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雲若出生在將軍世家,祖輩們都是南宋軍隊的將軍,一直以來都以女真金國爲生死仇敵。林雲若作爲將軍世家的爲以後人,自然也有着仇金情節。自打小時候起,她就立誓嫁與一個能夠誅滅金國的英雄,能夠報這血海深仇。
她自幼接受的是禮儀仁教,知書達禮、貞烈情堅,知曉“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道理。雖然她知道,從當初與許仙說和親事之時,就已經錯了,但她卻沒有任何選擇的機會。
太子趙淳,昏庸無能、迂腐不堪、親近奸佞、遠離賢臣,且又體弱多病、沒有治國之才,林雲若自然是不屑與嫁與這等人爲妃。儘管趙淳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國君。
有志向、不安分守己的女人,在封建時代,一向都是以悲劇收場,林雲若也不例外。她自以爲計謀可以力挽狂瀾,可以掙脫世俗枷鎖,可以將天下人任意擺佈,但她卻由此捲入了巫妖佛道人之爭,不僅僅成爲了妖族囚禁着的傀儡,更“失節”於一個無名小大夫身上,進退不得。
每當她見着許仙,心中都會有着莫名其妙的情愫。一方面,她受到的禮儀告訴他雖然與許仙並未成親洞房,但自從接受了他的金釵之後,就理應是他的人,小女人的心態總會將依賴寄託在他的身上,期望着許仙能夠成爲拯救國家大難的英雄;再一方面,許仙只是一個尋常大夫,根本就不能有着什麼作爲,更不可能成爲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以至於她對許仙的恨愈發明顯;另一方面,她又恨許仙阻礙了她所有的計劃,將她置於險地,心中對他滿是恨意。
不論見到許仙的好,還是不好,她都會生出一股惱怒,要將許仙拒之於外,時刻保持着與他的關係,時刻警醒着自己他並非是自己相公,但——
這四個月以來,她一直都悶在這座院落之中,沒有一刻走出去。她獨守閨房十數載,本以爲會習慣了這種枯寂,但想到那遙遙無期的未來,她還是生出了些許排斥,連同着白素貞、小青和許仙。
她想要走出去,想要北伐金國,想要成爲“運籌於帷帳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的百萬軍隊的軍師,想要體會那染着血水的夕陽、與心儀之人漫步在慘烈戰場上。
但她知道這些都已經沒有希望了,白素貞不可能會放過她,許仙也不可能會讓過她——她從許仙的眼睛裡能夠看出來,他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他的未婚妻。
所以,當許仙提出與她共渡乞巧節時,她心中的欣喜之意與恨意同時涌了出來。她捨不得拒絕,因爲這很可能是她這輩子僅有的浪漫。但當許仙帶着兩個“磨喝樂”、與她一起在香案前許願時,她卻恨不得將許仙一針戳死。
是他,把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給毀去了。
憑着幾句話、兩個磨喝樂,就能打開已經死去了的心靈?
太可笑了。
但當她將許仙趕走之後,心中卻生氣了一股即爲濃郁的失落與惆悵,彷彿死去了最爲寶貴的東西。她也沒有了什麼興趣,便將香案又一一撤回了正堂。
她發現,即便織女能夠給她靈巧的一雙手,也不能夠將她的境遇改變。她就像是捲入海眼之中的一條小魚,隨時都有可能死去,又如何奢求她幻想了一輩子的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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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氣,真他孃的晦氣。
許仙走回房間,就隨手將兩個磨喝樂丟在牀上,而後撲通一聲倒在牀上,將牀壓的吱嘎一聲響。他大張着胳膊腿,雙眼死死盯着上方橫樑,就像是將要被處死的犯人。
一個漂亮的女人,就該有作爲人家娘子的覺悟,再怎麼說,未婚妻也是妻啊。
早上還說的好好的,晚上陪你過乞巧節來着。等晚上屁顛屁顛的回來,卻又被你板着的冷漠臉面給拒絕了,那原本應該花前月下、兩小無猜的情景沒有出現,而且——
而且她根本就沒有承認許仙是她的未婚夫!
這讓許仙弱小的心靈很是受傷,很痛,就像是一棵細小的樹苗正在生長之時,突然間被抽取了所有的水粉、養料,只能夠靜待它的死亡。
一宿無眠,直到天矇矇亮時方纔迷迷糊糊的睡了會,待他醒來之時,天色已經大亮,他迷迷糊糊的起牀、穿衣,並推門走出房間,便見林雲若、白素貞、小青正整齊的坐在石桌旁小聲說着些話。她們面前的桌子上擺放着三隻小碗,盛着些米粥。
許仙每天早上的任務,就是幫這羣女人出去買包子。林雲若不能出去,白素貞不屑出去,小青不想出去,這個差事就只能落在許仙的身上了。
林雲若靜靜的坐着,有一句沒一句的與小青搭着話,面色平靜,彷彿已經把昨日之事給忘卻了一般。只是當她無意中掃到許仙那帶有血絲的眼珠時,心頭卻莫名一痛,就像是被鋼針紮了一下。
“林姐姐,你的臉色怎麼好難看?”小青眼尖,察覺到林雲若異樣,忙笑問道。
“沒什麼,可能是昨天睡的不好吧。”林雲若淡淡解釋了句。
許仙沒工夫聽她們說些什麼,走到水池邊隨意洗了把臉,就推開院門走了出去。
豔陽高懸,現在已非早上的時間了,寶和堂裡的生意也開始忙碌起來,不過都沒有許仙什麼事。
“小乙哥,方纔有一個道士來找你。”小黑將剛剛包好的藥包推到賬房身前的櫃檯上,便對許仙說道。
“道士?”許仙不解。
“他之前來的時候,說了一大堆的話,不過好像說是你先前欠了他一兩銀子,那個時候你窮,他就說等以後你有了再還他。然後說你現在有了錢,又忘了恩,不思回報,要你去南屏山清風觀裡找他。”小黑說道。
“南屏山清風觀……紫陽?”許仙皺眉,想起了那天晚上教他“這是規矩”的紫陽道人,不由輕笑一聲,說道:“我知道了,等會我就去,現在先出去買點包子去。”
“還買包子?”小黑一愣,脫口道:“早上的時候,我不是看到小青姑娘從外面拎了一大包嘛,少說也有三十四個,你們都給吃完了?”
“什麼?”許仙愕然。
“早上的時候啊,我就見到了,莫不成小乙哥不知道?”小黑困惑。
許仙隨即醒悟,憤憤的向院落走去。
“那兩個女人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