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御與吳安乘出了駐地,騰身往天中來,最後落到了一駕雙層飛舟之上。
這駕飛舟乃是牢舟,是專門用來拘押一些重要囚犯的,如今所有制院之中被抓到的師匠都是被扣押在此。
這裡軍士早便得了吩咐,若是張御到來不必阻攔,因此他一路暢通無阻的過了禁關,來到了內艙之中。
兩人由一個士卒相引,來至一個囚牢附近,那士卒道:“他就在這裡面。”
張御道:“吳道友,你且在此等候,別讓他人挨近。”
吳安乘肅容應下。
張御跨步入內,這囚牢還算寬敞乾淨,光線也還算充足,靠牆的牀榻之上坐着一個矮小老者,正是之前制院之內唯一留下的師匠穆通,後者見了是他進來,誠惶誠恐站起來,拱手道:“先生來此,可是又有什麼吩咐麼?”
張御看了他一眼,道:“陳大匠,我今回是來,是有一些言語要問你。”
穆通聞聽此言,怔了一怔,苦笑道:“先生說什麼笑話呢,我非是什麼陳大匠,只是一個卑微年老的師匠罷了。”
張御淡聲道:“我非是詐你,我輩修士有神通道法,要找你落處自然有許多手段,陳大匠,你就是此刻捨棄了這具身軀,我等也一樣有辦法可以再尋到你。”
穆通聽他這麼說,本來渾濁散漫的目光忽然凝聚起來,那種謹小卑微的樣子一下子斂去,矮小的身軀也是在這一瞬間也變得極具氣勢。
他沉聲道:“原來是神通法術,我早便想過,若這裡有所疏漏,那便是出在這裡,這也是我唯一不瞭解的地方。”
張御道:“陳大匠既然有脫身之法,爲何還要回來制院,哪怕你去做一個尋常人也能擺脫過往。”
陳大匠搖頭道:“我做了一輩子的匠師,已經離不開那裡了,從來沒想過其做其餘事,不然我早便離開了,何苦等到今日?若不是我原來那具身體牽扯到的事情實在太多,我也不想就這麼棄了。”
說到這裡,他看了一眼張御,道:“尊駕莫非是想問,我既有替換身軀之術,爲什麼不換成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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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顧自說下去道:“自成異類以來,有不少人厭棄自己的身份,其實我覺得霜洲人的身軀也沒什麼不好,只要方法用對,我們的神魂可以更換長留下去,雖然手上功夫需得重新磨練,可一身經驗和和技藝卻能由此保留下來,對於我輩師匠而言,這豈不是夢寐以求的麼?”
張御能看得出來,在這位大匠心中,對於自己變成霜洲人也不是沒有芥蒂,這只不過是給自己找一個說服自己的理由罷了。
他道:“我曾聽聞,陳大匠年歲較長,如今青陽制院中不少大匠都是陳大匠的學生,亦是知道不少隱秘。”
陳大匠看了看他,回到了牀榻之上坐下,雖然他如今身軀矮小,坐在那裡是雙腿懸空,觸不到底,姿勢看着有些可笑,可神情卻是十分凌厲,氣勢也是十足。
他道:“我做過不少事情,也知道不少東西,那麼尊駕想知道什麼呢?”
張御並不遮掩,直接言道:“造物人。”
陳大匠點頭道:“我料也是此爲此事,嗯,我明說了吧,”他神情認真起來,“我可以告訴你們所有你們想知道的,但是作爲交換,我也需要你們爲我做一件事情。”
張御平靜言道:“那要看陳大匠想要做什麼了。”
實際上要想從一個人身上了解到其所知道的事,用搜魂奪魄的方法最好,不過這種激烈的手段萬一不成,那就沒有退路了。
而陳大匠身爲大匠,多少肯定也會對此有所防備,讓其主動交代出來,反是眼下代價最低,也是容易的辦法。
陳大匠道:“放心吧,我不會讓做違揹你們意願的事,這件事對你們也有好處。嗯,你們之前應該抓到了那個正國了?想必你們也能看出那只是一個假貨了吧?”
張御道:“這並不重要,只要霜洲人認爲是真的,那他便是真的。”
陳大匠點頭道:“這話不錯。”隨即他話鋒一轉,“可是這裡有一個問題,你們現在雖然摧毀了表面上的霜洲,可知不知道,還有一個暗藏在底下的霜洲卻還沒有摧毀。”
張御心念一轉,道:“陳大匠說的那暗藏霜洲,是否就是那個所有霜洲人死去都回歸去之地融池?”
對於融池早有耳聞,當時判斷是一個如神國那般被神異力量包裹的地方,不過此前他們試着感應過,附近並沒有這一處地界。
這地方到底存不存在,到底在哪裡,直到現在軍府也仍在查證之中,還沒有什麼有用的線索,不過看起來,陳大匠這裡倒是知曉一些東西。
陳大匠道:“就是那個地方,傳說中那個地方可以讓霜洲人復生,可根據我的觀察和判斷,實際上大部分被轉生出來之人,都不是原來那個人了,他們的記憶是被另外賦予的,不過真正復生當然也是存在的,不過那卻需用到源念。”
張御道:“源念爲何物?”
陳大匠道:“我先前說過了,身爲霜洲人,由於神魂特殊,只要用一些手段,是可以不斷替換身軀的,但是這裡還是會有消耗的,而源念則可以彌補這裡面的不足。
源念之於我等,就好比生機之於凡人,不過源念除了這些,還有很多神異的作用,有許多至今我也沒弄明白。這東西現在就掌握在正國手中,而這位正國,此刻就躲藏在融池之中。”
他此時刻意加重了一些語氣,“這麼說吧,只要融池還存在,那位正國還在,那麼在那裡保存神魂的霜洲人就都可以重新復生出來,轉眼之間又可以重新建立起一個新的國度。
唯有將這裡毀滅,才能真正將之覆滅。”
說到這裡,他凝視張御,“你們需要的是徹底覆滅霜洲,我需要的是源念,想來我們的目標的並不衝突,我只要拿到源念,凡是我所知道的,都可以毫無隱瞞的告訴你們。”
張御思索了一下,源唸的作用肯定不止陳大匠說的那麼多,不過這並不是什麼重點,能理清青陽內部纔是關鍵,只要自己內部無虞,那麼任何外部力量都是無隙可乘。
他道:“若能找到源念,我會帶來的,那麼融池之地何在?”
陳大匠聽他應下,精神一下振奮了許多,道:“我之前見你們把制院那些師匠也抓來了,你們是在定湖抓到他們的吧?融池就定湖之下,至於多深我便不清楚了,但是一定就在那下面!”
張御沒有再多說什麼,轉身就往外走去。
陳大匠這時喊住他道:“張玄正,稍等。”
待得張御停步,他從榻上跳下來,走前了兩步,仰頭看着張御,神情嚴肅道:“張玄正,今天你來這裡一定會被有心人看到,他們或許會憑此猜到一點什麼。
我知道的東西實在太多了,很多人恐怕並不喜歡我亂說話,故我希望你派你最信任的修士過來看住這裡,我還不想這麼快就換新的身軀,畢竟那也是有消耗的。”
張御聽他用如此肯定的語氣,立時猜到了一些東西,他眸光微閃,腳下邁步往外來。
到了外間之後,他對着等候在這裡的吳安乘言道:“吳道友,你替我先看住此間,從此刻起,任何人無有準許,不得接近此地,也不得不出入此間。”
吳安乘道:“玄正放心,無論這裡人是生是死,吳某保證,玄正不允許,一個都出不去。”
張御一點頭,又沿着艙道往位於舟首的主艙過來,穿過十數層禁關,他方纔來了這處地界,這裡的士卒見他到來,全數站了起來。
他看了一眼衆人,道:“對主舟發出芒光傳訊,告知曹將軍,要他下令封閉此間,一個人都不許離開。”
衆人相互看了看,一名軍士出聲對一個軍卒出聲呵斥道:“愣着幹什麼,還不快發傳訊?”
那個士卒反應過來,立刻坐下發出迅光。
張御在此等候了一會兒,很快主舟之上就傳來了回訊,那軍卒在譯讀之後道:“曹將軍傳命,所有人自此刻起,不得他本人親筆署令,不得擅離飛舟。”
那軍士喝道:“都聽到了麼?還不把將軍命令分發傳遞下去?”
衆軍卒馬上行動起來。
張御則是將心光籠罩住了整個牢舟,若有舟上有人此刻有所異動,他立刻便會出手,不過命令傳下去後,並無什麼事情發生。
他站了一會兒,便就離開了這裡,化一道遁光往主舟過來,須臾至平臺之上,立刻有等在這裡的軍校將他迎入其中。
待到了大廳之內,見曹度已是屏退諸人,一個人等在這裡。他走上去,與之見過禮候,第一句話就道:“曹將軍,陳大匠已是尋到。”
曹度一怔,他反應甚快,道:“人那艘牢舟之上?”隨即神情一肅,沉聲道:“牢舟之上有人有問題?
張御道:“無論有無問題,做好防備總是無錯。”
曹度點頭,道:“是該如此,我們在與看不見的敵人交手,怎麼小心也不爲過,張玄正,不知陳大匠交代了什麼東西?”
張御簡略將陳大匠的方纔所言複述了一下。
曹度聽完,沉思片刻,才道:“陳大匠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我們這回僅只是消滅了表面上的霜洲,唯有消滅了底下的霜洲纔是完滿,若是給了此輩太多準備,怕是有變,我立刻調遣人手,爭取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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