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水只覺自己腦中一聲炸響,哪裡還敢有動作,只待外頭的小廝自顧自咕嚕着是不是自己耳鳴了,腳步聲緩緩行過去,她仍一動也不動的貼着門,任這人作惡。
壓着她的謝楠生似乎極滿意她的順從,所以抓着她的手也鬆開了,反而帶着她的雙手,環到了他的脖子上,動作亦變得極是溫柔,一點點的誘導着她。
將她將萬丈懸崖裡引。
白清水幼時貪玩,青樓楚館裡也曾混進去耍過,那時見了男男女女摟抱成一團親嘴的場面,只覺不可思議,那樣竟也不嫌髒?
只至今日此時,叫這人如此引誘着,才終於覺出這當中的溫柔與甜蜜。
她心中有兩個聲音,一個在罵她,一個在鼓勵她。到最後,到底是被這甜蜜佔據了思維,整個人幾乎要軟在他這寬厚的雙臂裡。
她便知道她此生是完了,才爬出一個冰窟,這就又跳進了另一個火坑。
這個霸道而炙熱的人,叫她根本沒有辦法狠下心去拒絕。
謝楠生那桃花眼裡的柔情蜜意,都快要將她給灼化了。令她根本不敢看,不得不慌亂的低下頭,羞道,“都是你這個壞蛋逼我的!”
到了此時,她尤不肯承認她對他的那點心思。
謝楠生的那雙桃花眼在火燭下閃着光,捧起她的臉,在她臉上一點點的吮,從眉,到眼,到鼻尖,再到嘴脣、下巴……
白清水幾乎叫他的這股柔情弄得流下眼淚來了。
他已經伏在她頸窩裡,長長出了一口氣,嘆道,“真想恩科快些來。再這樣下去,我怕狀元我是考不上了……”
白清水低着頭,紅着臉,聽到他的話,吃了一驚。猛擡起頭來,那雙含羞帶怯的秋水眼,在昏黃燈光下散出一股柔和蒙朧的光,一動不動將他望着,似在無聲問他何出此言?
謝楠生眼裡的柔情似要化不開,額頭抵上她的額頭,低聲喃喃道,“因爲總是忍不住想你,讀書時想你,吃飯時想你,就寢時想你……”
白清水叫這人的溫柔弄得手足無措,心道平日裡看起來那高高在上的人,說起情話來竟這樣好聽,叫她頰發燙,心如鼓。
只是下一刻,又覺得驚謊,從來物極必反、樂極生悲……
謝楠生見她這等模樣,如何能忍,嘴脣又湊了上來,低聲道,“咱們再來一次……”
白清水這回卻是絕計不肯了,雙臂推着他的胸膛,望着他,微有惱意,“不是說嘴巴傷着了麼?那麼有力氣,這下子怎不喊疼?”
謝楠生卻只恨不能將她揉到自己身體裡去,一動不動將她瞧着。
“還上不上藥了。”她紅着臉,冷聲道。
“你幫我上……”他的話裡竟如像是含了一股委屈,“害得我吃飯也疼,喝湯也疼,做什麼都疼……”
頓了一頓,又作怪道,“親你倒是不疼……”
白清水氣得擡手就甩在他肩上,沒好氣道,“你到底還上不上藥了……”
“你若幫我
上,我便上,你若不幫我上,那索性便讓我疼着,不吃不喝,餓死算了。”
白清水就又氣得想來打他,惱道,“你還只有三歲麼?乖乖坐到燈下面去!”
謝楠生的一雙眼笑得如是偷吃了燒雞的老狐狸,當真乖乖回到桌邊坐下,白清水拿過他放在桌上的小藥瓶,就覺腳下一浮,人就又被擡她抱着坐到了膝上。
“你……”白清水氣得又要來打他。
他摸摸鼻子,嘿嘿笑道,“就這樣上吧。”
她只好凝了凝神,將那藥瓶打開,叫他自己將嘴脣扯開,方緩緩將那藥粉倒到他傷口上去。
那藥一挨着那傷口,便見他的嘴脣微微抖了一抖,沒好氣道,“誰叫你平日裡總是作惡,看你往後還敢不敢欺負我!活該!咬死了纔好。”
“天大的冤枉啊。”謝楠生扯着自己的下脣口齒不清道,“分明是你酒後吐真言,對我表達傾慕之情後,竟然不顧一切的輕簿我,輕簿了還不夠,竟還痛下殺手,將我給咬了。”
“你……”饒是白清水平日城再是口舌伶俐,面對他此言,也是說不出話來。
“好了嗎?”謝楠生見她一張臉通紅,神色又氣又惱,便覺好笑。
“好了。”白清水低着頭,將那瓶子放回桌上,沒好氣道,“你可以放開我了吧?”
謝楠生倒也沒有多說什麼,果斷將她放開了。
她行至窗前,望着窗外的夜色迷離,輕聲說道,“昨夜的事,是我喝醉了才……我可以向你道歉的。”
謝楠生望着她身影的眼神就閃了一閃,他自是知道她的顧慮,只是此事之上,叫他如何能給能令她安心的承諾?
他原是想着反正兩人也沒有什麼實質的行動,雖是摟摟抱抱過,到底他也不曾要了她的身子,她即有那等不切實跡的幻想,且這幻想又還十分的堅定,索性便趁早絕了這將她納入房的心思,於她名譽亦無損,尚能全身而退。
因而他雖是昨夜在客棧裡摟着她睡了一夜,卻又今日天未亮便早早離開,便是想叫自己絕了那從前的心思。
只是不料竟會如此爲難,一整日裡,任他如何做爲,腦中竟是怎樣也甩不掉她那身影,還有她那微有失意的眼神,明知不可能,卻還是要幻想的話——她要的是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覺得自己該得好好想一想,若是當真如她所言,與她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便是父母的那一關,定然是過不了。如此此生,都不知要過得如何艱難。他倒是有自信憑他之力,自立門戶,也定能叫她過上好日子。但若要因而與父母決裂,那便就是大大的不孝,萬不可爲。
何況,雖是他現在對她喜愛,但焉知不是因着她這出挑的相貌?色馳而愛衰,將來若是哪一日發覺出對她的喜愛消散殆盡,他又當如何?
這所謂“一心一意”,當真有些不可思議。
他想了一整日,只想得頭都大了,仍是想不明白,竟又是躲在哪裡都不安生,三翻五次的撞上她……
原本打算是安撫完念哥兒便回書房去用功讀書,豈料坐在書房裡,腦子裡仍是她。鬼使神差的出了門,又覺前去不妥,索性便找個上藥的理由來。
誰知道一見到她,便又忍不住,總想着抱一抱她,親一親她……
謝楠生幾乎是在一瞬間下定了決心,白清水這人他是要定了的!
管她什麼一心一意,先且哄着再說,待考了科舉,將那生米煮成熟飯,到時候即便有了旁的女人,煮熟的鴨子,難道還能飛出他的手掌心?
白清水卻如何知他這歹毒的心思,呆立在窗前,想起方纔自己對他的情動之時。心中只覺惶恐,明知若是跟了他,她這剩餘的人生,都不知要過成什麼樣子。
萬萬不能。
再是艱難,她也要狠下心腸,絕了對他那些非分的念想。
她嘴脣嚅了嚅,突然開口問道,“昨日我喝醉了,都同你說了些什麼?”
她腦中糊裡糊途,已經分不清腦中的記憶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你說你不喜歡康宗巖,你喜歡的人,是我。”謝楠生說這話時面不紅,氣不喘。
白清水卻覺腦中嗡嗡作響,人晃了一晃,待穩住了心神,方道,“還,還有嗎?”
“你還想有旁的?”謝楠生道。
白清水頓時便鬆了一口氣,看來那些“一心一意,一生一世”之話,大約當真是夢一場。
“你怎麼了?你在想什麼?”謝念生望着她的反應,心中便覺不妙,站起來行至她跟前,捏着她的下巴,將她人一轉,擰着眉道,“你別告訴我到了此時,你還想逃?白清水,你能不能勇敢一點,你敢不敢捫心問問你自己,你當真能捨得下?那你我方纔所行之事算什麼?你方纔明明動了情的,你……”
謝楠生此話一出口,彷彿就被他自己給驚住了——
他舍不下她,因而也斷不肯她竟能捨下自己。
他付出多少,便需得同樣的得到多少。
情愛上更是如此。
他絕不能容忍他對她牽腸掛肚,而她卻可輕飄飄說放手。
白清水雙眼將他瞪着,“你有林萬青,有樑如玉,還有紅櫻!這還不夠?你何苦對我如此相逼?難道你竟想將我變成第二個赤霞,被你收在後院裡,爲了懷上你的孩子,與你的衆多姨娘們鬥智鬥勇?”
白清水忍不住想笑,“方纔那樣,又能說明什麼?從頭到尾,難道不都是你在逼我嗎?今日話已至此,我索性便把話挑明瞭說,你不要以爲我昨夜同你說的那些話有什麼了不起,那不過是我醉酒後的胡言亂語!我白清水要嫁的人,就需得對我從一而終,一生一世,都只能有我一個人,不是妾,不是通房丫頭,而是隻有我一個,唯一的妻!”
謝楠生的眼神就冷了一冷。
白清水冷笑,“就算你得了手,強行將我納作你後院裡的一個女人,我可難保我自己會不會像赤霞一樣,對你的那些嫡子嫡女痛下殺手。到時候你可別來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