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曠的荒地中,一個佝僂的身影緩慢地移動着,仔細看去,他的身上還揹着一個少年,或者說,揹着一具少年的屍體。
走了不知多久,那身影雖然佝僂,卻沒見他氣喘吁吁。
終於,黑袍人似乎到了目的地,一把將背後的屍體丟在了地上。
“媽的,果然是行不通。”黑袍人將屍體放下後,反而顯得有些乏力,但並不是身體上的疲憊,更像是精神上的挫折。
幾隻像禿鷲一樣的巨鳥在空中盤旋,翅膀大開,竟有些許風雷之音,似乎是在覬覦地上的屍體。
黑袍人笑了笑,隨意地揮了揮手,恐怖的靈力自下而上,那幾只巨鳥連慘叫的聲音都沒發出,便被鑿成了粉末隨風而去了。
靈力鑿碎巨鳥後並沒有就此消散,而是順着黑袍人的心意,在周圍形成了保護的屏障,別說是活物,就連風都沒法吹進來。
做完這一切,黑袍人點了點頭,摘下的黑色的帽兜,露出了一張蒼老的面孔。
“唉,沒想到甦醒後的第一個計劃就以失敗告終。”
“本來是絕對不想用這個方法的,用了就等於是在賭博,賭注還是這個世界的一切,嘖嘖,若不是自知時日無多,我可是絕對不會這樣去賭的。”
結束了自言自語,黑袍人嘆了口氣,面容也嚴肅了起來。
“既然決定了,那現在便開始搖骰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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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看了看天,目光有些許譏諷。
“呵呵,雖然沒辦法和你對抗了,但矇蔽個一時半分我還是做得到的。”
說完,黑袍人大手一揮,龐大的黑暗力量從他的身體中蔓延而出,竟能遮天蔽日,晝夜顛倒。
做完這一切後,黑袍人小心翼翼地從儲物戒指中拿出了一個黑色的圓盤,上面刻着玄之又玄的紋路,普通人若是不小心看上一眼也許就再也無法收回目光了。
“沒想到,這幽冥鑰匙沒被那些想滅世的老傢伙用,卻被我給用了。”
黑袍人有些唏噓地嘆了口氣,顫顫巍巍地舉起手中的黑色圓盤,嘴中默默地念起了咒語。
“………”
“………”
“………”
彷彿是不屬於這裡的文字,在黑袍人唸完之後,在他的面前,一道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裂縫出現在他的面前。
裂縫中傳來了永恆的氣息。
饒是強大的黑袍人,面對這股氣息也有些心驚。
良久,從裂縫中傳來了響動。
“你這麼做,不怕我毀掉這個世界麼?”
聲音清脆夾雜着好奇,像是學子在向教書先生請教,請教的內容卻令人驚悚。
權衡了一下,黑袍人開口:
“誠然,我這麼做可能會讓這個世界走向滅亡,但我想世界的滅亡與否,與你並無直接的利害關係,所以……”
“好了好了,別說這些沒用的了,所以,你打開幽冥與現世的通道,想做什麼?幽冥太無趣了,我只喜歡好玩的東西,如果你不能讓我滿意,那就思考一下死法吧,我一定不讓你死得順心。”
裂縫中傳出不耐的聲音,打斷了黑袍人。
聽到對方的話,黑袍人卻鬆了口氣,沒有直接大開殺戒,就等於好奇,好奇那就證明還有的談。
“自然,如果沒有有趣的東西,我又怎麼會敢打開通道呢?雖然毀掉這個世界對於你毫無利處,但聽聞幽冥之中的大人對於世界的法則很有興趣,如果能吞噬掉這個世界的天道,我想這一定能讓你滿意吧。”
“哦?”裂縫中的存在似乎是有了些興趣,不過感興趣的點卻不在天道上,而是在黑袍人身上。
“身爲這個世界的一員,竟然串通幽冥藉此除去天道?那你算不算這個世界的叛徒呢?”
黑袍苦笑一聲:“叛徒?如果說真有叛徒,那這天道纔是世界的叛徒,你剛剛問我,我這麼做怕不怕你毀掉這個世界,我當然怕!”
“我癡迷於這世界的山川,河流,雲層,微風,怎麼會不怕這一切毀掉,可如果我不喚醒你,那這個世界便一定會被天道所吞噬,我不得不賭一把,賭你願意在天道吞噬世界之前先把天道吞噬。”
一口氣說了不少秘密,裂縫中的存在也沉默了。
黑袍人心想,是不是自己的這番話讓對面的那位懷疑起來了,雖然自己說的就是大實話,但畢竟天道乃是世界保鏢一般的存在。
結果自己這個世界裡,天道卻想着把世界給吃了,這種事說出來,被懷疑也有理有據。
不料,裂縫中傳來了陰惻惻的笑聲:
“呵呵,原本我還打算你只要有一點謊言,就將你殺死然後回去的,畢竟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打得過這世界的天道,沒想到你還真是對我近乎全盤托出了。”
在黑袍人疑惑的眼神中,裂縫中繼續傳來聲音:“按照你們對時間的說法,大概是八千年前吧。你們和天道的戰鬥,我曾在幽冥觀測過。”
“那一戰太過於激烈了,導致幽冥都有些震動,所以我很好奇,到底是什麼促使着你們這些傢伙和天道作戰?”
黑袍人定了定,覺得本就無需隱瞞。
“其實,我們和天道曾是一個意志,然而天道認爲,我們是阻止它前進的污穢,爲了成爲更加超脫的存在,它便將我們剔除了。”
“也就是將我們剔除的一刻,天道找出了更進一步的方法,就是將這個世界與自己融爲一體,如此,便可以超脫。”
黑袍人眼神欲加低沉。
“甚至將我們剔除之後,它培養的那些天道的狗腿子一致對外宣稱我們是這個世界的污穢,還給我們起了個難聽的名字,叫罪獸。結果一羣人也跟着瞎叫着要把我們徹底泯滅!”
“我們心裡不服啊。說起來最開始就是純粹因爲不爽才和天道打起來的,最後它被我們幹到半沉睡,吞噬世界的計劃暫時擱淺,我們也基本上被打得神智喪失陷入沉睡。結果還被冠以污穢之名人人喊打!”
黑袍人越說越憤怒,說到最後,乾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裂縫中的存在開懷大笑了起來,彷彿是聽到了最搞笑的笑話一般,一邊笑着,一邊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着:
“想,想不到,被稱爲罪獸的傢伙,竟然是救世主,直到死前還要爲這個世界想辦法……”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看你們這麼好玩,我都想幫助你了,但,很遺憾,你遮蔽天機的法則一消失,恐怕天道就會發現我,屆時它一定會躲起來,畢竟它纔是這個世界的主人,我還真不好找它,而它這一躲恐怕就是萬年起步,我可不想在這裡呆這麼久。”
聽到這些話,黑袍卻並沒氣餒。
“我早已想到這些了……”
“說說看?”黑袍的話再次勾起了裂縫那位的興趣。
“關鍵就在於這個少年!”黑袍隨即指了指地上的屍體:
“罪獸與天道的一戰,我們雙方都陷入了半沉睡,我最近才甦醒,所以想嘗試能不能先把天道的狗腿子給滅掉,要知道現在天道在半沉睡,都是靠着這些狗腿子幫它推進計劃。”
“但我的狀態也不好,不能被天道發現,不然就算它是半沉睡,想要滅殺我還是有不少辦法,所以我用在我身體中同樣在沉睡的這位罪獸創立了血神會。”
黑袍指了指自己的肚子,表示裡面還有一位和他一樣的“污穢”存在。
“然而事與願違,那些血神會的廢物根本不敢去和修士們打架,只敢欺負凡人,我一怒之下就不管這羣人了,任由他們被正派殲滅。”
“而這少年,正是我們名義上的血神會少主。如今也正是你幽冥大人的容器!”
“嗯?如此凡人之軀,怕是連我一絲的意志也無法承受……咦?不對,這孩子不是凡人……”
“不愧是幽冥,沒錯,這傢伙不僅不是凡人,他連人都不是!”
“……”
似乎也覺着自己這麼說不妥,於是黑袍換了個語氣接着說道:
“這少年,乃是我以南海最深處的臨界暗石所鑄造而成!連自主意識也沒有,平時一直都是我在操控他戰鬥,所以有一些野性。這身體打造出來時就是化體境,但從沒吸收過靈氣,化體境,也就是凡人所能達到的極限之境,加上臨界暗石的身軀,應該可以接納幽冥的意志了吧?”
聽了這麼長一串,幽冥大人都有些敬佩眼前這傢伙了。
“好,很好,沒想到你竟然準備得如此周全,我倒有些好奇,你是從什麼時候就開始準備的?”
“這都不重要,還有最後一個事,就算你以一絲意志降臨,天道依然有發現你的可能性,所以我要從召喚一個最弱的靈魂與這身體融爲一體,幽冥大人,你就先在這身軀中沉睡恢復力量,等到有足夠能力之後,再奪舍掉這身體,到那個時候,我相信你能完美地隱藏起自己,讓天道也認爲你是一個普通的原住民。”
“嘖嘖,你還真是想得周到呢,但這樣,我可又要等待一段時間才能開始遊戲了。”
黑袍笑了笑:“等待刺激遊戲的開始,未必不是遊戲的一部分。不過把自己削弱至極弱的狀態來到這個世界,你真的願意這麼做嗎?”
“哈哈哈,生命對於幽冥來說,不值一提,我只是希望這次能讓我玩得開心點罷了。”
話罷,一隻黑霧形成的手掌將裂縫掰開一瞬,雖然肉眼沒法看到,但有一股意志降臨到了地上的少年身體中,接着裂縫便顯示得無影無蹤。
“我還有個問題。”
空曠的荒地,幽冥的聲音在黑袍耳邊迴盪。
黑袍也知道,幽冥的意志雖然已極爲弱小,卻還沒在少年的身體中沉睡,於是仔細聽着他還有什麼要問。
“若是按照這邊的說法,天道剔除的你們應該是貪、嗔、癡、恨、愛、惡、欲。你是哪個?”
黑袍愣了愣,沒想到會是這個問題,不過很快他就回過神來。
“我,大概是癡吧,癡迷於這世間的一切,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我身體裡睡覺的這位,是恨,恨天道,恨世界,或許也恨我,總之一切事物都會被他憎惡。”
“唔……知道了,我要沉睡了,你還有事麼?”
黑袍人想了想,露出了奇怪的笑容。
“若是有一天你真的吞噬天道在即,幫我給它捎句話……”
“癡者羽長存聽聞天道被噬,望君謹記行百里者半九十,祝君心想事成事事順心,恭喜天道大人萬年大業功虧一簣。”
“哈哈哈哈哈,好一個殺人誅心。看來這場遊戲,會很有意思……”
幽冥的聲音漸漸淡去,終於陷入了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