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子上擺了好多新鮮的水果,滿盤滿攢的。還有許多精緻的點心。馬鮫魚脯,臘鵝肉和鴨肫片拼成的一盤。翡翠餅,咖喱餅,玫瑰糕。都已經切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放着玉質的釵子,可以讓一口一個下肚。
還有蘇袖袖最愛的千層酥,一層薄餅交替一層鬥沙,用溫油炸得表面酥脆,外酥裡嫩,表面化渣。蘇袖袖大朵快儀,脣邊還有吃的酥餅的屑。
她一邊狼吞虎嚥,一邊指着李榮浩道:“你學學,你學學這手藝啊,以後做給我吃。整天做魚做魚,跟你在一起,我對魚現在都有陰影了。”
李榮浩張了張嘴巴,想給自己辯解什麼,最後又沒有出口,也不是不想給她做別的好吃的。整天看着她對着魚愁眉苦臉,苦大仇深的樣子,難道他就不心疼?只不過島上不是野獸就是魚,她又不喜歡吃野獸的肉,他能怎麼辦。巧婦難爲無米之炊。他咬了咬牙,最後點了點頭。
季明成無奈的看了眼蘇袖袖道:“人家給你做吃的,你還挑三撿四的,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蘇袖袖理所當然的道:“那誰讓他老是烤魚嘛。我讓他去學點親的手藝也是爲他好嘛,萬一以後他行走江湖呢,肚子又餓,又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沒有東西吃。這個時候就可以給自己做好吃的啊。”
李榮浩被她的歪理驚到了,撇了撇嘴道:“那我還真是謝謝你啊。”
蘇袖袖擺擺手,義氣幹雲的道:“不用謝!畢竟你以後是要做我侍衛的人嘛!主人照顧你是應該的嘛。”
李榮浩訕訕的住嘴了,跟蘇袖袖拌嘴實在是討不到好處的事情。她有一肚子的歪理。會把你的智商跟她拉到跟她同一個水平線,然後再用她做傻子的豐富經驗打敗你。
季明成打圓場,給李榮浩敬了一杯酒道:“袖袖她孩子心性,李兄多擔待些。這些天多虧你照顧她,我夠你一杯。”
被自已心中的英雄敬酒哎,李榮浩激動了一下,他站起身來,回道:“客氣,客氣。”
萬三千在旁邊看得直搖頭,蘇袖袖這種性格的女人也虧得明成哥能看上,自己看上也就算了,把她當成寶一樣,還以爲別人都會喜歡她不成。
給李榮浩敬酒,說什麼多謝她照顧蘇袖袖,擺明了就是說蘇袖袖是他的人,生怕李榮浩覬覦。可是怎麼看,李榮浩也不像是喜歡蘇袖袖的樣子。
雖然兩個人一起在黃道生活了那麼久,但是跟蘇袖袖這種性格的人在一起,大部分的男人都不會日久生情,日久生厭還差不多。
晚宴過後,蘇袖袖跟着季明成去了他的屋子裡。
他的屋子跟太原那兒的屋子一樣,都是簡簡單單的沒有多餘的裝飾。臨窗一個大畫案,上面擺着一疊名人法貼,一方澄泥硯,舊窯筆海里插着十來只粗細不一的筆。畫案上還有一幅他沒看完的公文,上面他的筆跡如行雲流水一樣暢然。
她盯着那處看了好久,記憶裡的一些片斷又浮現了出來。還是太原時她的舊屋,遙遠的冬日時光裡,天上飄了細碎的雪,他將她半圍在懷裡,一筆一畫的教她寫象棋上面的字。聲音深沉醇厚,就像是小溪一樣潺潺的流進她的心裡。她晃了晃腦,纔將那些回憶趕出腦海裡。
其實事到如今,她跟他的感情就像是那滿盆的水。再往裡面加些什麼都是無用,不過是染得一地的溼度。徒然罷了。
她身上穿得還是輕藍的衣服,一件淺綠色的羅裙,頭上斜斜的插了一個步搖,低着頭的時候流蘇會垂下來,趁得她越發嫵媚動人。輕藍的身姿要更修長一些,那衣服穿在她身上,着實大了許多。袖子太長了,手還在袖子裡,她將袖子捲起,累摧的堆在袖口,趁得她一雙腕子伶仃細弱,好像迎風就能折斷似的。空落落的腰身。燈光打在她的臉上,細長的睫毛那裡有層光暈。
他打開箱奩,輕輕的對她道:“看看你喜不喜歡?”
蘇袖袖湊過頭去,原來是件粉紅色的小裙子,她伸手藕臂將那裙子拿出來。裙襬處繡着精緻的牡丹花紋,紅色由淺到無,中間一點蕊色嫩黃,仿如真的盛開在裙襬處一樣。入手輕薄絲滑,非是凡品。
她笑靨如花,眼睛裡晶晶亮亮的,好像似有淚珠,細看之下又沒有。那樣開心。見了她的笑容,他忽覺星夜都黯淡了下去,只有她的笑容盛開在這寂夜裡,繁華陡生。
她將裙子穿上,高興的轉圈圈。
推開門出去的時候,她還在那興奮的餘韻中,拎着袖擺,嘴角的弧度牽起。
正巧撞到了輕藍,輕藍看着她的新衣服,有些吃味的道:“我哥哥可真是偏心。什麼好東西得了第一次想得就是你。”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輕輕推了她一下,歪着頭道:“他偏心不疼你,可是我疼你啊。你要是想要,我就脫下來送給你。”
輕藍點了點她的嘴巴道:“你就只剩一張嘴那麼甜了。”
蘇袖袖跺了跺腿,做勢就要脫下來。輕藍忙按住了她的手道:“好了,我開玩笑的。”頓了頓,她又長舒了一口氣道:“還能再見到你真好。自打你落江以後,我時常做噩夢。每次都是你落水的那一幕。”說着說着,眼角的淚就不自覺的落了下來。月光下,那淚珠好像是水晶一樣發着光。
蘇袖袖大大咧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道:“好了。你看我現在生龍活虎的不知道有多好呢。”
輕藍拉着她的手緊了緊,瞳仁緊緊的眼着她,眼睛裡似有幽藍的火在燃燒,格外認真的道:“袖袖,我要你答應我,以後再遇到危險的事情不要再擋在我的前面。難道我的命是命,你的命就不是命了嘛?”
蘇袖袖將自己的手從她的掌心抽出來,轉了個身子道:“我當時也沒想那麼多嘛。看着別人打你,我就不由自主的擋了上去。”
輕藍走了幾步,轉到她的身前,不依不撓的說:“總之,不允許你再這樣了。萬一你出了什麼事情,我的一生都要在不安與愧疚之中度過。”
蘇袖袖不耐煩的道:“好了,好了,你知道了。你這個人簡直囉嗦的很。“
輕藍長嘆了一口氣道:“自打你出事,我哥哥從沒有好好的吃過一頓飯。”
蘇袖袖咬着牙不說話。這次見他,他確實瘦了好多。整個人除了骨頭就是皮。只剩一雙黑漆漆的眼睛。
輕藍接着道:“就算是爲了我哥哥,你也應該好好保重自己。”
蘇袖袖手拽着袖擺道:“輕藍,你別說了。我跟他,你是明白了,不會有什麼了。你說這些,不過是讓我們都煩惱罷了。我已經想開了。”
輕藍拉着她道:“你別這麼想!指婚只是聖上自己的主意,我哥哥不會同意的!離大婚的日子還早,我們一定可以想到解決的辦法的。“
蘇袖袖的嘴角漾起了一抹苦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個天下都是帝王的,他說的話又有誰敢不聽呢。若是他心裡有她,或許還可以爭一爭,但是那次他拉了公主的手以後,她就明白,很多事情還是放手比校好,至少顯得比較灑脫和瀟灑。
見她不說話,輕藍拉着她的手道:“你跟我來。”
兩個人穿過甲板,輕藍帶着她一路前行,到了一個上了鎖的房間,她從懷裡拿出鑰匙開了門。
門咿呀一聲的打開後,蘇袖袖看到了滿船艙的畫。畫上是美人,或動或靜,或顰或笑,栩栩如生的。看着那些畫完全可以感覺得到美人的風姿。從這些畫裡,很輕易的就能感覺到做畫者的用心,沒有絕對的瞭解,絕不可能把畫畫得這樣躍然紙上。
而這些畫,全是她。
說內心不觸動是不可能的。她嚥了下心頭波濤洶涌的情感,覺得眼角酸酸澀澀的。她笑道:“你哥以後要是不做將軍,可以去賣畫嘛。這畫畫得就挺好的。“
輕藍扶了扶額道:“他……”
蘇袖袖沒打她說完,又道:“好了,我好累了,我先回去睡覺了。今天晚上月亮這麼胖,夢肯定做得美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