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琪聽到了秦朝的聲音,朝着他的方向看過來。一行人向秦朝走來,戰友們被秦朝的聲音把排練好的歡迎儀式都給忘記了。
高琪朝秦朝走來,“秦朝,是你?”
秦朝站在隊列的前面,她一眼就看到了秦朝。
“三班長,你們認識。”
副連長問秦朝。
秦朝與高琪的目光對視了。她的眼神裡除了驚訝還透露出不想公開他們關係的意思。氣氛有些尷尬。秦朝不知道怎麼回答。
“我們在陝西插隊時候認識的,我們是知青戰友。”
高琪解釋到。
“對,對。我們是知青戰友。”
秦朝看了一眼高琪,迴應到。聽到秦朝的聲音很是低沉。
孟建國連長看了看秦朝,又看了看高琪。
“知青戰友,和咱們這個部隊戰友情是沒有分別的。都是一塊過苦日子培養的感情。你們認識就太好了。秦朝,這段時間高琪的生活上你要多操點心。我還怕她在這沒有熟人呆不慣呢。一會兒給你們時間讓你們聊天。”
孟連長對秦朝說着。
“是。連長”
秦朝回答連長,但是連長沒有注意到秦朝和高琪的臉都有些緋紅。或者他故意裝作沒有注意到。
“三班長,現在能搞的清楚你是孃家人還是婆家人了嗎?”
“哈哈……”
大家笑了起來,副連長拿秦朝打趣。
秦朝沒心情和他開玩笑,隨着大家哈哈一笑,沒有回答。
秦朝沒能有機會和她單獨說話,沒人安排,秦朝也沒有創造。秦朝也沒有去照顧她的生活,她的一切都是連裡的通信員安排的。秦朝想起來連長去年的休假,他回來後三喜兒就和秦朝說,連長相親成功了。高琪從陝西回來後到一所小學當老師,她和連長是同鄉,後來經人介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很快談婚論嫁。那時候在部隊辦婚禮的很多,連長現在也不能出去,在營長的授意下就把高琪接來辦了。
連裡專門騰出一間宿舍,給她住。秦朝也不知道自己是孃家人,還是婆家人了。他的心裡百感交集,他覺得這一切都是如此的可笑,她可以找男朋友,可爲什麼是他的連長。她可以結婚,可爲什麼要在他眼前結,要是能選擇他不會參加她的婚禮。
可現在他別無選擇,他甚至想過,讓高琪和他一塊跑。但是她不會願意的,就算她願意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天大地大哪裡是一個逃兵的容身之所呢。她願意秦朝也不能這麼做,他會毀了她的。
“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連長不僅是我的連長我的師傅,更是我的兄弟我的大哥。造化弄人,心愛的人要變成自己最信任,最欽佩的大哥的女人了。“
想到這一種無奈與淒涼的感覺涌入了秦朝的心裡,但不是悲傷,彷彿心裡有什麼被抽走了,少了什麼東西,有些疼,有些糾結。可是秦朝又能做什麼呢!該做些什麼,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祝福他們。最起碼這樣對高琪是好的,連長比他靠譜,秦朝想他不會對不起她的。他要把高琪的愛埋葬在心裡,永遠的埋葬。如果上了戰場,他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換高琪丈夫的生命,哪怕他不是自己的連長。
一夜過去了,早上起來,秦朝把鏡子裡自己的臉,用手強捏了一個笑容的模樣。他要去給我的連長準備婚禮了,他敬佩的連長。他要給我的知青戰友準備婚禮,他敬愛的朋友。他應該是最高興的,連長的兄弟,高琪的知情戰友,必須是最高興的。
可以說這是特務連最熱鬧一天了,最起碼使秦朝在這個連隊服役的時間裡最熱鬧的一天了。秦朝要見證一場婚禮,連長和自己初戀情人的婚禮,一場軍婚。指導員和副連長把他們的老婆接到了連裡,結婚的時候不能只有一個新娘子是女的吧!所以就把她們接來了。秦朝的臉上始終掛着笑容,笑的很不自然。但是他只能笑,用最誇張的笑來掩飾內心的悲哀。
張燈結綵,喜氣洋洋,門上,窗戶上貼滿了喜字,同志們連夜剪的並不怎麼規則的喜字。戰友們比連長還高興。下午五點多就集合在連隊食堂裡,全連戰士都落座,別的連的幹部和連長關係好的戰士也都來了,其樂融融氣氛也感染了秦朝,他似乎真的高興了起來。
高琪臉上略施脂粉,塗了個紅嘴脣,看上去增添幾分成熟的氣韻, 一張瓜子臉加上那頭短髮是如此的協調。精緻的五官雖然沒有刻意修飾,但以那個年代的審美來說,她身上獨有的氣質就足夠迷人。 連長理了頭髮換了身嶄新的軍裝沒有一絲褶皺,絕對的精神煥發相貌堂堂,威武英俊。將才美人真乃絕配。
偌大的喜字跟前,坐着兩對新人。同志們都喜氣洋洋的看着。連長的臉上樂開了花。但是高琪的臉上始終沒有太多笑意,副連長和指導員的媳婦兒,笑着說高琪這是害羞的。
連隊的食堂裡擺着平時吃不到的飯菜,啤酒白酒一應具全。因爲和團部請示了,經過首長特准,今天應該說可以豪飲了。
隔了老遠就聽見沉重的腳步聲,通,通,通聲音傳了過來。不用猜就是營長,全團只有他的腳步這麼重,也只有他敢走出這麼重的腳步聲,營長走了進來,連長和大家都站了起來。高琪看大家站了起來也站了起來。
“坐,坐,坐。我來晚了一會兒罰我的酒。”
說着走到臺前,臨時充當起來司儀來了。
黝黑的漢子,操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話。但是聲音絕對每一聲都像一個響雷。營長今天顯然有些激動。
“戰友們,兄弟們,今天咱們孟連長和小高同志大婚的日子,首先我要代表,全營戰士和營黨支部,和團首長向他們祝賀,祝願他們白頭到老,永結同心。”
“好”一個老兵帶頭喊着,隨後是應喝和掌聲。
“其次我要向他們道歉,可以說他們是應我的要求才舉行這個倉促的婚禮的。但是他們雙方的父母,和家人,朋友都是知道的,並且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至於我爲什麼非要着急的搞這場婚禮呢,呵呵,這個就不解釋了。今天就要高高興興把這個孟連長和小高同志婚禮辦好就行了,大家就盡情喝盡情的吃。撒歡兒吧啊,呵呵……”
聽到這裡,大家開懷笑了,使勁的鼓掌。
營教導員和營長一道來道了喜,也講了話,說了些祝福和給戰友提高士氣的話。然後同志開始開懷暢飲,連長把幾個能喝都叫過去和他一桌,秦朝也在內,秦朝是不想去的,但是他的身份能不去嗎。秦朝的始終不敢看高琪,只是應和着喝酒。連長真的很高興,一直是笑着。似乎沒有了連長和兵應有的距離感,不斷的張羅着喝酒和給大家說話。
連長和高琪,給營長和教導員分別敬了酒。喝了幾杯後營長和教導員就走了,教導員臨走時還輕聲的和指導員交代。說高興歸高興不要出了問題。
連長今天肯定是要喝多的。大夥分別給連長敬酒,連長看情況不妙,要是全連每人都敬一杯估計不用一會兒他就得去桌子低下去。所以連長開始每桌敬酒。先封住他們的嘴。秦朝也不時的給連長擋酒。二排的大個朝連長走來,秦朝起身向前擋住了他的來路,秦朝說先和你喝點你再找連長喝。秦朝看連長已剛乾了一杯二鍋頭,就是再喝也得緩緩。秦朝也和大個藉機在二排四班的桌子上坐下了。
沒一會兒,閆斌和三喜兒就也跑來和秦朝坐在一起。秦朝不時回頭望望高琪,她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不是不高興,但也不是結婚該有的表情。秦朝的心如幾百只螞蟻在爬,在咬。痛,癢,苦辣酸甜百感交集,但是秦朝的臉上始終在笑,一天都在笑。幾次秦朝都感覺的到高琪在看他,他都沒有回頭或者擡頭,他害怕與她的目光重疊。秦朝一次次的和白酒戰鬥,並拉着閆斌和三喜兒,和他一起戰鬥。不知不覺就幹了一瓶白酒了。
“三班長呢!”
副連長起身叫着!秦朝走了過去。
“三班長,我怎麼沒看你給新人敬酒啊!今天這日子你可不能裝熊,你師父和你的知青戰友結婚。你不該多喝點,咋的也得敬杯酒啊。”
副連長是四連的排長,後調到特務連連當副連長的。平時愛熱鬧,喜歡開玩笑,帶兵很好,戰友們都和他關係不錯。
“那當然得敬了啊!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嗎!光在四班陪大個喝了。”
說着秦朝拿起一個酒杯,滿上了一杯二鍋頭。
“連長,高琪,祝你幸福。.......祝你永遠幸福。連長,高琪同志就交給你了,你要對她好點。”
秦朝吞吞吐吐的說完。還是沒敢看高琪,他看着看着連長說。
“哈哈,我媳婦還用你交代我這個。我會的,你小子也抓點緊啊!”
連長喝的有點多,吐字都有些不清了,但是聲音裡的陽剛之氣絲毫未減。秦朝轉頭看着高琪,連長,高琪,秦朝都站着,秦朝端起來酒杯,和高琪嘭了下杯。
“真心的祝你幸福,我的連長會照顧好你的。”
秦朝還在笑,可是心裡卻流淌着什麼,不知是淚還是血。
“謝謝。”
高琪的聲音不是很大,她的嘴角有了一絲笑意。但是她的眼神中,有種他沒有見過的東西。
三人把酒杯一飲而盡。
“副連長,你結婚的時候我沒趕上,我也敬你和嫂子一杯吧。”
副連長,和他媳婦也和秦朝喝了一杯。秦朝找着理由,和桌子上的人每人都喝了一杯。連長只當秦朝高興,沒有絲毫阻攔的意思。他們還在吵着,鬧着。後來三喜兒和他說,是指導員讓他和閆斌把秦朝拉走的。
秦朝第二天醒了以後,已經是中午了,昨天晚上秦朝至少喝了兩瓶二鍋頭。閆斌告訴我,說我昨晚上大哭過,也大笑過,就是不說話。
時間過得很快,高琪在這呆了半個月,學校要開學了,她要回去了。
孟連長要開作戰會議,就讓秦朝送她去車站,車上只有司機秦朝和高琪。到了車站,秦朝幫高琪拿着東西,司機沒有下車。
車還沒來。
“你不想和我說點什麼嗎?”
高琪問秦朝!
“說什麼!該說的不是都說過了,祝福也祝福過了?”
秦朝還是微笑着,就像她結婚那天一樣。
“秦朝,你變了。”
“你已經是別人的新娘了!我還能說什麼?我不是已經祝福過你了嗎!”
秋風颳着,兩個人迎着風往公共汽車的站點走去。迎着風說着話。
“可是……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高琪欲言又止。不知道她在問誰,問秦朝還是問她自己。車來了,他們互相說了句再見。她就上了車。
她在車上,秦朝在車下,他們互相望着,他的眼睛把秦朝要說的話傳達給了她。不曉得她懂是不懂,她懂與不懂又能如何,她已經是別人的妻子,還是他連長的妻子。秦朝站在那,看着汽車遠去了。淚水順着他的臉頰流了下了,一滴一滴,高琪坐的火車也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火車上彷彿有一條絲線,在那頭拴住了秦朝的心,火車走的越遠,秦朝的心就被拉的越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