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廷行走……”
在場衆人神情略顯恍惚的看着上方那一枚爍爍發光的玉印,這才明白過來,張御爲何之前要遮掩身份。
外層沒有玄府,“玄廷行走”就是受玄廷之命負責監察外層的。
可若是行走的身份顯露在外,那麼就會時刻受人注意,眼中看到的東西就不一定是真實的了。
張御此刻目光轉向那兩名金瞳署道人,淡聲道:“既然兩位今來尋我問詢,那改日若有暇,我自當往金瞳署走一回。”
兩名道人面色頓時有些不太好看。
玄廷行走受玄廷直屬,金瞳署是無權察問的,便是覺得有問題,也需上報玄廷,可是反過來,玄廷行走卻是有問察他們金瞳署的權力的。
本來兩者可以互不相擾,因爲行走通常只會自行觀察,一般不會去主動暴露自己的身份,也就不會去隨意招惹金瞳署。
可是現在張御既已顯露了身份,那顯然也就無所謂這些了,其若要想去金瞳署察問,他們也是無法阻攔的。
他們很清楚,金瞳署固然維持了外層秩序,可也是十分遭人恨的,張御若是鐵了心往玄廷奏參一本,私下裡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爲其拍手叫好,甚至還會給其提供便利。
署內上層若是知道了此事,那定然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的。
兩名道人不由冷冷看了蘇亮一眼,若不是這個人,他們哪裡會惹來這等麻煩?
只他們心裡也很清楚,蘇亮不過只是一個小卒子罷了,這件事背後肯定還另有其人,
其中一名道人忽然一擡袖,那袖上金瞳對着蘇亮照了一照,後者頓時一個失神。
那道人哼了一聲,放下袖子,對張御沉聲言道:“這件事,我們會給行走一個交代的。”
張御淡聲道:“我等着。”
兩名黑袍道人擡手一禮,而後轉身就走,非常乾脆的離開了衛氏軍駐地。
唐參事方纔一直在旁邊看着,這個時候,他才走上前來,衝着張御一拱手,歉然道:“張行走,軍務署爲了奎宿安穩計,故是在見到疑點後,不得不來此一問,還望行走勿怪。”
玄廷行走雖然沒有執理審查之權,可是作爲玄廷在外的耳目,也是各天城軍署不願意得罪的對象。
張御道:“無礙,軍務署所爲,也是在職責之中。”
唐參事道:“多謝行走體諒。”
他這時擡手一個示意,拿一枚封玉上來,雙手呈上,道:“此前行走斬殺了一個邪神真靈,在軍務署此可另行表功,只是之前不明行走身份,故才扣留不發,這次我奉命前來問詢,也是將此褒獎一併帶來了。”
張御伸手拿過,他心下微微一動,差不多能猜到這是什麼了,他道:“不知玉符門戶設在何處?”
唐參事道:“便在曇泉州上,行走若至,出示此符,便自有人前來接應。”
張御微微點頭,將這玉符收了起來。
唐參事道:“行走這裡料來還有事,我們就不打攪了。行走往後行事若有什麼需要,可隨時來書,我們軍務署會盡量配合。”
說完之後,他對着張御再是一揖,便就退出了大廳,而後聽得外面整齊踏步之聲遠去。
蘇亮此刻一個人孤零零站在那裡,看了看周圍,他不禁有些茫然,口中喃喃道:“不該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
旋即他忽然想到,就算玄廷行走,難道就不會有問題了?
他一下又興奮起來,他猛地一擡頭,正要說什麼時候,卻見衛靈英一擡手,對他一指,喝道:“把蘇亮拿下!”
當即有兩個軍卒迫不及待衝上來,一把將他扣住。
蘇亮楞了一下,隨即一下睜大了眼睛,看向衛靈英,露出不可置信之色,道:“衛姐,你們抓我?你們要抓我,我做錯了什麼?”
衛靈英語聲之中滿是寒意:“你自己做了什麼,你自己不清楚麼?”
蘇亮大聲嘶吼道:“我做了什麼?我做了什麼?我做的所有事都是爲了衛氏軍好!”
衛靈英凝視着他,道:“你還自認是衛氏軍的一員?”
“我當然是,所以我有責任爲衛氏軍清除危害!”蘇亮努力挺直胸膛,他不認爲自己做錯了,憑什麼抓他?
衛靈英點頭道:“既然你承認就好了,衛氏軍有衛氏軍的軍法,我半月前已經說過了,不可隨意損害軍中任何人的名譽,蘇亮,你又是怎麼做的?”她一揮手,道:“帶下去,等候發落。”
蘇亮驚怒掙扎,狀若瘋狂道:“放開我,放開我!你們爲什麼都不理解我?我是爲了衛氏軍!我爲衛氏軍付出了多少?你們會後悔的,你們會後悔的!你們……”
砰地一聲,或許是嫌棄他吵鬧,也或許是早就看不慣他了,旁邊的軍卒一拳砸在了他的腦門上,蘇亮頭向外一仰,手足繃直抽搐了幾下,隨後便像軟泥一般癱了下來。
兩名軍卒將他雙臂一拽,就粗暴無比的將他拖了出去。
衛靈英嘆了一口氣,她這時轉過身,來到張御近前,滿是歉意道:“張玄修,對不起了。”
她已經明白了,張御在衛氏軍中,應該只是爲了獲得可以一個遮掩用的身份,好方便察看天城各方面事宜。
然而現在因爲蘇亮的出現,卻是不得已提前將身份暴露了出來。
她心中滿是歉疚,道:“張玄修,都怪我沒有管好下屬,那天我果斷一些,直接將蘇亮拿下,那就不會這麼多事了。”
林軍士嘆道:“也怪我,我是看着蘇亮長大的,以爲只是愛胡鬧,脾氣執拗一些,沒想他現出去了一趟卻變成了這樣。”他一擡頭,懇求道:“張玄修,如果要怪我就怪我吧,這件事和靈英他們沒有關係。”
張御神色平靜道:“軍主,林軍士,你們無需自責,今日除了金瞳署之人,還有軍務總署的人到來,我料這是因爲我斬殺了邪神真靈一事,所以不管是否有蘇亮其人,爲了說清楚此事,我的身份必然是需要道明的。”
衛靈英猶豫了一下,有些緊張看着他,小心問道:“那……張玄修,你還會留在這裡麼?”
張御淡聲道:“我不會一直留在衛氏軍中的。”他稍稍一頓,又道:“但我做事情,向來有始有終,我暫時不會離開衛氏軍,至少在契定所立時間未曾結束之前,我是不會走的。”
在聽到他前半句的時候,衛靈英目光黯然,然而聽到後半句,卻是不由露出驚喜之色,心中也是如同放下了一個包袱,連連點頭不已。
就在這時,大廳裡忽然有一個少年人特有的稚嫩聲音響起:“你到哪裡去?”
衆人轉頭一看,卻是見小隆一把拽住了一人,而此人赫然就是之前那個聽從了蘇亮吩咐,前去請張御到此的那名軍卒。
那軍卒本在設法擺脫小隆,一看見衆人都是望向他,嚇得立時不敢動彈,他惶恐言道:“軍主,張玄修,都是蘇亮讓我做的,我開始也是不願意的啊。”
林軍士道:“軍主,這人怎麼處置?”
衛靈英看向張御,謹慎問道:“張玄修,你看?”
張御道:“衛軍主纔是軍主,這些人既然是衛氏軍的人,該是如何處置,自是由衛軍主來決斷。”
衛靈英一點頭,她吩咐道:“來人,帶下去,稍候和蘇亮一併處置!”
看着那軍卒被拖下去,大廳之內陷入了一片沉默。
靳小柏這時忽然出聲道:“對了,之前軍署又傳來了新的委派,方纔我們就在說這事,正好張玄修也來了,就再一起商量下吧。”
在場之人不由看着張御。
張御點頭道:“自當與聞。”
見他態度言語一如平常,與以往比起來並沒有什麼變化,衆人都是一下放鬆下來,臉上也是露出了笑容。
衛靈英這時讓役從掛起一張輿圖,往某處指了指,道:“這次我們要去的地界非常荒僻,是在北方靠近極地所在,那裡疑似發現了一駕數百年前上宸天修士墜落在那裡的巨舟。
因爲論法大會的事情,軍務署目前人手不足,而我們掖崖州距離那裡最近,所以這件事軍務署就交給了我們。”
靳小柏道:“聽說不止是我們,傅氏軍也受到了這個委派。”
衛靈英道:“就算沒有他們,也會有別人的。”她擡頭道:“軍務署這次只是要求我們勘察清楚那裡的具體情形,並沒有要求我們得到什麼,故此回以保全軍卒性命爲上,沒有必要去和傅氏軍爭搶。”
靳小柏和各伍首都是點頭。
張御並不插言,衛氏軍的具體如何行動他是不會過問的,他只需保證在行動時衛氏軍不出問題便就可以了。當然,若有戰功可以獲取的話,他自也不隨意放過。
因爲軍署這次只給他們十天時間,其中至少有一小半時間消耗在路上,所以衛靈英最後決定明日一早便就出發。
在商議定後,張御見已是無事,便就先一步離開了大廳。
衛靈英在張御走後,就把方纔所有在場之人都是喊至近前,她神情嚴肅道:“諸君,張玄修雖然坦承了玄廷行走的身份,可那是因爲信任我們,但這件事諸君就記在心裡便可,不要去外面隨意宣揚。”
衆人互相看了看,都是肅然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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