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吧。怎麼回事？”
紅橙居高臨下，臉色不好，死死盯着石寒青的雙眼以判定他會不會說謊。
面具女殺念在一旁靜靜地看着石寒青，她有很多想問的，但很顯然現在不是時機。
石寒青深知面對憤怒的女人時，任何解釋都是蒼白的——因爲她們聽不進去。
於是他選擇了先道歉。
“哦我親愛的主人，瞧瞧這是個多麼巧的誤會啊！”
紅橙初聽愣了一下，隨後臉色瞬間漲紅道：“你胡謅些什麼？！誰是你的主人？！”
“啊…原來你還不知道呢…”
石寒青唉氣，然後蹭着樹，一扭一扭的站起來，伸出雙手拍在紅橙的肩膀上。
“上面決定了，即日起，我就是你的專屬劍僕了。”
哈？
紅橙連退兩步卻被按住。
“你要是拒絕的話我大概率就會被上清剔除了…”
被踢出上清不可怕，可怕的是離開了上清，想要得到紫煙烏的幫助就會更加困難，得不到紫煙烏的幫助，他自己早晚也會因爲靈魂的問題一命嗚呼。
一邊的面具女忽然冷冷的說道：
“看上去，你們的關係好像反過來了。”
石寒青看了看紅橙，又看了看自己，才發現確實如此。
自己有些“兇狠”的按着紅橙的肩膀，看上去好像紅橙是他的劍僕一樣了。
“咳咳！”
紅橙拍掉肩膀上的大手道：
“先…先不提這個，讓我考慮考慮，你還沒有解釋清楚，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呃…”
爲了自身安全，石寒青用最快的速度把早上的事，全盤托出。
“原來如此…”
紅橙微微頷首，如果是那個許凡的話，說不清楚但也能理解，而且石寒青的描述但也都符合她所知的事實。
“哼，今天就先算了，等我出來再說！”紅橙一揚頭，“不許告訴別人我出現在這裡，記住了嗎！”
石寒青連連點頭，接着忽然不敢擡頭與面具女對視。
“你怎麼了？”紅橙有些奇怪石寒青的反應，石寒青只是倔強的繼續低着頭，彷彿被什麼東西所驅使一般。
所料無果，倒是面具女主動發話：
“我們先回去吧。”她轉向紅橙，如此說道。
紅橙自然沒意見，一再警告石寒青不準告訴別人自己越獄之後，便與面具女一同消失在了石寒青眼前。
“呼…”
石寒青閉上眼睛，心神主動沉溺進識海：
“剛纔爲什麼不讓我和麪具女打個招呼啊，她不是符念嗎？你不想見她？”
半晌，牙女的身影才緩緩出現：“並不是不想相見，只是，我該如何面對她呢？”
“少年，你有沒有想過，倘若她已經對上清忠心耿耿，那突然得知這個事實，道心一定會動搖甚至破裂。”
石寒青沒說話。
如她所言，那對符念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打擊，道心受損，修行一途也會遭受重創。
在常人看來，道心類似與理想志向，即便動搖，頂多會失落一陣子。
但對於修士而言，道心則是修行一途的明燈，道心碎裂，就等於是在黑夜中孤舟偏航。
道心越是堅定的修士，在修行一途就更會展露出超人一等的韌性，禍福相依，這樣的修士一旦道心碎裂，甚至有隕落的可能。
牙女僅憑几面之緣，自然無法辨別符唸的情況。
“那要是面具女真的對上清情根深種呢？”
“那我就一點一點的，讓她認清上清的真面目。”
眩暈感忽然襲來。
“我得走了。”石寒青急忙說道。
這次牙女顯得意猶未盡：“那我們一會再說。”
來不及考慮這句話的意思，石寒青就急急忙忙的退出識海，一步三晃回到了自己的茅草屋。
然後一頭倒在了木板牀上。
再然後，久違的感覺襲來，上一次有這種被束縛無法行動的感覺時，還是在那艘從雪陽城開往中州的客船上。
是的，石寒青又一次做夢了。
在一片漆黑，動彈不得的空間裡，“醒”了過來。
當然這一次多了兩個人，一個是在深睡的木槿花，另一個是興致頗高的牙女：
“呦，少年，正所謂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感覺如何？”
“呃…”石寒青奮力掙扎了幾下，然後像一條鹹魚一樣認命：“要是能讓我像你們一樣自由的話，我大概可以更開心些。”
牙女聳聳肩膀，表示同情。
書生聳聳肩膀，表示同情。
黑團聳聳觸手。
“喂黑團，你今天怎麼出現了？”
黑色觸手擺出一個“叉”。
“並不是“今天出現”，咱可是一直都在的，只不過目前在現實中很難和你說話罷遼。”
黑色的觸手一下一下的點着石寒青的腦門兒。
“如果在現世裡聽到我的聲音，以你現在的精神，恐怕會直接暈過去的。”
“怎麼樣～對你好叭～”觸手在石寒青的頭上揉來揉去，就像在扮演家長一般。
“別揉了別揉了，再揉就禿了。”
石寒青想阻止萬惡的黑團卻有心無力。
實際上，石寒青一直對於黑團有着戒備，畢竟第一次見面時，它似乎說過要奪舍自己之類的話。
不過還好，現在看起來黑團的態度還算友善。
“喂，少年，趁着有時間，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石寒青顧不得頭上的觸手，問道：“我們？”
書生終於開口說道：
“你，我，牙女以及……這個黑色的胖球。”
“餵你說誰是黑色胖球呢？！”
黑團化出觸手像蛇一樣盤住了書生，但顯然書生並不在意：“現在我們出於一些原因，都不得不暫住在你的身體裡，那麼不妨開誠佈公的談談。如何？”
“我沒意見…”石寒青環視兩人一球，開口詢問：“唔…看起來會談很久的樣子呢，那麼，誰先開始？”
然後三束目光就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呃，好吧，我先說。”
“咳咳。”
石寒青清了清嗓子，開口道：
“想來各位對我的真實身份都很好奇，我攤牌了，我就是血神會的少主！”
偷偷觀察眼前三位的反應，嗯，沒有任何反應。這讓石寒青稍稍有一些挫敗感。
“咳咳，雖然說我是血神會的少主，但是因爲一些原因，記憶盡失，我現在除了知道我的名字以外，大概也就還記得大概一個月之前的事而已。”
“總之，雖然是血神會的少主，但是我可不想做一些壞事，本質上來說，我還是大大滴良民，如果可以的話，我更願意普普通通的度過一生。”
“然而，現在的問題在於，我的靈魂，因爲一些我不知道的特殊原因，馬上就要死掉了，按照那個羽長存的說法，我大概還有個幾年？”
“如果不得到罪獸紫煙烏的幫助的話，恐怕幾年之後我就會以極爲痛苦的方式死去吧。”
“還好我足夠幸運！”
“本以爲紫煙烏這種罪獸就算掘地三尺也無法找到，但歪打正着，我身處的上清，正是紫煙烏的所在之地，雖然…具體位置我還不清楚。”
“所以我現在正在全力的瞭解上清，以及，全力的爭取到紫煙烏的幫助。牙女，我知道你和紫炎烏有些關係，既然我們已經在同一條船上了，我大概會需要你的幫助。”
“雖然希望渺茫，也想過放棄，但是我可不要幾年之後抱着殘破的靈魂，後悔到當初爲什麼連最基本的努力都沒做到！”
石寒青一馬當先的自我介紹讓會議的衆人皆有些驚奇。
“少，少年，究竟是你不正常還是時代變了，我從沒見過有人會把自己這樣全盤托出的…”
石寒青的話讓牙女十分驚奇，以至於都有些結巴。
“唔…坦誠相待嘛，況且，我靈魂有問題這件事除了你，書生和黑團應該都是知道的，或許，比我還了解也說不定呢？”
書生聽聞笑而不言，黑糰子沒啥反應，但從它努力用觸手做出抱胸的動作，大概也是在裝高手笑而不言。
“好吧，原來只有我對你知之甚少。”牙女攤開雙手，做無奈狀，“那麼，大概到我了？”
“我的話。”牙女一手叉腰一手放在胸口，“說的簡明一些好了，我的理想是復仇上清，準確的說……”
雖然牙女是微笑模樣，但眼神中的殺氣卻嚇得石寒青不敢說話。
“準確的說，我要殺死一個長老，一個，上清最大的長老。”
上清最大的長老，太上長老，也是上清衆多創始人最大的那一位。
石寒青瞠目結舌：
“我以爲我的目標就夠天馬行空的了，沒想到，牙女你的目標這麼不切實際啊…”
“之所以是理想，不就是因爲其很難實現嗎，少年！”
牙女似乎並沒有對自己的目標產生類似於高不可攀的情緒，反而心態平和，充滿熱枕。
“況且你要得到紫煙烏的幫助，其實就已經和上清在做對了，所以我們的目標姑且一致。”
“所以，讓我們一起把上清搞壞吧！少年！”
“咳咳，我會考慮一下的，書，書生，該你了…”
如果有水喝，石寒青現在挺想潤潤口的，可以是在夢裡，還是不受他支配的夢。
“我想做的和與誰爭鬥無關，我只是想確定，接受血尤之力的你，是否是個合適的人選。”
書生面帶微笑，如果有水喝，他大概也會喝一口，像一個故作高深的說書人，但下一句話就讓他的高深消失殆盡：
“不過…就算你不適合，我也拿你沒辦法就是了…”
他似是有些尷尬的摸摸腦袋。
血色的輪廓讓他看上去額外有些恐怖，石寒青略微思索片刻：
“我儘量讓你覺得合適吧…或者我給你找個其他的人柱力？額，就是給你找個其他適合承載血尤之力的人類…”
“做不到的，血尤之力早就和你的靈魂糾纏不清了，除非你願意把你的魂魄給別人吃掉。”
聽到這話，石寒青打了個冷顫，小聲說道：
“那我還是儘量努力一下，成爲你口中合適的人吧…”
“那你呢？”
衆人的目光凝聚在了最後的黑團上。
“嗯？咱一定要說嘛？”
衆人接連點頭不語。
“好吧~”
黑團的觸手開始自由晃動——
“咱想要，毀滅這個世界。”
“噗…”
“哈哈哈哈哈…”
來自牙女和石寒青的嘲笑，讓死寂的空間中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但很快他們就停下了笑聲，因爲書生沒笑，反而是一副理所應當的表情。
石寒青這才抽動着僵硬的嘴角，問道：“書生…它…它是認真的？”
書生沒說話，黑團繼續發言了，沒有了略顯活潑的語氣。
“石寒青，我滅世的第一步就是將你取而代之。”
“而你的運氣很好，至少現在我還沒這個打算。”
自由晃動的黑色觸手，緩緩裹住了石寒青。
“所以，盡情的取悅我吧，如果能讓我開心，或許我會把取代你的期限推延一些也說不定。”
觸手逐漸收緊，將石寒青的整個身體都鎖住，最後只留下他一隻眼睛。
隱隱中，似乎能看到一嘴微笑的白牙，在黑色身體上明晃晃的。
“嗯？”
石寒青的手突然動了起來，穿過各種觸手，直直抓向黑團，毫無預兆！
“觸感…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樣啊…”
黑團看上去像一個軟軟的球，實則確實一團霧狀的東西。
“哦？凡人，你又給了咱一點驚喜呢…”
黑團看着那條從觸手中穿出來的手臂，並非是從一條條觸手疊着的縫隙中出來，而是實打實的穿透了觸手。
在這個夢中空間裡，一切都是靈魂狀態的存在，石寒青的靈魂竟然能穿過觸手，就說明，他的靈魂和觸手至少在某方面是契合的。
“………”
“我說，黑團啊…”石寒青的嘴巴被觸手擋住，依然口語不清的說出來：
“是你現在還沒能力奪舍我吧？”
黑團見狀，便給石寒青松了綁。
“看來…我說得沒錯啊…”
石寒青活動着身體，這才發現，身體已經能勉強運動了。
而根據上次的經驗，在他強行活動身體之後，可能就要退出這個地方了。
是因爲強行活動消耗太大嗎？石寒青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以黑團的反應來說，自己的猜測八成是正確的。
因爲看上去一直不太正經的黑團，在被戳穿時，破天荒的沉默不語了。
“所以，你的話應該改成，最好這段時間多多取悅你，然後等你恢復了，再把我取代掉，對吧？”
“…………”
“那可真是，恕難從命了，反而我還是要掙扎一番呢。”
“誒嘿*^O^*。那你就盡情掙扎試試看吧，這也不失爲一種樂趣呢。”
黑團的心情似乎又一次莫名變好了，順手給石寒青松了綁。
“啊…”石寒青費力的活動着肘關節，同時有一種自己即將醒來的預感。
“那麼，少年，除了黑團，至少我們的目標暫時並不衝突。”牙女在做着談話的總結，“紫炎烏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不過憑你現在的實力地位，即便我告訴與你，對你也絕無益處，所以，首先先以在上清站穩腳跟爲目的活下去吧！”
勉強的對着牙女點頭，石寒青的身形從這個夢境中緩緩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