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將軍日日操練水軍,到這一日,終於有些膩了,又想到自己與清和郡主成婚已久,卻尚未帶其回過謝府認祖歸宗,心中頗是不寧。
於是某日謝將軍一拍板,決定要帶清和郡主回銀城一趟。
晨光溫柔,清和郡主對鏡梳妝,謝將軍立在其身後細語溫存,“你我夫妻二人,再將來路重走一回……”
白清水從鏡中擡眸望了他一眼,想起當年他赴考後留下她獨自回銀城的慌張,面上就不免有些怒意,冷笑道,“就你我二人?”
“就你我二人。”
謝楠生接過她手中的螺黛幫她描眉,經過這段時間的練習,謝將軍描眉的功夫已經練得很好了。
“連瀟兒也不帶?”白清水挑挑眉望着他。
“嗯,不帶。咦,你別動呀,你看都沒畫好……”
話音沒落,就聽外頭砰一聲響,兩人對視一眼,忙起身出門來查看。
遠處迴廊裡一抹衣角閃過,扎對丸子頭的小姑娘氣呼呼的跑走了。
翌日晨曦似水,將軍府豪華的馬車早已準備妥當。
謝將軍與清和郡主攜手上了馬車,車伕將馬鞭甩得獵獵作響,馬蹄踢踏裡,引着車軲轆緩緩往前。
不料走不多遠,兩人卻猛聽得車後傳來女童尖利的哭嘯聲,詫異之下,掀起簾子一看,便見扎對丸子頭的小瀟灑手中抱只包袱,正一邊哭,一邊玩命似追在馬車後頭。
“瀟兒。”白清水心中一急,忙喊道,“你這是幹什麼?”
“嗚嗚嗚,哇哇哇,孃親和爹爹不要瀟兒了,嗚嗚嗚……”
白清水忍不住扶額,這小丫頭到底是有多沒安全感,纔會總認爲爹孃不要她?
謝楠生已經命車伕停了馬車,掀簾準備要下車時,就見步履蹣跚跟在馬車後瘋跑的小瀟灑一個踉蹌,想要停下來卻又站不穩,噗通就摔在了地上,擡起頭,張着嘴,哭得滿臉淚花,趴在地上是徹底崩潰了。
謝楠生從馬車上躍了下來,幾步追上去將她抱起,一邊查看她有否受傷,一邊急問道,“瀟兒你這是做什麼?不是叫你紫鳶姐姐送你去學堂的麼?”
小瀟灑雙臂將謝楠生的脖子緊緊抱着,小小身子吊在他身上,哭的那叫一個廝心裂肺,“爹爹孃親不要不要瀟兒,瀟兒一定乖乖的,再也不離家出走了,嗚嗚嗚……”
謝楠生將她抱
上馬車,夫妻兩個輪番上陣的解釋,一直到兩人採買完回謝府的物品諸項,回到家中,指着幫她收拾好的包袱後,小瀟灑才終於相信自己爹孃其實是有打算將她一起帶上的。
於是到這一日,一家三口啓程,再帶了四五六七位隨從,一路浩浩蕩蕩的,往銀城而去。
一路陽光明媚,鳥語花香,與當初白清水獨自回湘時的心情便的確是有幾分大相徑庭的。
約摸走了五六日光景,來至一處地方,但見兩旁茂林濃密,雜草叢生,中央道路卻是寬敞整潔,遠處叢林中有河流蜿蜒,陽光下泛起泠泠波光,令白清水頗是驚奇。
“此處是哪裡?我怎麼記得上回來時不曾見過?”
謝楠生笑得一臉神秘:“呆會到了你便知道了。”
如此馬蹄踢踏,不知行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早有僕從將簾子掀起,謝楠生跳下車,再將小瀟灑抱下去後,伸過手來接白清水下車。
白清水一探出頭去,方見馬車停在了一座土地廟前。
這土地廟竟不似平日裡所見之廟那般矮小,反被修建得古樸巍峨,朱門金瓦,頗是壯觀。廟外人往穿梭,拜神的、求籤的,絡繹不絕,竟多半都是年輕男女。
白清水就皺了皺眉,詫異的望着謝楠生道,“我們來土地廟求籤?”
謝楠生努了努嘴,白清水順着他所指望過去,但見土地廟寬闊的空地面前,一條河流蜿蜒而過,河邊一塊大青石,石前竟還立着神龕,龕中香菸嫋嫋,一旁瓜果鮮花環繞。
“這是……”白清水的眼睛驀的睜大,不可置信的問道,“這裡難道是上回我們過夜的那座土地廟?”
謝楠生笑而不語,表情那叫一個得意。
“孃親?”小瀟灑抱着白清水的大腿,抑起小腦袋訝異道,“什麼過夜的土地廟呀?”
白清水在謝楠生那柔得能化成水的眼神中紅了臉,伸手揉了揉小瀟灑的腦袋,瞪了謝楠生一眼,惱道,“別聽你爹瞎說。”
謝楠生鬱悶的摸了摸鼻子,是他瞎說麼?分明是她說的。
朝她伸出手,笑着道,“咱們去廟裡走一走。”
白清水抿着脣,將手放到了他掌中。
一時一家三口手拉手往廟中而去,多年前那幾近風化的土地像早已被重塑了金身,此刻笑容可掬的注視着前來祈福的芸芸衆生。
小瀟灑緊繃着小臉,跟在爹孃身後,極是虔誠的上了香,磕了頭,站起身來時,卻突然咦了一聲,指着堂中空地一塊頗是烏黑的地磚訝道,“孃親,爲何這塊磚這樣黑?”
白清水順着她所指望過去,臉上又微微紅了紅,輕聲道,“大約是被火烤的罷?”
小瀟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喃喃道,“爲何要用火烤呢,對土地爺爺太不敬了……”
一時又搖了搖頭,自出了土地廟,去問紫鳶姐姐討要乾糧吃。
謝楠生與白清水攜手而出,耳聽得旁邊有一位年輕男子對女子輕聲道,“這座地地廟裡求姻緣最靈……等咱們虔心求過,來日去你家提親,伯父伯母一準能答應咱們的婚事……”
女子早羞紅了臉,低聲道,“你討厭,誰要嫁給你……”
“你若不嫁給我,那你想嫁給誰?”
女子撅了撅嘴,別過頭不肯理他。
“好妹妹,你就別再惱我了罷,我同你說,當年大將軍和清和郡主,也是在這廟裡求了姻緣,才得來今日的伉儷情深……”
“當真?”
“自然是當真的,我何時騙過你來着……”
“你騙我還少麼……”
兩人漸行漸遠,白清水立在小河邊時回頭看去,但見兩人衣袂飄飄,像極了當年的自己與那高門大宅裡的少爺。
謝楠生笑着將她擁入懷裡,鼻子在她頰上點了點,輕笑道,“你在想什麼?”
白清水的一雙眼亮晶晶的,回過頭望着他笑道,“這些都是你做的?”
謝楠生長長的唔了一聲,“那些年在邊關無事,便叫福泉派人來了此處修整修整……記得當年可是在土地爺面前咒了誓言,你若肯嫁我,我便來幫他重塑金身的……只是不料後來回此處剿匪時,才知竟被修得如此之好……”
“好不知羞。”白清水撇了撇嘴,“當年明明你都將我休棄了。”
謝楠生在她白淨的臉上香了一口,望着她輕聲而深情道,“但我一直都堅信總有一日我還是會將你娶到手。”
白清水紅着臉,氣惱在他臂上重重掐了一爪。
謝楠生低聲笑一聲,又要來親她,就聽旁邊的一個孩童嘻嘻笑了一聲,兩人偏過頭去,小瀟灑正一手捂嘴,一手颳着自己的小臉蛋,笑得那叫一個促狹,“爹爹孃親好不知羞,不知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