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沒關係吧?”看見塞繆爾木雕一樣呆坐的樣子,舒牧有點無措,使用“任意門”從魔獸森林回來以後,塞繆爾就一直沉默着不發一言。
塞繆爾的眸子可以說是他這麼多年來見過的最好看的眸子了,然而此時此刻,這樣漂亮的眸子空洞洞的沒有神采,看起來黯淡極了,舒牧倒寧願他像是之前質問自己的時候那樣,神態強硬又堅定,那時候的塞繆爾比現在的他看起來生動得多。
“沒關係。”塞繆爾沉默了好一會纔回話,“今天,多謝你了。”他站起來用牧師特有的方式,對着舒牧行了一個禮。
“我現在有點相信之前你對我說的,你是主派來警示我的話了。如果沒有你,不知道我接下來會面對什麼。識人不清,我愧對主的教誨。”
舒牧訥訥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時候了,每次他都覺得很不好意思好嗎,他只得連連擺手。
塞繆爾也不在意,勉強的衝着舒牧笑了笑,他走出了房間。舒牧見狀連忙跟着飄了過去,現在他的心情這麼不穩定,誰知道他要去做什麼。
在路上塞繆爾遇見了一位牧士,塞繆爾頓了頓腳步,停了下來。他請這位牧士通知教堂衆人他已經回來了,不過現在他心有感悟需要去靜靜心,可能有幾天會不能出現。
牧士連連答應,崇拜的目送塞繆爾走遠。
這個時候,舒牧也總算是知道塞繆爾是走向哪裡了,他的目的地是教堂內部的告解廳。舒牧知道那個地方,告解廳又名懺悔室,是教堂內專門供人懺悔罪惡、自省的地方,此時此刻,這裡沒有別人,冷清得很。
走到門口的時候,塞繆爾停住了腳步,他略帶歉意的說道:“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我也犯了很多錯,我必須靜下來心來向主懺悔我的罪過。可能要連累你在這裡久待了。”
舒牧知道他的意思,塞繆爾說的是那個限制。舒牧立刻表示沒有關係,這種情況完全沒有什麼,他可以不用管自己,只管靜下來心來沉澱自己就好。
不過舒牧確實沒有想到塞繆爾會在裡面待上那麼久。
他這一進去就是整整兩天兩夜都沒有出來,期間任舒牧怎麼飄在告解廳旁邊望眼欲穿,那個門都是絲毫沒有動靜。
無奈之下,舒牧只好拉着從歌解悶,可是每天都提着心的,調戲從歌這個活動也變的沒有意思起來。舒牧並不敢飄進木門裡面一探究竟,他並不知道塞繆爾到底是在做什麼,心境到底穩不穩,如果不小心打擾他的話……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呆着吧。
待到第三天清晨,那扇門吱呀呀的移動的時候,舒牧還以爲自己眼花了呢。
古老的木門一點點的被推開,清晨的陽光就這樣透過門縫一片片的撒到了走廊上,有細小的灰塵隨着木門的移動被揚起,飄散在空氣中清晰可見。塞繆爾就這樣背光而立,神情肅穆而平靜,潔白的衣袍被光暈染帶着金色的光輝,一瞬間,不信神的舒牧也從心底感受到了一種不可言說的震撼感。
這一幕,實在是美得驚人。就算是神的真身降臨,也不過如此吧。
直到塞繆爾對着舒牧微笑的點了點頭,舒牧才從那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裡脫離出來。
“他突破了。”身邊的從歌突然冒出一句來把舒牧嚇了一跳,舒牧難以置信的看看從歌,又看看塞繆爾。
“不要那麼驚訝,他確實突破了,剛纔就是他突破後還不能很好的收斂神力,纔會給你帶來那麼大的衝擊。從今天開始他就是初級中階牧師了。看來洛林的事情讓他頓悟了很多,也更堅定了接下來要走的路,作爲‘神之子’,他的天賦名不虛傳。”從歌認真的爲舒牧又解釋了一遍。
於是卡在舒牧喉嚨裡的話就怎麼都說不出來了,好像有些東西不必再問了,什麼“你現在感覺怎麼樣”啊,“對洛林決定要如何處置”啊,前者塞繆爾此刻突破的狀態已經給了非常好的答案,而後者舒牧相信塞繆爾心裡此刻已經有了決定。
不過有些東西還是必須要交代一下的。
回到居所,舒牧假意的清了清嗓子,努力裝出一副很嚴肅的樣子開口道:“我親愛的牧師先生,現在事實已經驗證了我的話,我相信您對我所說的我是來幫助您的事情已經毫無異議了。不過現在,我也有一件小小的事情要麻煩您。”
塞繆爾點了點示意舒牧繼續說。
“不管您準備如何對待洛林,我希望您最後能對他說出‘我不愛你’這幾個字。”舒牧笑的有些尷尬,“嘿,當然我知道您從未愛過他……不過大約友情也算是一種愛?”
氣氛沉滯了一會,就在舒牧苦心冥想怎麼換個說辭的時候,塞繆爾點了點頭,不去追究舒牧奇怪的要求究竟是爲什麼。就當是報答他幫自己認清了洛林這個人。
“只要說出這幾個字就可以?”
“對,重點是愛這個字,一定要有啊。”舒牧吸取上次的教訓。
“好。”
接下來的幾天,塞繆爾看起來就好像徹底遺忘了洛林這個人一樣。
他生活的一如往常,早晚虔誠的對神祈禱,其他時間研究教義、爲上門的民衆救治。
直到幾天後洛林找上門來。
洛林的心情很是忐忑,那天他和巴特萊兩個人正自得的時候,一轉眼間原本應該因爲傷勢動彈不得等到他去拯救的塞繆爾卻莫名奇妙的消失了。
那一瞬間他們誰也沒有注意到塞繆爾到底是怎樣消失的,是被魔獸叼走了還是被人救走了?還是,真的有神靈顯靈,將他的信徒帶走了?
等他們再看向那塊空地的時候,那裡已經空無一人了。
他和巴特萊兩個人都驚慌極了,他們只是想做個套讓塞繆爾鑽進去,並沒有想要害他性命的想法……一想到可能會被教堂追究責任,兩個人就忍不住顫抖起來。
教廷可不是什麼地方上的小勢力,如果說實力的話,它完全當得上是大陸上最大的組織了,各種級別的教堂遍佈全大陸。謀害牧師是非常大的罪過,一旦被下達通緝令,那就是全大陸範圍的捉拿,絕無藏身之處,同時,謀害牧師也會被視作是叛教的證明,是要被進行審判的。
如果是被人救走了還好,大不了他將來前去教堂對塞繆爾請罪便是,就說是自己保護不利才導致他受傷,裝的自責一點,羞愧一點,最好是再來點苦肉計,以塞繆爾對朋友寬容的態度,他必定不會與自己計較太多,一定會原諒自己。
如果是最後一種可能……洛林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顫抖。就算平時心裡並不太信神,甚至行動上也無所顧忌,但從小在這樣宗教氣氛濃郁的環境里長大,說對神一點敬畏都沒有那是騙人的,此時此刻,洛林就忍不住開始疑神疑鬼了。
巴特萊見勢不妙,趕緊灰溜溜的先拋下洛林逃走了,就剩下洛林自己在原地焦急的打轉,心裡一個想法接一個想法的往外冒,怎麼也停不下來,每想到一個,他的腿就更軟一分。
傭兵隊的人們很快就發現那個洞穴什麼東西也沒有,也都回來了。他們發現忽然就失去了蹤跡的洛林此時此刻就站在洞口前,而之前說好等在此處不動的牧師大人卻消失不見了,他們紛紛不解的發問。
洛林趕緊解釋道:“我剛纔走得太急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和你們走散了,再回頭看的時候,你們都已經不見了。我東走西走,怎麼也沒發現有價值的東西,就先出來了。但是在我出來的時候塞繆爾就已經不在了,以我對塞繆爾性格的瞭解,我猜是不是剛纔有另外一個傭兵團的人路過,看見塞繆爾是牧師裝扮於是向他緊急求救了,你們也知道我們這些傭兵有生命垂危的情況一點也不奇怪。”
“塞繆爾是個牧師你們知道的,遇見這種事總是悲天憫人的,他有可能是想着我們的探險到此就基本結束了,接下來剩下的就是原路返回了,他對我們的幫助並不多,就隨着他們先走了。”
這個解釋其實有很多地方並不通順,但是這已經是洛林短時間內能想出的最真實的藉口了,現在他就是要拼一拼自己在傭兵隊裡多年積累下來的信任,還有人們對於他和塞繆爾是朋友所以不會對塞繆爾不利這一認知了。
忐忑的說完這段話,洛林竭力裝出無奈的樣子。
一陣沉默之後,終於有人發問道:“那我們現在怎麼辦,是等待牧師大人還是?”
“等等吧。”“就是,等一下。”一下子大家都開口想要等一等。
洛林在心中暗恨塞繆爾的親和力,趕緊開口道:“不用了吧……難道那個傭兵團不會保護塞繆爾回去嗎?你們不要太擔心,塞繆爾我瞭解,他不會有問題的。”
大家又討論了好一會兒,但是都被洛林一一擋回去了,最後大家覺得洛林既然作爲牧師大人的好朋友都這麼說,也都不再固執。
雖然暫時躲過一劫,但是洛林的心裡依然不安的很,等到回到城裡,他更是閉門不出。
他不敢聯繫外界,更害怕有人敲門。他害怕他一出門就能聽到類似什麼牧師神秘失蹤或者死亡,然後教堂和警衛隊正在展開調查的消息,更害怕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有人上門來對他出示逮捕令,把他投進監獄。
就算是呆在家裡,他也害怕會有神降下神罰。
這樣難熬的日子,洛林熬了好幾天。直到家中再也沒水也沒有乾糧了,洛林才心懷僥倖的說服自己:這麼多天都沒有人上門抓自己,自己的身上也沒有什麼異動,這是不是說明塞繆爾其實沒有大礙?
他幾乎是戰慄着的走出家門,縮頭縮腦像是個竊賊一樣。他不敢站在陽光下,也不敢站在顯眼處,而是在城市的陰影裡行走了半天,一路偷聽別人的閒聊,直到確認了這些天來並沒有聽說任何牧師出事的消息心神才放鬆下來。
他又向人詢問“霍齊亞牧師最近有什麼消息嗎?”,塞繆爾在整個卡米爾城裡都是有名的,不怕別人不知道說的是誰。路人的回答是那位牧師大人之前大概是出去了幾天,但是這幾天已經重新開始醫治病人了。
洛林心裡一陣放鬆又是一陣疑惑,看來塞繆爾是被人救出來了,但是如果是這樣的話,爲什麼他這麼些天來都沒有來找自己呢?
塞繆爾應該會想到,突然之間失去了他的蹤跡,作爲帶領他前去探險的朋友,自己會很擔心的,以他以往的體貼是無論如何也會通知自己一聲的。
看來塞繆爾是真的生氣了。不過沒關係,得知他沒有大礙,一瞬間洛林就已經想好了要怎麼應付塞繆爾了。
這個情況比那些可怕的猜想好多了。
他放棄了原本的想要填飽肚子的做法,甚至狠狠心,又餓了自己半天,將自己身上本就幾天沒換的衣物弄的更皺些,頭髮也用手撲騰的亂七八糟,又找了些草葉種子弄到身上。
洛林在鏡子面前照了又照,確定自己看起來就像是在森林裡憂心忡忡找了好幾天的樣子,又想好了說辭,這才前去教堂尋找塞繆爾去了。
感謝這幾天的擔驚受怕,他的臉色非常符合情境,甚至不用僞裝。
唉,生命不息,作死不止的洛林……
話說明天會有大虐出沒喲~麼麼噠親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