傳來樂呦呦喜悅的聲音,“念念,告訴你一個好消息,那個出車禍的人不是顧斯野!估計是那個人偷偷開走了顧斯野放在機場的車子,倉惶逃逸的時候撞到了大貨車。”
“哦。”
冉念淡淡地應了一聲,平靜的聲線,無驚無喜,像是聽到了一件非常無關緊要的事情。
樂呦呦覺得冉唸的反應不太正常,擔心地問,“念念,你沒事吧?”
冉念正想說話,卻看到了從側面走出來的嶽正則,他也看到了自己,腳步一轉,朝着她的這個方向走了過來。
嶽正則眸光復雜地將冉念打量了一遍。
眼前的冉念頭發亂了,滿頭的汗水,打溼了髮根。幾縷亂髮緊緊貼在白皙的臉龐上,還有幾絲頭髮直接貼在了她的脣上。她的嘴脣像是失去了血色一樣,泛着虛弱的蒼白。
“那個人不是斯野。”
嶽正則的桃花眼微眯,偷車賊出車禍,害得他們所有人都虛驚一場。
冉念只是點點頭,現在的她全身的力氣都已經耗盡了,連點頭的動作都覺得很吃力。剛纔處於緊張狀態的時候還不知道,現在一放鬆下來,就清晰地感受到身體每一處都疼。肺部疼,胃疼,腿疼,腳掌疼。
“可是現在聯繫不上斯野了。車子被偷了,他人也失去了下落。”
嶽正則的眉頭緊蹙,現在的情況不容樂觀,明明一開始還能撥通的手機,現在卻忽然變成了關機。
尤其是顧斯野出去的時候,手上還帶着傷,連鞋子都沒穿,也不知道沒有車子的顧斯野,能走到哪裡去!
冉念冷笑一聲,“放心,他死不了的,禍害活千年。他是千年的王八蛋。”
嶽正則的眉心皺的更緊了,有些不悅地看着狼狽的冉念。
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明明在意得不得了,幹什麼非要把話說的這麼難聽?
這個女人還真是不討喜,斯野怎麼會喜歡上這麼一個極品。
嶽正則眼中的厭惡和不悅,冉念都看在眼裡,脣邊扯出一個無所謂的笑,繼續扶着牆,往前面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