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音山內。
秋浩渺手裡飛出光亮的夜明珠,將一條漆黑的甬道照亮,然後走了進去。
甬道盡頭是一道金屬門,秋浩渺玉指在密鎖上摁動幾下,金屬門啓開,她步入密室中,金屬門又自緊閉上了。
密室中燈火通明,她拉下電閘,啓動一排排的電驅機器,牆壁上鑲嵌着的一個液晶大屏幕即刻亮起光來。
秋浩渺對着屏幕道:“請召喚白衣人。”
不一會,潔白的大屏幕上隱隱現出一個白色身影,他的面目被一團白光完全的籠罩住了,根本看不清楚他究竟是誰。
“天地空虛?”秋浩渺對着屏幕問。
“往事悠悠!”白色身影答。
“白衣人,還請告知斷刀三魔的事。”秋浩渺再問。
白色身影答:“神宮動用無用之人消除無用之人,此乃清除計劃。故斷刀三魔、漠北雙煞等俠字號人,乃烏合之衆,定可清除。”
“那梅鎮鎮撫司許忠犯有何事,也要清除?”秋浩渺皺眉問。
白色身影答:“許忠已知悉紅姑身份,未免泄露,定要清除。”
“許忠乃忠實之人,他定然不會泄露我的身份。再說,這麼多年過去了,我已經累了,不想再一直隱身下去。”秋浩渺繼而問,“有沒有清除者之名錄?”
白色身影答:“這個恕不能告知。爲保萬全,請將血門關閉。”
秋浩渺點頭。
“有一頭號目標——久樂山參天菩提鄂才神,乃當年武國第六長老碧清池,血詔藏於他處,事不宜遲,你親自去除掉鄂才神,毀掉血詔。血詔牽涉太大,如若落在玄皇手中,還不知有多少人又要人頭落地。”
秋浩渺一聽“血詔”三字,眉尖一抖,面色凝重起來,鄭重道:“我會盡快清除目標,毀掉血詔。”
她想了想問:“在過去的兩個時辰內,玄皇身在何處?”
白色身影答:“天女和十公主這兩日一直陪在玄皇身邊。對了,那名叫‘武情義’的少年是何身份,從何而來?”
秋浩渺眉頭深鎖道:“你竟然知道得這麼快?詳細不知,我因誤會他是玄皇所化,故而將其打飛,至今生死未卜。”
“什麼?”白色身影好似吃了一驚,“你即刻去找到他然後救活他,探明他的身份,告知於我。他的身份,只可你知我知,並且,你要保護他。”
秋浩渺沉吟道:“我自會去找他救他,但天底下想要我保護的人,除了那麼幾個,其餘的恐怕還沒出世呢。”
白色身影語帶央求道:“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你,但此人對我很重要,他讓我想起了我那故去的妹妹。”
“啊?”秋浩渺楞在了當地,不願相信道,“你……你說的是真的?”
“我也不確定,”白色身影語氣不肯定,“就算是我欠你一次恩,你找到他後,絕密告知於我,不可讓第三者知道他的身份,尤其是巡查使石玉琢。”
“那好吧,我答應你!”秋浩渺深吸了一口氣。
“這天底下,我信任的人只有你一個了。當年,神宮大案,天女之恩,我以死難報。爲了安全起見,下一次,你我要重新加密通話路徑。”白色身影說完,消失而去,屏幕上只留下一片空白。
秋浩渺愣了一會神,擡手切斷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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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湖水淹沒了武情義的身軀,刺骨的疼痛侵入他的全身,他抖運功力護住周身要害,將入侵體內的紅姑功力分散消除。他沒想到紅姑會用這麼強的功力將他打飛,他也不明白她爲什麼要將他打飛。
嗆鼻的冰水已衝入他的喉嚨,武情義閉住氣息,一種窒息感襲遍全身,他幾欲昏暈過去。
“爲什麼?爲什麼天女你要打我?”這個問題在他腦內揮之不去。
“難道,難道當年梅姨和天女結了大仇?當時我淹沒在幻生花的光芒中時,梅姨爲了救我,她全力攻向天女——”武情義恍然大悟,心裡鬱積之痛,比紅姑的掌力痛上百倍。
他第一眼見到紅姑秋浩渺,便知她就是自己朝朝暮暮思念、日日夜夜苦尋的天女藍素心。他狀若癲狂,心裡只有無比的震驚和無比的欣喜,卻沒想到紅姑會毫不猶豫的對他突下殺招。
“普通人在這一掌之下即便有兩條命恐怕也不能活了吧!天女,你爲什麼這麼狠心?莫非,如今你成爲‘紅姑’,就再已不是當年的天女了嗎?”在冰冷的湖水中,武情義的眼淚也沒有一刻的止住,淚水融化在了冰水裡。
他忍着心裡的痛,在深水中游了一段,仰頭破出水面,甫一運氣,渾身是痛,尤其是背部生疼,但還能飛起。他輕點着水面飛出梅湖,身影沒入一片梅花林中。
梅花樹被他身子一碰,簌簌的白雪抖落下來。黑夜裡看不清事物,藉着白雪的光亮,武情義望見梅花林連接着一座山峰,便徑直踏雪踩枝,運出輕巧之力,向半山腰飛了上去。
即便是寒雪之天,一簾瀑布依舊嘩嘩在流。離得近了,看得清那瀑布自一尊巨大石像的嘴裡流淌出來。水流打在石像腳板的大石上,濺出飛花瓊玉,響出奔雷之音。
這石像是自一面山崖巨石上雕琢出來的,高達數丈,好似一尊遠古神明。
武情義無心觀看石像,腳下一旋,踩落一片水花,順着水面飛落在神明的厚大石脣上。這裡是瀑布的出水口,石脣甚寬,結着冰凌,武情義靠着石壁在無水之處坐了下來。
望着深空,飛雪無聲飄落,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寂。
“天女藍素心——紅姑秋浩渺!”他心裡一直在想着她,愛恨交織,委屈難說。
他細細回憶天女的容顏,心內斷然道:“不會錯的,天女就是紅姑,紅姑就是天女!”
自他六歲時,天女第一次入他夢中。
十五年了,她早已成爲他心中魂牽夢縈的那個人。
十五年來,他從一個小孩子長成一個少年人。
雖然十年不見,但他第一眼就認出她就是他心中那個天仙一般美貌和慈愛的天女。
他愣愣的出神,腦中混亂不堪,只好盤起雙腿閉目運功,驅除體內的殘痛和餘寒。
十年前,他還只是個十歲的孩子。
在武城天女港灣梅花院,他張着雙手微笑着迎接天女向他走來。一身光潔的天女也微笑着緩緩降落在他的面前。
天女那宛如天仙一般潔白的身影、美麗的容顏、溫和的笑容,就在那一刻永遠定格在了他的心裡。
天女走到他的身前,伸出潔白的玉手撫摸着他的臉龐,滿臉慈愛的笑容猶如春雨滋潤進他的深心。
“你叫什麼名字?”天女溫柔地問。
“我------我叫武情義。”武情義張目結舌地回答。
“記住,你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君兒’,是我給你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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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筆峰上,天女說:“梅長老,難道連你也不相信我?我用幻生花將君兒體內的太虛珠取出來後,我可以破例收他爲徒,從此將他帶在我的身邊,便再已沒有人敢傷害他,也再也沒有人敢得罪你了!”
武情義說:“天女,只要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可以讓你從我體內取出太虛珠,你要答應我從此保護我的梅姨和小音妹妹,不讓她們受到一點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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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復一日,她對天女的想念,成爲了一種思念,一種深深的思念。
在玄幻境的十年裡,他每日思念着天女度過,彷彿天女就在他的身邊。
十年的日日夜夜,這一種孤寂的思念,成爲了他對天女無比深沉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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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人,你還不知道吧?天女藍素心早已在七年前就被處以了極刑,灰飛煙滅啦!唉------”夜眠山的那個摘桃老婦告訴他。
“我騙了你,其實我並沒有能尋找到天女的任何線索,也並沒有在五年前見過天女,她確實已經在九鼎宮受刑而死!”岑今告訴她。
每每聽到天女已死的噩耗,他是如此的傷心,如此的痛苦,恨不得立即就死。
曾記得,天女那玉白的雙手撫摸着他的臉龐,她那好看的笑容融化在他的心裡。
而今夜,她寒冷的目光和斥責聲,以及這一手致命的掌力,令他的心彷彿被碾碎了一般。
往事歷歷在目,深心中的回憶令武情義在失聲痛哭,哽咽難說。淚水自他的眼角靜靜流出,悄然無聲。
猛然,他心潮澎湃,嘴角溢出一口鮮血。他不知道是自己傷心之際咬破了嘴脣,還是功力將體內的淤血激了出來,心內泛起一種無言的痛楚,難以忍受。
他垂首閉目,在冷風中靜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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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襲紅色的妙曼身影在夜風中飛蕩,秋浩渺從仙音山上飛下,手中的夜明珠滿泛光輝。她飛入梅花林中,仔細地查找着每一處,是否有人出沒過的痕跡。
但夜雪紛飛,即便有那淺淺的蹤跡,也被雪花再次淹沒。
夜明珠所散發出來的光亮給茫茫的夜色增添了一絲暖色。
她穿梭在滿山的梅花林中,身影望巨像石崖的瀑布飛了過去。
武情義被這由遠而近的微光驚醒,即刻飛閃在水瀑之後,藏住了身子。
“她怎麼會來?她是要來殺我的嗎?”即便遠遠地看着那個紅色身影,他的心依然在怦怦在跳。
秋浩渺好似九幽仙女一般,身影在空氣中自如飛動,藉着夜明珠的亮光,朝巨大石像上遠遠查看了一遍,彷彿沒發現什麼。
夜色中好似聽見她的一聲輕嘆,彷彿千年一嘆,武情義淚眼盈眶,好想就在此刻衝出水瀑,大叫一聲“天女”,然後向她傾訴自己心中所有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