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的行人突然多了許多,每一人或扛着一大袋糧食,或一些布匹藥材,往西處走去,他們面色沮喪無神,好似奔赴戰場面對殘酷死亡一般。
婕藍三人要從西處出城,因此也夾在這些人流中。
走了沒多片刻,突然從對面迎來三個士兵,走在前面那位握着掛在腰間的刀鞘,一副神氣盛怒模樣,後面兩個拉着一個板車,板車上躺着一個穿着紅袍的士兵,他胸口衣衫被利刃劃出五道口子,裡面佈滿鮮血的胸骨露了出來,看來這是他的致命傷吧。
婕藍仔細一看此人卻正是昨晚攔截他們馬車的那紅袍客,此人是空靖的後下,可爲何又會突然暴死呢?當那兩士兵走過她們身前時,婕藍看清楚了傷口,那是由指力狠猛劃過造成的,她突然想到了承風,想起了他指尖殘留的殷紅鮮血,那麼此人就是他殺的了,可是爲什麼呢?當婕藍回過頭想要問詢他時,茫茫人羣中卻不見了他的身影,不見了他那淡漠冷傲的身影。
“他呢?”婕藍問着身旁還關心於那紅袍客的崎雪。
崎雪回過身看向婕藍,又環顧四周,突然比婕藍更加緊張起來:“剛纔還在,怎麼會?難道?”崎雪難以冷靜下來。
婕藍知道崎雪最放心不過的便是他,便道:“應該在不遠處,他那麼厲害,怎麼會有事呢?”
但婕藍知道這只是寬慰之言,她自己也擔心他出事,因爲在城中殺了那士兵,肯定會引起那些官兵的注意,現在的他的妖力又被自己封印住了,若當真遇到危險,只怕想救也來不及。
突然之間,婕藍髮覺自己竟然在擔心那妖魔的安危,這種心情讓她有些錯愕也有些厭惡,但卻想,自己肯定只是爲崎雪擔心他而已,而自己又怎會將他放在心上。
兩人返身朝來處方向尋去,熙攘的街道上都簇擁着人,兩人夾在人羣中,連走動都顯得無比的艱難,更別提去找人了。
然而當一個人的身影閃過婕藍眼前時,婕藍突然愣在當地,她難以相信自己的雙眼,更難相信這是事實,當那身影離開視線時,婕藍連忙扒開人羣朝那身影追去,她知道,哪怕是自己看錯了,也寧願相信那個身影。
崎雪看到如此急切失魂的婕藍,連忙叫道:“是看到他了嗎?”
婕藍沒有回答,只管朝那熟悉的身影追去,但是到最後那身影卻消失在了人羣之中,彷彿像一場悲傷而淒涼的夢,醒了便一切不復存在了。
終於追上婕藍的崎雪喘着粗氣,問道:“藍,你在追什麼?是承風嗎?”
她依然像丟掉了魂魄一般,神色顯得蕭索倦怠,她只是搖了搖頭,失望的雙眸失去了神采。
“那你剛纔在追誰?”
“興許是我看錯了。”婕藍苦笑了一下,“他怎麼可能還活着,又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
“你都把我弄糊塗了,你說的到底是誰啊?以前認識的人嗎?”崎雪好奇地追問起來。
婕藍搖了搖頭,“我認識他也不過只有幾個時辰而已。”她頓了頓,彷彿回憶起那個夜晚,讓她既覺得甜蜜也覺得悲痛,“但是我卻寧願這輩子都沒認識過他,不然他也不會因爲我而喪命。”
崎雪看着婕藍憂傷的模樣,雖然自己很想再問下去,但是她害怕觸動她內心的最傷處,因此閉口不再詢問。
而正此時,一匹火紅色的馬狂奔而來,擁擠的人羣分散開讓出一條道,崎雪和婕藍也不自主地被人羣逼退到後面,他們朝馬蹄踏響處望去,卻見那人身着黑色盔甲,披着紅色披風,腰懸破雲長劍,粗獷面孔看來精悍肅然。
這樣的來者崎雪和婕藍又怎會不記得,爲保自己性命而不惜讓他人作爲妖魔餌食,捨棄手下獨自逃命的大將空靖。正當崎雪欲上前教訓他時,婕藍拉住她手,在她耳邊輕語道:“不要衝動,先忍一忍。”崎雪雖然難以壓制心中怒火,但她不願違拗婕藍的意思,也就按而不動。
但是未預料到的是身周所有百姓見到空靖都下跪參禮,只剩下婕藍兩人傲立羣中,雖然她們兩人可以混在人羣中對他跪拜便不會被發現,可是又怎能放棄尊嚴爲這樣的一個人俯首呢?
婕藍手間隨時運集着靈力,只要空靖一命他的手下前來抓捕她二人,她便使出靈力逼退他再趁混亂帶崎雪逃走。
但是那空靖卻只是輕輕瞟了眼婕藍他們,便未再理會,他下了馬,將跪拜在他身前的百姓扶了起來,道:“各位不用這樣,都快快起來吧,我空靖如何受得起啊。”
被他扶起的那老人頓時熱淚盈眶:“將軍,你可要救救我們這些苦難的百姓啊,我家裡掏出所有也付不上這麼多的賦稅,我那兩孩子可不能去坐牢啊!”
“你們的難處我都會跟城主反應的,真是辛苦大家了,我這做將軍的實在愧對大家,不過請大家放心,我一定會盡全力幫助大家勸城主減輕今年賦稅的。”空靖那誠懇的神態彷彿變化了一人,瞧不出以往半點的狂妄與僞善。
或許這樣纔是最高明的吧,不然又怎能讓這些百姓對他信服。
那三位士兵走到他身前單膝拜下,敬稱道:“將軍!”
空靖看了眼那死者,眉頭微皺,面目立刻變得凝重起來:“他怎麼回事?”
“昨晚我們守城的時候,見到齊護衛,他說有要事要見將軍,但是突然冒出來個白衣客將齊護衛殺害了,屬下無能,沒能抓住那人。”
“他死前有說什麼沒?”
“屬下就聽到他說他見到了雪靈山的女魔,後面的沒說完就被殺了。”
空靖嗯了一聲,便沒再說什麼,但他緊皺的眉頭一刻也未舒展過。
“將軍,要不要派人前去抓捕那人?”
“我自有主張,你讓人將他好生安葬,尋到他的家人,給予補恤。”
“是!”那士兵起了身,“屬下告退!”他命身後兩人將那死者拉走,自己也跟着退下。
空靖環顧四圍,看着仍跪拜的百姓,卻單單少了那兩位少女的身影,空靖清冷一笑,也不放在心上,他又對朝他跪拜的百姓反覆着同樣的詞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