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三、於亮子、賀小光,還有十來個魯大力棚裡的弟兄陸續站了過去,總共十五個人。現場一片寂靜,所有沒站過去的弟兄都看着,看着旗杆下孤零零的十來個人,可是,就這十幾個人,個個都把腰板挺得溜直!
孫鐵蛋眼睛溼潤了,高聲道:“弟兄們!我紅刀會給你們作揖了,從今後,哥幾個一起豎旗起局打小鬼子!”
“豎旗起局打鬼子!”十幾個弟兄一起喊道。
搬垛的李殿臣湊近了大當家的胡佔魁的身邊,耳語道:“大當家的,紅槍會留不得,日後必成禍患!不如趁現在就做了他們!”
胡佔魁微微搖頭,他心底裡已經被孫鐵蛋的行爲所折服了,胡佔魁恐怕手下弟兄生事,上前一步道:“紅槍會,我給你一晚上的時間離開橫頭山,,到了明天早上,我不想看到你!”
孫鐵蛋不敢停留,也怕夜長夢多生出事端,就一抱拳道:“大當家的,我這就走!”
楚招弟敬佩孫鐵蛋的義舉,拉着啞巴收拾了點行李和乾糧,背了一口鍋,跟着孫鐵蛋的隊連夜離開了橫頭山紅刀會的綹子山寨。
紅槍會加上孫鐵蛋楚招弟和鼻涕泡孫長髮,總共十八個人走了一夜,天快亮的時候,來到了草帽頂山,這嘎瘩有自己跟師父吳有根前些年發現的一個秘密山洞。夜裡孫鐵蛋已經想好了,既然紅刀會容身不下了,自己必須重新起局,拉桿子豎旗,報號出去。
“當鬍子,快樂多,騎着大馬把酒喝,摟着女人吃餑餑……”魯大力扛着一杆老套筒,走在最前頭,高聲唱着山野流傳的鬍子歌謠。
“好了,前頭就是草帽頂,這邊山下一條小路,別用刀砍留下痕跡,咱們鑽進去!”孫鐵蛋叫道,帶頭鑽了玻璃葒子的灌木叢。
山洞在半山腰,洞口被孫鐵蛋用兩塊山石堵上了。衆人合力搬開,一條不起眼的岩石縫露了出來。孫鐵蛋帶頭鑽了進去,裡面彎彎曲曲,一個上坡,翻過一個石崗子,一條平坦的洞道,拐個彎,裡面出現一個碩大的洞府,還有潺潺的流水聲,一處山澗泉眼就在洞府深處。
洞裡堆着着一些乾枯的烏拉草,遠離洞口的地場很昏暗。“咱們到家了,留一個弟兄在洞口裡面那個石崗處做瞭水,其他人把洞府整理下,走了一宿了,先歇歇!”
“我去瞭水!”郝三拎着一杆漢陽造走出去。
大家將洞子簡單清理下,把烏拉草分分,分別靠着洞壁倒下了,走一夜山路,實在太累了,弟兄們倒下就呼呼睡着了。
楚招弟沒有睡,她比劃着叫鼻涕泡孫長髮跟她出去,孫鐵蛋問道:“你們幹啥去?”
“撿些枯枝木柴,給大夥燒點水喝。”楚招弟拉着孫長髮就往外走。
孫鐵蛋沒吱聲,他也睡不着,他沿着洞府泉眼旁的一條有亮光的小洞爬進去,在一個旮旯摳開一塊石頭,從裡面的空堂搬出來兩個扎着封口的罈子,小心翼翼地抱出來。
這是他去年藏在這裡的糧食,一罈子玉米粒,一罈子雜糧和鹽。老獵戶常年在山裡打獵採山貨,都
會在山裡自己的窩子藏些救命的吃食,招緊崩子(關鍵時刻)可以解決大問題的,現在跟自己出來的這十幾個弟兄第一頓飯還沒有着落,只有把這些拿出來了。
楚招弟和孫長髮抱了些枯枝回來,三個人將楚招弟背出來的那口鐵鍋用石頭架起來,鐵鍋架在泉眼的附近,這邊的洞壁上方很多可以吸菸的岩石縫隙,有些縫隙一直通到山洞外邊,就好像天然的煙囪。
鍋裡盛了泉水,孫鐵蛋抓了兩把玉米粒放在鍋裡,又抓了幾個鹽粒子丟進去,下面點了火。兩人坐下來,相視苦笑。
“當家的,咱們啥也沒有,這麼多人,吃啥喝啥啊?”楚招弟輕聲問道。
孫鐵蛋笑笑道:“不怕,咱是鬍子,把這罐子苞米粒都倒進去,煮上一大鍋鹹苞米粒兒,有湯有水兒的,等弟兄們睡醒了,飽飽吃上一頓鹹水煮苞米,然後,幹活,下山砸窯,不就啥都有了嗎!”
“日本人不是封山了嗎?”楚招弟問道。
“沒事兒,日本人封山,就是封那幾條道兒,我下山不騎馬不趕馬車,呵呵,咱也沒有,我想去哪兒都能去,招弟,你跟啞巴待在洞裡,草帽頂我熟悉,我跟師傅在這一帶打了好幾年獵,每一道山崗,每一條山溝我閉着眼睛都走不差,我帶幾個人下山整吃的用的,你領人把洞裡洞外的都收拾收拾,咱得在這兒過日子……”
楚招弟看着在一旁睡熟的孫長髮,使勁兒點點頭說:“當家的,只要你跟你在一起就行,俺聽你的!”
孫鐵蛋伸手將楚招弟攬在懷裡,鐵鍋裡的水開始冒氣兒了。
一鍋鹹水苞米粒,這就是紅槍會的第一頓飯,所有人都吃得很香,很飽。吃完了,連鍋底的湯汁都喝乾淨了,孫鐵蛋說話了。
“弟兄們,咱們現在啥也沒有,暫時這個局兒還先不能起,咱現在總共十八個人,要起局,拉桿子豎旗,報號紅槍會,可是大傢伙看看,咱們總共三杆長槍,四把短槍,這不行,吃飽喝得了,我帶幾個人下山,還是上次跟我下山砸窯的幾個弟兄,其他人在洞裡,都聽我媳婦招弟的,把咱這個家整利利索索的,砍些木柴進來,沿着那邊搭上大通鋪,這邊也搭上,再搭一張長桌子,夠咱們這些人坐下吃飯議事的,反正你們自己琢磨,看看能整成啥樣,等俺們砸窯回來,咱就起局!”
孫鐵蛋把該安排的都安排了,帶着魯大力、郝三、於亮子和賀小光四個下山,將三杆老套筒留在了洞裡,槍少,只能輪流做瞭水的弟兄拿上用,楚招弟和孫長髮身上還各有一把匣子槍,都先交出來,給魯大力和郝三一人一把。
五個人從草帽頂摸下來,鑽進了一條野草高過人頭的山溝。魯大力邊走邊問孫鐵蛋:“大當家的,”現在都叫孫鐵蛋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咱這是要去哪兒啊?”
“呵呵,都跟住了,鑽過這條山溝就是山道了,小鬼子不是封山了嗎,劫道是不行了,咱們順着山道摸它的卡子,殺鬼子!”孫鐵蛋說道。
魯大力來勁兒了,道:“大當家的,就知道跟着你沒錯兒,剛出來咱
就幹件大事兒,讓胡佔魁他們看看,誰纔是英雄好漢!”
“快走吧,全憑兩條腿,爭取天黑前趕到草帽頂山口!”草帽頂山方圓幾十裡,一面跟橫頭山老林子鬼見愁連着,另外三面都有出山口,現在孫鐵蛋帶着弟兄們直撲的是南邊的蘇漠河山口,出了這個山口再走五十里,就是樺南縣城了。
孫鐵蛋之所以選擇這個方向,是因爲這裡屬於樺南縣地界,儘管憲兵隊也會派兵守住這裡,但是畢竟是富錦縣的兵力不大好越界部署的,除非請求樺南縣的憲兵隊聯防,這種可能性不大,日軍的分工和轄區意識極其明確,要想調動樺南縣的守備部隊,必須有佳木斯關東軍聯隊長官的指令。
這邊又是距離橫頭山最遠的一個山口,孫鐵蛋他們走了整整一個下午,終於在傍晚趕到了山口。現在已經是夏天了,天黑得晚,幾個人在山崗上遠遠望去,山路和山外馬路的接壤處,搭了一個臨時的木哨卡,木頭房子後面煙囪正在冒着黑煙,估計是日本憲兵正在做晚飯。
孫鐵蛋感覺到自己的肚子咕嚕嚕亂叫,走了大半天兒了,就喝過兩口隨身帶的一壺泉水,啥也沒吃吶。趴在孫鐵蛋旁邊的魯大力小聲說:“大當家的,路上站崗的是兩個黑警狗,那邊有一個日本兵,揹着大槍站在那邊尿尿的,外頭就這三人啊?”
“現在是晚飯時間,估計都在裡面吶,咱們等着,他們肯定喝酒,等天完全黑下來,咱就下去,殺他個措手不及!”孫鐵蛋說道。
幾個人趴着,孫鐵蛋拿出水壺,幾個人輪流喝口水,掏出隨身的鹹苞米粒塞在嘴裡嚼着,這就算墊吧一口了。
“這地場距離最近的據點能有多遠?”孫鐵蛋小聲問道。
於亮子做過探千手下的眼梢,他小聲道:“這一帶我頭年轉悠過,最近的是樺南縣的土龍山,自從去年土龍山暴動,謝文東上山拉桿子,小日本和佳木斯國兵就在土龍山修了個炮樓子,建了個兵營,住着一百多國兵和十幾個小日本兒的憲兵,到咱這嘎瘩有二十里地,腿着來,得兩個點兒,據點有馬,不多,十來匹,騎馬來半個多點兒。”
孫鐵蛋點頭道:“嗯,也就是說,咱們下手要快,最好不能整出動靜,出了動靜,半小時內必須扯呼(撤退)!”
“大當家的,要我看,不出動靜不大可能,咱就五個人,這個卡子,最少也得十來個人,咱們還不如上去就動傢伙,半個點兒,咱都跑出去二里地了,鑽進老林子,誰拿咱都沒轍!”魯大力說道。
“行,就按小山東說的辦!”孫鐵蛋應聲道,同時掏出兩把盒子炮,接着說:“哥幾個聽好了,等下上去,我在最前頭,都別擋着我,槍子兒不長眼睛,傷着自己人就不好了,我的槍法你們都看到了,我負責打人,小山東和單人小三,你們兩個手裡的匣子槍,負責補漏,看着點外邊,別有落網的打我黑槍,頂水(於亮子)跟一聲斷(賀小光),你倆負責進去拿槍枝彈藥,能拿走的,咱一樣都不給他們留下!”
“是,聽大當家的!”幾個人小聲回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