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走王夫人,許仙心中又變得空落落的。
雖然他明白,有王夫人在,他肯定不會被斬首示衆,他對王夫人的能力很有信心,但不知爲何,每當王夫人幫他一次,他心中就會生出些愧疚感。
“這就是當小白臉的心態?”許仙苦笑,折身又走回蓬草堆上,無精打采的坐了下來。
第一個來看他的人,不是他的白蛇媳婦,也不是她未婚妻,更不是他的姐姐,而是這個看上去沒有太多關係的王夫人,這讓許仙惆悵了許久。
“你的女人?”旁邊那位犯人又問道。
“我的女人?”許仙咧咧嘴,笑道:“不是,只是一個比較好的朋友吧。”
“她挺好,我能感覺得到。”犯人撥去面頰上的蓬亂髮絲,正色道。
許仙這才注意到他的模樣,是一箇中年人,嘴巴四周扎滿了鬍子,消瘦的左面頰上海有一道猙獰傷疤,很是恐怖。許仙輕嘆一聲,說道:“她很好。”
如果這人知曉王夫人做這麼多隻是爲了救出藏在他背後的雲中子時,會不會再誇她的好?
“她這個時候出面,就是想要與朝廷對抗。不論是哪一個高官把你拉進來,都必然在朝野中有些強橫的勢力,這個女人看上去很要強,但也不可能爭得過朝廷。”那人深深嘆了口氣,背倚着石壁,感慨道。
“可能吧。”許仙笑了笑,沒有認可,卻又問道:“看上去你在這裡呆了很久,是怎麼進來的?”
“打殘了一個和尚。”
那人嘟囔了句,身體一滑,就又平躺在藤草中。他胡亂的抓起幾把草打在身上,遮蓋住身子面頰。
時間流逝,一宿無眠。
次日一早,天剛剛亮,許仙就見幾個嬉笑着的牢頭擁簇着王夫人走了過來。那些牢頭對王夫人的態度很是恭敬,但王夫人面色平靜,沒有理會他們絲毫。
“許仙,經過縣衙一夜的調查,發現這是一場誤會,你並沒有偷竊官銀,可以出去了。”老頭大喇喇的吼着,打開牢門的鎖鏈,又取出鑰匙將許仙身上的木夾手鐐腳鐐打開。
許仙感覺到渾身陡然一陣輕鬆愜意,有着說不出來的舒適感。他隨意扭動了下身子,並沒有對王夫人說話,而是對隔壁牢房中悶頭大睡着的犯人說道:“和尚,真的很欠揍。”
縣衙距離官巷口東邊四五里路之外,並不是很遠。只是周圍的那些人見到許仙從牢獄之中走出之後,紛紛將他圍住,對他指指點點,似乎看到了一個怪物。
許仙心情有些沉鬱,也沒有理會那些人,而是對走在身旁的王夫人問道:“是誰做的?”
“趙淳。”王夫人面色平靜,淡淡的回答道。
“然後你威脅了趙淳,讓他把我放出來,再引起和尚的注意,是不是?”許仙挑起眉頭,望着身着豔麗服侍的王夫人,輕笑道。
“隨你怎麼想。”王夫人面色平靜,不顯山水。她擡起面孔望了望前方熱鬧的集市,說道:“你回寶芝堂吧,我就不去了,我從北邊的一條小路回蘭陵巷。”
“其實,我想說的是……”許仙摸了摸鼻子,支吾片刻,說道:“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而已,不過誰對我好,我也會記着。誰對我不好,我更會記着。”
“其實,我很想殺你。”王夫人嫣然一笑,從岔路口向北走去。
許仙苦笑,目送着王夫人消失在人羣中,這才繼續向前走。
對於王夫人方纔說的那句話,許仙自然不會相信。如果她想殺他,許仙的命絕對不會活到現在,只是感覺她隱藏的太深,以致於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讓許仙以爲她都有着自己的目的。
寶和堂大門靜靜的敞開着,就像是一張猙獰大口,把進去買藥的人都給吞入腹中。許仙方纔走到門前,就見賬房笑着對自己打招呼道:“小乙哥,你這一走就是一天,還以爲出了什麼事呢。”
“沒有什麼事,我先進去看看,等會出來。”許仙笑回道,閃身便晃入了院落。
寂靜的小院,平靜如常。中央的那座小石桌旁,卻沒有了林雲若靜淑的身影,只有一身潔白如雪的白素貞,正坐在凳子上,靜靜的品着茶。
她舉止清閒優雅,淡潔高貴,就像是一抹寂靜的白雲,不染風塵,不受任何事情的牽絆。
“林雲若呢?”許仙緊皺眉頭,問道。
許仙曾聽黃鶯說過,趙淳太子對林雲若有愛慕之心。他的這一次鋃鐺入獄,也是這個太子暗中搗鬼,將偷竊官銀的罪名加在許仙的身上,便是爲了剷除許仙這個“情敵”。
趙淳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爲了逼迫林雲若就範。
林雲若與許仙還有八天就會成親,趙淳必然心急,便生出了殺害許仙、破壞親事的舉動。他位高權重,加上孝宗年邁,登基即位也是這一兩年的事兒,處置一個小大夫自然是綽綽有餘。
如果許仙被放了出來,很有可能林雲若有了危險。
“這麼關心她?”白素貞面色平靜,擡起水眸掃了眼許仙,問道。
“有你和王夫人在,她應該不會有事吧。”許仙伸手抓抓後腦勺,一屁股坐在白素貞對面,笑道。
白素貞面色默然,搖搖頭道:“孝宗年邁,太子即將即位,我們不可能爲了一個女人破壞全盤計劃,雲若妹妹的事,只能夠讓她自己解決。”
“什麼?!”許仙心頭一沉。
“她走的時候說過,雖然她很不想做你的娘子,但她更不願嫁給趙淳。”白素貞放下手中玉杯,起身走回房間,靜靜的就像是一朵雲。
“莫不成,她走了?”許仙頓覺天旋地轉、周身的力道被抽空了一般,他身體一軟,便趴在石桌上,久久不動。
林雲若只是一介女子,在這宋朝天下根本就寸步難行,而她如果想要擺脫趙淳的騷擾,必須離開南宋。但北方是金國,宋朝的生死大敵,去不得。她也只能夠往西邊走,去大理國了,但大理國肯定不敢收留林雲若。
這樣一來,天下之大也沒有林雲若的立錐之地。
“我的未婚妻,就這麼跑了?”
許仙緊緊閉合上眼睛,將臉面貼在冰涼的石面上,任由涼意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