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通報的聲音剛落,楚瑜便見一個頭戴九尾點翠大鳳釵,身着暗自繡牡丹的貴婦快步走了進來。
但那貴婦容貌溫柔秀麗,笑容爽愜,行走間步子雖急,卻偏偏裙襬幾不見擺動,恣儀悅目端莊得讓楚瑜忍不住暗自讚歎。
那貴婦一見太后便恭恭敬敬地行了個禮:“兒臣給母后請安。”
“起罷,皇后今兒來得這般早,可是有什麼事兒麼?”南太后看着她溫和地一笑,但眼裡的光卻有些莫測。
蕭皇后卻彷彿沒有看見似的,只起了身,含笑着道:“兒臣這不是聽說母后身邊來個新鮮人兒,咱們這宮裡人丁稀少的,難得有些熱鬧,兒臣便帶着些御膳房新學做的海外點心過來了,也讓老祖宗嚐個新鮮。”
說着她便笑了起來,擡手示意身邊的女官領着宮婢們將幾個漂亮的紅漆盒子端了上來。
那食盒下頭一層是燒得通紅卻沒有煙的火炭,上面溫熱着暖暖的各種精美之極點心和讓人就忍不住食指大動的香濃羹湯。
楚瑜本也是個吃貨,但此刻心神卻全不在那些難見的點心上和羹湯上,只都暗中落在了這位皇后娘娘身上,心中有些暗自稱奇——
看這位中宮娘娘通身的氣派和優雅之極的一舉一動,就知她出身一定不低,但是卻並沒有她前生看的那些劇裡那些皇后那種氣勢凌人或者老成持重之感。
倒是蕭皇后那總是笑盈盈的樣子和那張銀盤似的圓潤秀麗的臉,看着讓人心生親切之感,何況她說話間並不端着架子,甚至帶着點趣味,聽着極爲親切近人,與看似溫和但實際上高冷深沉的南太后完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
就算是對宮中人都沒有什麼好感的楚瑜也覺得看着這位親切的皇后娘娘,是一件頗爲舒服的事情。
只是楚瑜並不知道,當初的二皇子體弱多病,根本不是被作爲帝王培養的,帝后都只盼着他治學之餘能將身子養好。
二皇子本是一個幾乎註定登不上皇位的閒散皇子,太后對二兒臣的要求自然不會太苛刻,只求個出身相對好點,最主要是爲人樂觀,性子又好的姑娘來照顧自己多病的兒子,讓他心情愉快即可,誰知道陰差陽錯,竟是最不太可能登上皇位的人登上了皇位。
這位整日裡只需要打理府弁伺候夫君很少在人前出現的二皇子妃也就趕鴨子上架成了蕭皇后,自然和那原本就衝着後位去的貴女妃嬪們性情不一樣,可蕭皇后這種簡單性情卻比大部分妃子貴女都得南太后的青睞。
這一切也是後來紅袖告訴她的。
楚瑜後來想了想,只道:“能在宮裡活下去,又能得到太后的親眼的女子,怎麼會簡單呢?”
紅袖聽到這句話,看了她一眼,露出個有點古怪感嘆的表情嘀咕:“能在主上身邊睡着你的更不簡單呢。”
……
而此刻,南太后看着那些做工精緻的點心,淡淡地點頭,也很給蕭皇后面子地試了一個:“嗯,御膳房裡那些食古不化的老東西們終於肯接納西洋來的師傅了,是有口福的好事兒。”
“味道可好,老祖宗?”蕭皇后一臉期待地含笑問。
“不錯,倒是難爲你有孝心跑這一趟。”南太后目光從楚瑜的臉上掠到了蕭皇后的臉上,微微彎起脣角:“不然,哀家還以爲你是來爲人求情的。”
她的聲音很平靜,聲音卻有些莫測到讓人心發涼。
楚瑜看着南太后的樣子,卻有些怔然,南太后身上那種氣息竟與琴笙有那麼一分相似,是因爲掌權操控人心的上位者都是如此,又或者說是因爲明烈太女的血脈傳承?
皇后臉上的笑容不變,笑盈盈地在南太后身邊坐下來:“母后這話說得,兒臣就不能既來孝順您,又來爲人求情麼?”
楚瑜一愣,倒是沒有想到皇后說話這般直率。
可是很明顯,南太后是吃自己兒臣這套的,太后深邃的眼裡閃過一絲瞭然,隨後淡冷地看向楚瑜:“怎麼,怕哀家爲難她麼?”
她身上冰冷的氣息讓皇后暗驚,隨後立刻在太后面前俯下身子:“母后自然不會爲難這麼一個小輩不是,兒臣也就是說笑罷勒,母后息怒。”
在場衆人心頭一緊,也皆跟着跪下身去,楚瑜這個當事人自然也跟着俯下身子去。
這是要開始收拾她的節奏了?她暗自嘀咕。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南太后不過片刻之後,便擺了擺手,冷道:“都起來罷。”
衆人謝恩之後起身,太后淡淡地掃了楚瑜一眼,有些倦怠地:“行了,你這小輩在哀家這個老婆子這裡也不自在,下去罷。”
楚瑜立刻又俯下身去拜了拜:“臣女不敢,臣女告退。”
隨後,她又對皇后行了禮:“多謝皇后娘娘,臣女告退。”
雖然這位皇后這種硬生生把她摘出去的方式只會讓太后更不喜歡她,但也能看出來是皇帝陛下遣了她過來的,也算是好心,但她也看出來了帝后本身對她的存在也都是心存疑慮的,大約是覺得她來歷可疑,又配不上琴笙罷?
但楚瑜本來就也沒有打算讓皇室中人喜歡自己,她又不是銀子,人人都鍾情,何況她原本也不喜皇室中人,對於這些人,最好是保持距離,他們要真對她青眼有加,她還得擔心他們打算利用她對琴笙不利呢。
皇后見楚瑜禮儀規矩,挑不出毛病,眼底倒閃過一絲異色,畢竟她是聽了陛下說玉安縣主出身平民,整日裡混跡市井的,她原以爲會見到一個俗不可耐、心機深沉的豔俗女子,如今看來卻像是個貴族出身的小姑娘,教養不錯的樣子。
就算是臨時訓練了禮儀,這姑娘身上的靈慧氣質卻着實做不得假。
皇后含笑扶了一把她的手腕:“起來罷。”
只是這一觸之下,蕭皇后就愣了愣,竟低頭在看了眼楚瑜手腕上露出的小片肌膚,她指尖又在上面滑動了一下。
楚瑜一愣,有點不明白這皇后是做什麼,但她是知道自己的這身皮肉滑嬌軟滑柔膩到吸手的程度的,但凡摸了她一把的人,多半都會忍不住一直摸好幾把。
所幸知道這一點的人並不多,尤其是在嫁給琴笙之後,他更是嚴禁她讓人摸到肌膚。
但是面前這位是皇后,這麼摸她感覺實在是……有點古怪。
楚瑜欠了身,不動聲色收回了手腕,皇后似也沒有再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來。
楚瑜便退了出去。
……
待着楚瑜離開之後,太后看了眼皇后,悠然問:“怎麼了,哀家見你神色有異,那丫頭有什麼不對麼?”
皇后聞言一驚,她素來知道自己這位婆母的厲害,只是沒有想到這麼細微之處也被太后看在眼裡,她便也沒有隱瞞,只是想了想後有些遲疑地道:“兒臣只是覺得她好像有些眼熟。”
或者說是楚瑜手腕肌膚上那種奇異的觸感,讓她忽然心中一動,似有些熟悉,卻又想不起來。
太后聞言,只淡淡地笑了笑,隨意地品了一口茶:“那就在你宮裡慢慢想罷,想明白了再來給哀家請安。”
皇后暗自苦笑,這是太后給的懲戒了,禁足中宮麼,也沒有說個期限……
可一頭是自己的夫君,一頭是婆母,她也只福了福身:“是,兒臣知錯。”
林尚宮在一邊看着,眼底閃過一絲幽光,她看了看楚瑜離開的背影,隨後垂下眸子。
這時一個小宮女忽然恭恭敬敬地在殿門門外道:“回稟太后,蘇家的千城小姐遞了牌子要進宮給您請安。”
太后一頓,脣角彎起一點淡淡的慈和笑意:“哦,是麼,蘇蘇那丫頭回來了,宣罷。”
那老冬聞言,便是對着太后諂媚一笑:“老祖宗,不知這次千城小姐會帶什麼東西回來孝敬您,去年可是三張她親手獵殺的漂亮雪狼皮子和親手臨摹的宮大家當年的傳世名畫呢。”
太后這輩子什麼好東西沒有見過,最難得的是這份心意,否則廉親王當初也不會選了楚瑜的那一幅太后肖像作爲太后壽辰賀禮了。
這位蘇家小姐能得到太后少見溫和眷顧,除了她是蘇家女兒的身份,更有一份心思人品。
皇后聞言,心中卻忽然一動,恍惚間卻記起楚瑜那雙明媚靈動的眼眸,似和記憶裡的某張熟悉人影竟然有瞬間的重合。
………
楚瑜這頭出了太后的慈寧宮沒有多久,宮裡便飛快地傳遍了慈寧宮裡發生的事兒。
玉安縣主離了慈寧宮,皇后後腳就被太后禁足了,據說是爲了給玉安縣主求情的事兒。
這意味着什麼呢?
意味着太后雖然看重琴三爺,但是並不喜歡玉安縣主,卻顧忌着三爺,動了皇后,沒有動玉安縣主。
宮裡的妃嬪們自然都是高興看見皇后被禁足的消息,而太后如此不喜玉安縣主這件事看似不要緊,但是落在許多有心人眼裡,自有另一番說法,暗流涌動。
在京城裡楚瑜這玉安縣主也跟着被看輕了許多,琴笙又不可能一直跟在她身邊,果然種種麻煩添堵,冷嘲熱諷都也是輕的。
打上琴笙身邊夫人或者妾侍之位主意的人,更不知凡幾了,雖然知道琴笙不可能看上這些人,但走哪裡都看見這種覬覦你男人的女人撲過來,踩你還光明正大地你男人,不是不能罵回去,但楚瑜看得那叫一個心塞。
這也是過後楚瑜呆在京城這段時日才明白的。
她算是知道南太后的手段高明瞭,太后沒動她一根寒毛,甚至幾乎沒做任何事兒,連琴笙也無法爲她出頭。
可太后一句話,非但狠狠敲打了放在她眼裡皇帝和皇后,也輕描淡寫地順手收拾了不被放在她眼裡的自己一把,若是她楚瑜是那種愛鬧騰的女人,估計還得跟琴笙之間鬧出點事兒來,那才真叫得不償失。
可楚瑜一時間氣得牙癢癢的,卻又無可奈何。
琴笙卻似有點看笑話似地看着她惱火的樣兒,竟覺得她吃醋惱火與他抱怨的樣子有趣,沒事兒看着她氣鼓鼓的樣子就往牀上帶,道是化悲憤爲‘食慾’有助健康。
這讓楚瑜很懷疑琴笙不是不能收拾這局面,而是就想看着她吃癟有趣,這也讓楚瑜暗自盤算着,或許她該自己出手了。
男人腦子裡只有下半身。
……
如此幾日下來之後,楚瑜自己也沒啥氣力去抱怨自己遇見的種種心塞惱火事兒了,因爲她總覺得琴笙的狀態有點不大對鏡。
“唔……。”楚瑜顫抖地咬着身下的被子,一頭汗,臉頰緋紅,眼裡水汪汪的都是水霧氣,看着琴笙側了臉從自己背上翻身下來,閉了眼輕喘着休息。
一場狂風驟雨似的情事消停,她眼神雖有些模糊,腦子卻沒有不好使。
她總覺得琴笙最近在情事上‘狠’了,這種‘狠’,讓她總覺得琴笙像是有點在惱她,可是爲什麼呢?
問了這位爺,這位爺卻一臉你多想了的溫柔表情和寬慰。
可這溫柔的勁上了牀榻就不是那麼一回事兒了。
楚瑜忍不住暗自瞪着身邊躺着的人,這貨分明就在暗戳戳地生悶氣,陰晴不定的!
她還沒惱呢,他生個屁悶氣呢?
題外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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