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白了,行,哥幾個先進去,我隨後就上去!”馬葫蘆的小眼睛在孫鐵蛋的後背直打轉兒。
大車店二樓雅間,五個鬍子坐了一桌。店小二進進出出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子酒菜,當中是一大木盆的羊蠍子,熱氣騰騰。
孫鐵蛋也不客氣,大馬金刀地往正當中的上座一坐,把左腿支起來,左腳踩在椅子的坐板上,擼胳膊挽袖子,右手將筷子拿在手裡,左右看看說:“還等啥,可勁兒造,今晚幹活,完事就回去了!”
郝三兒笑呵呵道:“那敢情好,往後啊,哥幾個就跟着二當家的了,二當家的一看就是砍快人,不像福祿雙掌櫃的,當個炮頭就不把人放眼裡,二當家的,昨兒個你可真是威風啊,那福祿雙讓你給收拾地背服兒地,俺們估摸着,這二五眼玩意能消停一陣子了!”
於亮子趕緊起身倒酒,賀小光和魯大力也都附和着,大傢伙都把酒碗舉起來,看着孫鐵蛋。孫鐵蛋呵呵一笑,伸手拿起酒碗,說道:“好!哥幾個今兒跟我下山,我孫鐵蛋不會虧待哥幾個的,幹!”
“幹了!”幾個鬍子一聲發喊,都把酒碗裡的燒刀子酒灌了下去。
門簾一撩,矮胖子馬葫蘆笑眯眯進來了。“幾位爺們兒,喝上了?來,聽說這位是未來二當家的,我馬葫蘆啥也不說了,敬一大碗!”
一碗酒見底兒了,孫鐵蛋說:“馬掌櫃的,消停兒地坐下,外頭鬧哄哄的咋回事?”
“咋回事兒,還不是小鼻子碳廠開張,對,回去跟大當家說,這碳廠可是個肥窯兒,聽說,昨兒個運來一車現大洋,一車啊,十好幾個人擡都擡了好幾趟!”馬葫蘆小聲說道。
孫鐵蛋皺着眉頭問道:“你說啥玩意兒?他開碳廠的,用這麼多現大洋幹啥?收
木材?”
“收啥木材啊,我叫眼梢打聽了,這幫小鼻子,開着碳廠,自己燒炭還不夠,還向中國人收碳,這不,這周圍十里八村的,知道了小鼻子這嘎瘩高價現大洋收碳,就都往這嘎瘩送碳了。”
“哦!小日本兒要這老些碳嘎哈?”孫鐵蛋伸手抓了一塊羊蠍子啃着。
“嘎哈?裝火車,運到新京長春去!小鼻子在新京建了個火藥廠,這上等的紅松木炭,是製造火藥的好材料,明白了沒?”馬葫蘆邊說邊又給孫鐵蛋滿上酒,端起碗來接着敬他。
孫鐵蛋把酒碗端起來,眼睛一斜楞道:“我操他八輩兒血祖宗的,敢情這是用咱們中國的材料做軍火禍害咱們中國人啊,行了,哪兒也不用去了,哥幾個先少喝點兒,今晚兒就把小日本兒碳廠這個肥窯兒給砸了!”
馬葫蘆一口把酒喝了道:“二當家的,這個窯兒,就你這倆人砸不成,回去跟大當家的說,碳廠是個肥窯兒不假,可也是個響窯兒,光護廠隊就有二十多人,都是三八大蓋兒,旁邊就是警署,裡面警察治安隊三十多人,真要砸這個硬窯兒,就得叫大當家把全山寨的弟兄都叫上,幹他一把大的!”
孫鐵蛋把酒碗撂下,說道:“照你這麼說,這個窯兒還真是砸不成了,對了,那你說說,離這裡十里地,有個田家村,田家村的對面,飲馬河西邊,松花江邊兒起了個小日本子的叫野村的開拓團,最近有啥響動沒有?”
“呵呵,二當家的,其實我一見到你,一眼就認出來了,富錦縣警察署畫影圖形懸賞通緝,上邊的那個人就是你,你是田家村的,孫鐵蛋,打死一個警察,蹽杆子了,沒成想上山入了夥兒了,咋地,想回去找老田家的抹搭(綹子黑話,就是找麻煩)?”馬葫蘆又把酒倒上,小眼睛盯着孫
鐵蛋問道。
孫鐵蛋將酒碗裡的酒一口乾了,低聲道:“這事兒不怨人家老田家,再說了都是鄉里鄉親的,我這趟回去,是想尋摸那個野村開拓團的紅部!”
“二當家的,你還別說,還真有點兒消息,昨個有眼梢打那邊回來,說那個野村敬二挺他媽不是揍兒的!禍害不少田家村的老孃們,有個老孫家的娘們,叫開拓團的小鼻子給禍害了,這娘們是個貞烈女子,沒臉活人投河了,說是明個兒一早兒出殯。”
“老孫家?哪個老孫家?田家村姓孫的好幾家吶,你那個眼梢呢,叫來我問問他!”孫鐵蛋一着急,兩隻腳都踩椅子上了,整個人蹲在上面,居高臨下盯着馬葫蘆問道。
“嗨,二當家的,你彆着急啊,眼梢沒在家,上四馬架去了,那啥,明個兒一早出殯,到時候你去看看不就清楚了嗎!來來先吃着,多喝點,完事兒睡一覺,來,喝着!”
接下來的酒喝得沒滋拉味的,馬葫蘆的話讓孫鐵蛋恨不得這就回到田家村去,可是不行,自己是官府懸賞捉拿的重犯,是反滿抗日分子,他還是忍下了,喝了不少酒,在大車店的樓上開了間中房,兄弟五個在炕上呼呼大睡。
到了後半夜,孫鐵蛋先起來了,叫醒了郝三哥幾個,悄無聲息地離開了大車店,打馬向田家村方向奔去。黎明前的黑暗,露水極重。五個人披星戴月,在天亮前趕到了屯子南邊兒的白樺林。孫家的墳塋地就在這裡,孫鐵蛋從小就是在這片白樺林學習打獵和習練武術的,這裡他太熟悉了。
天剛矇矇亮,他就聽見了哀怨的嗩吶聲從屯子的方向傳來,送葬的出櫺隊伍逐漸在他的眼前清晰起來。媽了個巴子的,怕什麼來什麼,前頭那個抱着靈頭幡的,那不是小啞巴鼻涕泡孫長髮還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