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田久次郎將整個順山堡子鎮翻了個底朝天,共抓獲了六名沒有良民證的可疑人,兩個反抗,被當街打死,剩下四個人被帶進了警署大院吊起來毒打,結果一個是傻子,三個是關裡逃難流浪至此的,傻子被丟出去扔在大街上,三個流浪漢被帶走押去鎮子口上的炮樓工地幹活。
就在下晌天麻黑兒的時候,大和興碳廠的副社長麻古杉人匆匆忙忙趕到警署,把一個用飛鏢扎穿的牛皮紙信封擺在憲兵隊長山田久次郎的面前。
“這是什麼?”山田問道。
一旁的田耀祖哼了一聲道:“海葉子!”
“海葉子?”山田久次郎疑惑道。
田耀祖接過飛鏢,晃動着上邊的信封,輕蔑地說道:“看來山田少佐對春典(黑話大典)沒有研究啊,海葉子就是鬍子給肉票的主家下的要贖金的書信,要不要看看?”
“什麼?麻古君,這個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山田久次郎一把將那封信奪過去。
“就剛纔,我出來回家,看見就在碳廠的大門框子上扎着,看樣子沒多少長時間。”
“八嘎!你大門口不是有護廠隊嗎!”山田久次郎將信封打開。
“護廠隊剛好吃完飯,就在門房裡面,外頭剛好沒人……”
“這說明,說明鬍子還在鎮子裡頭!啊啊!八格雅魯!”山田久次郎暴跳如雷,將手裡的信紙拍在桌面上。
田耀祖拿起那張信子一看就樂了,“媽了個巴子,紅刀會還真他媽敢開口,要一萬大洋,一萬大洋能裝兩麻袋了,四個人都擡不動,給他們一萬大洋,讓他們自己個來取,我看他們咋整山上去!”
“人家說讓咱送上去,送到鬼見愁去……”麻古杉人說道。
“鬼見愁!上把就是在鬼見愁麻達山了(迷路),還讓咱去鬼撞牆(也是迷路的意思)?”田耀祖板臉將這張紙又仔細看了,皺下眉頭道:“這夥紅鬍子也太猖狂了,還他媽限期三天,三天內將一萬塊大洋送到鬼見愁老林子,到時自然有人帶路,逾期等不到,就撕票,媽了個巴子的,紅刀會不除,下江永無安寧!”田耀祖將信紙重重地拍在桌子上。
山田久次郎凝視着那封信,咬牙道:“我向佳木斯關東軍聯隊司令竹下大佐報告,請求增援,必須在秋收之前解決紅刀會!”
“那這封信怎麼辦?”麻古杉人問道。
“不管它,鬍子抓走的就是個藝伎,讓他們撕票吧,我們把這筆血債記在紅刀會的頭上,只是這個海葉子來得蹊蹺!整個順山堡子鎮裡外三層戒嚴了,憲兵隊地毯式搜查,可是,這封信還是出現了,也就是說,鎮子裡面還有鬍子的人!田耀祖,這件事交給你辦,馬上把全鎮的人,除了日本人之外,全都給我圈到鎮北的場院上去!”山田久次郎叫道。
“全鎮的人?老人小孩兒也算?”田耀
祖問道。
“能把這個鏢釘在門柱上的都算!躺在炕上不能動的就算了!你地明白?”
“嗨咿!”田耀祖立正答道,他心裡有些發毛,他知道,山田久次郎這是要屠城啊,把人都圈去了,結果只有一個,從這些人裡面把鬍子的人找出來,鬍子不出來,日本人就殺人,這是他們慣用的伎倆。
田耀祖心裡罵着日本人,可是他無法不執行山田的命令,他不知道現在該怎麼辦,嘴巴里面罵着,吆喝着手下。“快快快,都別他媽磨磨蹭蹭的,把鎮子裡面除了日本人之外所有的人,所有能走動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給我趕到打穀場去!山田少佐要訓話!快點!”
警察們騎着馬在鎮子裡面行動起來,很快,家家戶戶的男女老少都被驅趕出來。鎮子北邊有個打穀場,好在順山堡子鎮本來就不大,幾十戶都是商家,全鎮也只有四五百人,不到半個時辰,所有能動的人都被集中起來,圈在打穀場上,在和春閣狎妓的胡佔魁幾個也被迫跟一幫妓女一起被趕到了打穀場。
已經是入夜了,警察們在打穀場四周點起了松明火把,田耀祖等着山田久次郎過來,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見人來。
田耀祖站在高臺上,大聲喊道:“都別吵吵了,等會兒皇軍來了,大傢伙都配合着點兒,別敬酒不吃吃罰酒,今兒個就一件事兒,皇軍要把給碳廠送信的鬍子找出來,這人就在你們當中,不把這人找出來,大傢伙估計都得受牽連,皇軍的手段大家都是曉得的吧?所以我奉勸這位好漢,自己站出來吧,別牽連大夥兒……”
田耀祖這邊唾沫橫飛地白話着,山田久次郎卻正在給佳木斯關東軍聯隊司令部的竹下登夫大佐通電話。
山田久次郎將順山堡子鎮這邊的情況向竹下登夫做了彙報,並說準備血洗順山堡子,可是沒想到卻遭到竹下登夫的一頓臭罵。山田久次郎只有聽着的份兒了,竹下登夫罵了山田一通,又對他進行了教育,權陳利害。山田連連“嗨咿”着,一腦門子汗地放下了電話。
放下電話,山田拄着戰刀坐着,想了半天,想通了。他長出一口氣,拎着戰刀走出了警署辦公室,帶着憲兵隊來到了鎮北打穀場。
打穀場的土臺上,田耀祖已經說得快說不動了,兩挺機槍架起來了,還在前面擺了一口大鍘刀。日本憲兵的出現,讓打穀場上一陣騷動。幾十個憲兵迅速蹬上了周圍的土牆和房頂,端着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在房頂架起來歪把子機槍。
山田久次郎走到土臺上,將手裡的戰刀往地上一拄,看了看滿場院的百姓,大聲說道:“有人給碳廠的大門上釘了封信,要碳廠在三天內給山上的鬍子送去一萬塊大洋!這個鬍子就在你們當中!但是你們別怕,我不會下令濫殺無辜的,這個鬍子,我請你自己站出來,我保證不殺你!”
全場鴉雀無聲,掉根
針都聽得見,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猜不出小鬼子葫蘆裡面賣的什麼藥。山田久次郎頓了一會兒,張口道:“你不想出來,就不出來,可是我要說給你聽,鬍子要錢,也是爲了生存,你們待在山上,生活得很艱苦,我們日本人來了,是來幫助你們滿洲國,建設王道樂土,建設大東亞共榮,我們給你們帶來最先進的技術和知識,我們修鐵路、建醫院和學校,都是爲了給你們建設美好的家園,但是,你們鬍子,卻要破壞這樣的好事情!”
人羣裡的胡佔魁全鎮江幾個鬍子,聽得雲山霧罩的,這小鬼子幹嘛?說得比唱的都好聽,他們發善心了?
山田久次郎看了看黑壓壓無聲的人羣,接着說道:“我地要這位鬍子帶個話,一萬塊大洋,我們日本人出得起,但是,我們不會這樣給你,我們談個條件,你們都知道,當鬍子是造反,是要殺頭的,你地家裡人,永遠地都是被人看不起的,鬍子就是賊!現在,我要出一萬塊大洋,請你們下山,我地給你們正統地名分,富錦縣地保安大隊,大隊長就是你們大當家的,你們所有人的反滿抗日罪行,統統地不算數,既往不咎!在你們中國古代,這叫做招安!好不好,我保證給你們一個好的前程,我們一起爲了建設王道樂土,維護滿洲帝國的長治久安,共同保衛我們的家園,這樣不好嗎?”
旁邊的田耀祖聽到這裡,直翻白眼兒,心說真雞巴能忽悠啊,鬍子能聽你的?能他媽招安早就招安了,小鬼子還是不懂中國的鬍子咋回事,鬍子之所以要冒着殺頭的危險上山當鬍子,就是爲了快活,爲了不受管制!下山幹保安隊?那就是漢奸,人家好好的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大稱分金的,誰會信你的鬼話!
“好了,我要說的說完了,我還請這位好漢一定把我的話帶到,要是紅刀會還有什麼條件,可以派人來談,但是,我們只給你們三天時間,三天後,你們不下山接受整編,不派人來談,佳木斯關東軍司令部,就會立即派出大部隊討伐,格殺勿論!”山田久次郎說完,轉身下了土臺,擺手將日本憲兵全都撤走了。
田耀祖留在了臺上,他笑笑說:“呵呵,大家夥兒都聽得真真兒的吧!皇軍發善心了,那啥,別人都該幹啥幹啥,咱們這裡都是王道樂土了,是這麼說的吧,這都是日本人給咱們帶來的好日子,那個啥,鬍子,我知道你都聽着了,就按山田太君說的辦,你麻遛傳話,太君等回信吶,好了沒事兒了,這大晚上的,還把大傢伙折騰一通,都散了吧!”
當天夜裡,憲兵隊給大和興碳廠留下兩挺歪把子機槍和一批彈藥,先撤離了順山堡子鎮,隨後,第二天一大早,田耀祖的警署馬隊也呼嘯着離開了順山堡子。
胡佔魁幾個人在和春閣住了一宿,天亮後看到鬼子和黑警狗都撤了,就給春夏秋冬四位紅館每人發了一塊大洋,套上馬車,匆忙返回橫頭山營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