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許仙早早起牀,與許嬌容、李仁一起吃過早飯,就走過過黑珠巷,徑往官巷口走去。他從雲中子那裡得到了一劑藥方,可以暫時祛除體內的少許蛇毒。草藥又太過繁雜,他索性就把那些配方給記在了紙上,抄錄了下來。
官巷口是個熱鬧的集市,車水馬龍,人流如潮。街上有着不少的店鋪,諸如麪館、茶坊、布莊一類。先前李將仕藉助邵太尉的權勢,這裡盤下了一個門面,做起了藥鋪生意。因爲人多,生意倒也甚是可觀,又有許仙樂於助人、爲人熱心,使得寶芝堂的名頭傳遍了錢塘縣。
穿過了兩條街道,許仙一個轉角,就到了官巷口,未走半百步,便見一道一道木漆牌子佇立在一家店門口,其上掛着一個“藥”字。而這家藥鋪門楣上,掛着一塊匾額,其上刻有三個大字“寶芝堂”。
“王掌櫃。”許仙走進店鋪,與櫃檯後的一個老者打招呼道。
那老頭身着一件青衫,花白鬚發,已經年近花甲。他正站在櫃檯後,不住的敲打着算盤,見到許仙進來,也沒有擡頭,只是說道:“許小哥來了,是要出診嗎?”他頭也未擡,接着就大喊道:“小黑,去把許大夫的藥箱拿出來。”
“不是,”許仙忙笑道:“我是來找一些藥的,王掌櫃忙。”
王掌櫃是李將仕聘來的賬房,平素裡爲人呆板,錙銖必較,對工作也是兢兢業業。許仙繞過櫃檯,穿過藥店裡面的一扇小門,來到小黑平素裡煎藥的地方。
剛纔走進,就有一股苦澀味道衝入鼻子。許仙忙捂住鼻子,小心翼翼的繞過地面上幾十座小型火爐,向着不遠處的一個青衫小廝走去,說道:“小黑,今天挺忙?”
“忙啊,”小黑皺着眉頭,熟練的掀開那些熱氣騰騰的小爐子,湊上鼻息聞聞,邊道:“每天都忙,這些藥都要趕着煎出來。其中還有些是太尉府指定的,我哪裡敢怠慢。倒是小乙哥,每天都輕鬆自在。”
許仙尷尬笑了笑,從衣袖中取來一張紙,遞與小黑,說道:“小黑幫我看看,如果開這麼一劑藥方,大概要多少銀子。”
小黑攤開紙張,念道:“白芷三錢,蒲公英六錢,夏枯草兩錢,青木香兩錢,紫花地丁四錢,甘草一錢。我算算……大概要五十錢吧。這個藥方好怪,是許小哥開的嗎?”
“是啊,”許仙尷尬笑了笑,暗自摸着懷中僅有的三十來個銅板,說道:“小黑手頭寬鬆不,能不能先借我二十文錢?”
本以爲雲中子給了他一個最便宜的藥方,誰知道這“最便宜”的藥方都要五十文錢。他摳出老本也只能夠湊三十文,不夠開一劑藥的。
許仙臉上尷尬的笑着,心中卻把雲中子給罵了個遍。
“小乙哥借錢幹嘛,是要配齊這藥嗎?”小黑不解道。
“是啊,我這兩天身體有點不舒服,就給自己開了劑藥。”許仙說道。
“原來是小乙哥的藥啊,哪裡用得着買,”小黑嘿嘿笑道:“小乙哥拿着這藥方去找王掌櫃,直接向他要就好了。王掌櫃雖然小氣摳門,但也知曉你對我們寶芝堂做的貢獻,這麼幾十文他還能摳門不成?”
“這個……”許仙摸了摸鼻子,尷尬笑了笑。
如果放在先前,許仙去拿些藥肯定不成問題。但現在許仙已經很久沒有出診了,也沒有爲他人開過藥方,更沒有爲寶芝堂造出什麼利潤。許仙體會過人情冷暖、世態炎涼,知曉王掌櫃不會輕易給自己藥材。
“小乙哥你等着,”小黑撇嘴道,“我先把這些藥給煎好了,等會替你向王掌櫃要去。”
“那就麻煩小黑了。”許仙呵呵一笑,就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煎藥不是個簡單的活,小黑不斷向藥爐里加注些清水,並時不時掀開爐蓋打量。小半日過後,他就把那些煎好的黑糊狀藥物裝到一隻只白瓷罐中。直到做完這一切,他方纔嘿嘿一笑,伸了一個懶腰,拿起配方,說道:“小乙哥等着,我出去和王掌櫃說一下就來。”
許仙點點頭,目送小黑離開,心中卻不甚踏實,便彎腰側着耳朵趴在過道口,細細聽小黑與王掌櫃的對話:
“王掌櫃,那些藥我都已經煎好了,就準備送往太尉府上了。”
“嗯,去吧。”
“可是……可是我肚子突然間好痛,哎呦……痛死了。”
“少裝蒜,你昨天不是剛請過假嗎,今天又想開溜?”
“不是,王掌櫃你誤會了。昨天下雨,我被雨水淋病了。剛纔央求許小乙給我開了張藥方。王掌櫃你看,我身無分文的,哪裡有錢買藥啊。”
“你病了?”
“嗯,頭昏眼花、耳鳴口苦、四肢無力,而且早上起來的時候,小弟弟居然軟趴趴的——”
“行行行!別比方了,藥方給我。”
聽小黑的比喻,許仙也仍不住輕笑了出來。他聽外面一陣簌簌聲響,知曉王掌櫃已經在抓藥了,心中的一塊大石頭不由落了下來。
這藥方能夠暫時緩解住體內的蛇毒,然後施展他秒殺一切雌性的魅力去當小白臉,從王夫人手中得到錢財,再去煉製高級點的丹藥,祛除體內的蛇毒。這樣一來,蛇毒的威脅就沒那麼急切了。
“公子,你今天怎麼來這裡了?”
正當許仙幻想着如何去泡王夫人時,忽聽王掌櫃說話,不由一怔,忙探出半個腦袋望去,竟見李大寶正站在櫃檯前,暗自焦急道:“你妹的李大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時候來!”
“我來找許仙,他在哪?”李大寶喝道。
“小黑,許仙在哪?”王掌櫃也質問道。
“我……小乙哥……他……他方纔還在裡面。”小黑被李大寶和王掌櫃這麼一嚇,聲音顫抖,都隱隱帶着了哭腔。
李大寶是錢塘縣惡棍,小黑在他手中也吃過不少的苦。
“找我有事?”眼看逃不掉了,許仙索性心頭一橫,一步跨出。
事出反常必有妖,許仙知曉李大寶肯定又想到了整治自己的方法,但他又不能夠從後門溜出去,只得硬着頭皮裝一回好漢了。
“好小子,原來你在這,”李大寶擠着眼睛笑道:“邵太尉的七夫人養了一隻小狗,這兩天突然間生病了,不吃不喝。七夫人爲此很是傷心,她聽說許仙醫術高明,是以讓我來請許仙前去太尉府,給她的愛狗治病。”
邵太尉,位高權重,在臨安乃至整個南宋都舉足輕重。許仙如果拒絕,肯定會被李大寶排擠攻擊。但李大寶和邵公子是一羣狐狗,如果去了,勢必會被他們從中陷害。
進退兩難。
李大寶得意的笑着,兩隻眼睛被滿臉的肥肉擠成了兩條細線。眼珠子更像是兩粒芝麻,都快看不到了。
“得瑟個啥?”許仙挑起眉頭,冷笑道:“我是堂堂寶芝堂出診大夫,平素裡給邵太尉、邵公子、李大嬸看過病。李大寶,你讓我去給七夫人的狗狗看病,豈不是有意貶低邵太尉、邵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