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規戰訓練出來的關東軍士兵,根本不適應叢林作戰,鑽進老林子,別說打仗了,光是瞎蠓小咬蜥蜴長蟲,就夠他們喝一壺的。冬天還好些,草木凋零,能看出去老遠,但是同樣也極具風險,到處都是一人多深的雪殼子,一腳不注意就陷進去,要是遭遇大煙泡、白毛風,那用不了一個時辰就得活活凍死。
所以,北滿的林海雪原剿匪,說起來容易做起來比登天還難!再多的部隊進不去,飛機大炮用不上,開槍打不出去二十米就撞上樹木了,要用擲彈筒迫擊炮,根本打不出去,扔手榴彈,撞樹上彈回來,都能把自己炸死。
小澤一郎這把是讓胡佔魁給算計了,胡佔魁說回橫頭山老寨子去看看,說不定紅槍會還在寨子裡面。胡佔魁畫了個草圖,告訴小澤一郎去後山秘道埋伏,說我從前邊上去,只要一打響,你們從後面神不知鬼不覺就上來抄了紅槍會的後路。
小澤一郎一聽就答應了,心說誰不知道正面進攻傷亡大,我的小隊從後面偷襲,這個主意大大地好。可是小澤一郎帶隊繞道山寨後面,他就有些傻眼了,後悔沒有叫胡佔魁派個嚮導給自己。在小澤的眼裡,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秘道,哪裡有“道”啊?他帶着一隊人在密林裡面亂轉,很快就麻達山了。
這時候上面響槍了,還好,槍聲給他指明瞭方向,作爲一名軍人,他從槍聲就可以判斷,他距離槍響的地場沒有多遠,於是他下令朝響槍的方向移動。
結果迎頭遭遇了孫鐵蛋幾個人,前面的兩個尖兵當場爆頭。小澤一郎還沒有看見敵人從哪裡冒出來,兩顆子彈打在他身邊的大樹上,嚇得他蹲在樹根底下。這下更是啥也看不見了,手下的士兵早就辨認不到方向,朝四下裡胡亂開槍。
魯大力繞到一棵灌木後,一個日本憲兵正在那裡鑽頭不顧腚地藏着。他把自己的頭插在草叢裡,可是半個腚撅在外面。魯大力獰笑着,左手將腰間的獵刀拔出來,對着小日本的腚溝子,一尺多長的獵刀,一下子就捅進去了!
“啊!”小日本兒殺豬般地嚎叫。
魯大力拔出刀來在鬼子身上擦了兩下血,將刀子插回自己的腰間。他知道,自己這一刀,把小日本兒的肛門豁開了,裡面的直腸也捅碎了,就讓他疼死吧!魯大力一把將這憲兵的三八大蓋拽在自己手裡,擡手一槍,將旁邊擡頭看的一個鬼子的頭打爆。
另一個鬼子端着三八大蓋跑過來,孫鐵蛋從旁邊撲上來,一刀捅進了鬼子的肋下,伸手將他的步槍奪了下來,反手又用刺刀狠狠刺穿了倒在草稞子裡面的鬼子兩刀……
孫鐵蛋低聲招呼道:“不要戀戰,我們走!”
六個人鑽進草稞子,從另一條秘道消失了。孫鐵蛋將繳獲的三八大蓋丟給沒有槍的一個弟兄,現在,六個人手裡都有槍了。跑出去兩道嶺,大家纔敢停下來歇着。魯大力說:“真他媽邪性!小鬼子咋來了?”
孫鐵蛋拿出水壺喝了一口,遞給魯大力,說道:“前面國兵,
後面日本憲兵,我跑一道,想明白了,這是胡佔魁他們把小鬼子帶上來的,要不地,誰也摸不到寨子裡面來。”
“嗯吶,有道理!這麼說,胡佔魁他們,還真就當了漢奸!”魯大力的語調充滿了疑惑。
“我不大相信!胡佔魁說得明白,下山,就是給弟兄們謀個出路,不想一輩子當草頭王,他還說,下山的唯一條件就是,不給日本人當狗,只當滿洲國的兵,只聽滿洲國政府的話!”孫鐵蛋大聲說道。
“大當家的,那你還說,是胡佔魁的人把小鬼子引上山的……”魯大力將水壺傳給下一個弟兄。
孫鐵蛋半天沒說話,他嘴裡咬着一根草,良久,站起來,對幾個弟兄說道:“你們幾個帶着槍回去,告訴二當家的,我跟炮頭進城去一趟,你們也別遠走打獵了,要真是胡佔魁的人帶着日本人上山了,咱們幾個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和小山東進城看看,胡佔魁是不是當了漢奸!”
孫鐵蛋和魯大力跟四個手下分手了,孫鐵蛋對鬼見愁相當熟悉,兩人轉悠到天黑,終於來到了林子邊上,出去就是一條山路,直接通向縣城,但是他們不敢走大道,只能超小道,穿過山路。
可是,他們卻發現,山路過不去了。沿着山路的邊緣,一溜的墨綠色軍用帳篷,有一羣日本兵在隆起篝火,還有的準備埋鍋造飯。
孫鐵蛋跟魯大力在老林子裡面趴下,探頭朝山路上看,不遠處停着兩輛軍用卡車,幾個帶着軍刀的軍官坐在車前在看地圖,還朝這邊山林比比劃劃。
“糟糕,鬼子封山了,這是討伐隊!”孫鐵蛋突然覺得,無形的危險和壓力正在一步步逼近。
“那咋整?富錦縣城還去不去?”魯大力問道。
“去,我倒要看看,胡佔魁真的一下山就當了漢奸?”孫鐵蛋一擺手,兩人向另一方向貓腰鑽去。
孫鐵蛋和魯大力兩個從一處十幾米高的懸巖抓着山藤下來,儘管封山的關東軍討伐隊隔不遠就有一個小隊的帳篷和篝火,但是孫鐵蛋和魯大力還是在漆黑的夜幕的掩護下,悄悄通過了兩堆篝火之間的不到百米的空隙。
整個夜晚,他們通過了三道防線。最裡面一層是日本關東軍的討伐隊,第二層是國軍的部隊,第三層是縣城附近的警察署治安隊,一層比一層好過,天亮的時候,兩人已經坐在了富錦縣城的麻姑街的早點小吃攤上了。
盛夏時節,城裡的人也慵懶,一大早,街面上只有幾處早起的早點攤子。孫鐵蛋和魯大力一人要了一碗豆腐腦,一人兩燒餅,大口吃了起來。
孫鐵蛋邊吃眼睛邊往街面上踅摸,街面上空無一人。斜對面有家店鋪剛開板,夥計打着呵欠在往下摘柵板。孫鐵蛋就問早點攤的老闆道:“大叔,跟您打聽下,這街裡有個國軍保安隊吧,在哪嘎瘩啊?”
“你說新成立的保安隊啊,這條街走到頭,街邊子有個小校場,就是在早那個小校場,知道不?”老闆在起鍋,熱氣騰騰的。
“哦,小校場,知道,去年秋天俺們還來送過糧呢!”
“對對,往年屯子送糧的都在小校場過秤,就是那兒,現在是咱們縣保安隊的地場了,也不知道今年秋收交公糧還往不往那嘎瘩送了。”
孫鐵蛋點點頭,接着問道:“保安隊的隊長叫胡佔魁是吧?”
“誰知道他們叫什麼,據說是山上下來的鬍子……”
孫鐵蛋看了魯大力一眼,又問道:“大叔,城裡的憲兵隊好像都進山了?”
“嗯吶,縣城裡面的警察也都出去了,保安隊也進山了,日本人剿匪,聽說開拓團叫鬍子整死好幾個,保安隊又招了不少人,整天訓練吶。”
一邊聊一邊吃,兩人很快吃完了,孫鐵蛋付了錢,帶着魯大力離開早點攤點兒,向麻姑街的另一邊走去。
小校場的大院門口,兩個保安隊的士兵把自己站得筆直,大門旁的哨樓上插着一面滿洲國五色國旗。孫鐵蛋和魯大力兩個走進了小校場斜對面的一個茶館,靠窗坐下。要了茶點,慢慢喝着。
不一會兒,一輛黑色的轎車從裡面開出來,轎車的前面飄着一面日本膏藥旗。孫鐵蛋皺下眉頭,可是他看不見轎車裡面坐的是誰。其實在富錦縣,這樣的福特轎車只有這一輛,就是憲兵隊隊長山田久次郎的座駕。
胡佔魁的老婆於夢蝶出現在保安隊的院門口,看着遠去的轎車。胡順出來,跟於夢蝶說着什麼,兩人好像在爭吵。於夢蝶轉身走回去了,胡順搖搖頭,向轎車開走的方向看了一眼,也轉身走了回去。
“狗日的胡佔魁,真的投了小日本了!“孫鐵蛋低聲說道。
一輛卡車塵土飛揚地駛來,車上跳下來十來個保安隊的國兵,將二三十個青壯後生從卡車上押下來。茶館老闆說道:“每天都拉回來這麼一車啊,縣保安隊這是要搞大了啊!”
孫鐵蛋回頭問道:“這保安隊跟日本人是啥關係?”
“還不是狗腿子跟主子的關係,你看,日本人幫他們訓練,那哪裡是訓練啊,真打啊,往死裡打那些後生,那還是孩子,整天毒日頭底下訓練,幾天就擡出去一個死倒兒,可憐見兒的……”茶館老闆天天看着對面小校場裡的事兒,跟孫鐵蛋絮叨着。
另一座上喝茶的兩個山貨商說:“老闆,別亂講話啊,當心說你反滿抗日!現如今是日本人打腰,滿洲國是啥,那就是人家日本人的王道樂土,咱老百姓,就眯着吧,有條活路就知足吧!”
孫鐵蛋看了魯大力一眼,起身放下一張滿洲國錢票,說:“走了!”
兩人離開茶館,匆匆離開富錦縣城,走小路,繞過多處卡子,傍黑兒來到了順山堡子鎮。孫鐵蛋要辦件事兒,上次秧子房掌櫃的反水,參與的人都得死,可是順山堡子的大車店老闆馬葫蘆還活着,這不行。
兩人摸黑兒進了順山堡子大車店,整個大車店也沒啥人了,兩人大搖大擺走進了飯堂,小二出來招呼着,不住地打量着他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