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將雲中子罵了一番,許仙心中的抑鬱方纔消散了大半,反倒是雲中子一直都不再說話。許仙也不理會他,知曉他定然在想着什麼事情,遂加快了腳步向家中趕去。
回到黑珠巷家裡時,天色朦朧成了一片灰色。許仙中午沒有吃飯,眼看着又到了晚飯時間,也就向着正堂走去了,卻見無精打采的徐嬌容坐在正堂,正一個勁兒的嘆氣,忙上前問道:“姐姐怎麼了?”
算着時間,李仁這個時候也該回家吃飯的,畢竟即便是衙役也要一日三餐吧。但此時此刻,許仙卻沒有看李仁,又見許嬌容嘆氣,只道是他們兩口子吵了架,心情也變得沉重起來。
對於李仁,許仙並沒有太多的好感,只是這個姐姐,對他一直是無微不至,他心中也存着感恩之心。他搬着一個板凳,坐在許嬌容跟前,關切的望着她。
許嬌容年齡較之許仙也大不了五歲,但歲月她的額頭上已經留下了一些輕微痕跡。她每天都要洗衣做飯,還要去裁縫店幫工,經常要熬到半夜,原本清秀的臉面也慢慢開始了珠黃。
“漢文吶,姐姐今天想和你說個事兒,你可要認真的聽。”許嬌容見許仙舉止,拾起了嘆息,正着臉色說道。她態度端莊,就像是訓斥着頑劣學生的教書先生。
“姐姐說罷。”許仙心中泛着嘀咕,嘴上應道。
“我們家境貧寒,爹孃走的早,你小時候在平江學醫,姐姐含辛茹苦的把你拉扯到大,也算是成人了。之後我來到了臨安,但又不放心你一人在平江,也就託你姐夫找了個藥店的差事,讓你做出診大夫。前陣子你做的很好,街坊鄰里都在誇你,可你近來半個月怎麼一直都魂不守舍的,姐姐看着擔心。”許嬌容嘆道。
“我過兩天就出去問診。”許仙心虛的應道。
他就一冒牌的許仙,哪裡識得什麼醫術,更不用說出去問診了。但許仙不忍忤逆許嬌容意圖,只得暫時先答應道,待日後再作議論,畢竟他想的是修仙問道。
“不許打馬虎眼,”許嬌容豎眉,微有些嚴厲道:“明日你就出去問診,就這麼定了。”
“我明天還要——”
“你到今年年底,也就二十歲了。”許嬌容打斷許仙的話,又道:“我在清波門一帶給你找了個女孩,今年十八,個頭和你差不多,皮膚挺白的,長得也精巧好看。我已經託王婆替你說道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再過個把月就能給你娶過來。”
“娶媳婦?!”許仙愕然。
怎麼能、怎麼能娶媳婦?
王夫人、白素貞、小青該怎麼辦?
那個老神棍雲中子的囑託又該怎麼辦?
現在娶媳婦,不就是把他在世俗中拴住了嗎,還怎麼修仙?
不能答應,絕對不能答應。
“姐,我看這事再推一段時間吧,你看我現在不是也不急嘛。”許仙尷尬的笑道,想要許嬌容收回這個想法。此時的許嬌容,就相當於他的半個母親,她說的話,許仙不得不考慮。
“就這麼定了,我已經和王婆說好了,而且彩頭也已經託王婆送過去了。女孩家裡人很滿意,沒有什麼意見,我這兩日就過去說和說和,找個好日子把事兒給辦了。”許嬌容語氣截然,說道。
“我又不認識她,結什麼婚啊。”許仙嘴上嘟囔,心中暗忖道:“大不了到那時跑出去一段時間。笑話,結婚?不是帶個拖油瓶嘛。”
“你回去休息吧,事兒就這麼說好了,”許嬌容堅決道:“我把家裡的十兩銀子拿出來,給你準備婚事。你就趁着這段時間,出去問診,賺點錢。別指望着結婚之後,還在這裡蹭吃蹭喝。”
“姐,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事?”許仙皺着眉頭,試探性的問道。
這幾日來,李仁的舉止一直很是怪異,對許仙不理不睬的;而許嬌容今天居然也突然生出了與許仙找媳婦的念頭,更是古怪。許仙在當初落水之後,李仁和許嬌容可是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而今這番大的變化,令他着實想不通。
莫不成又是李大寶搞的鬼?
肯定是李大寶。
“沒有。”許嬌容回道。
“肯定有,姐姐不說,這門親事我就不答應。”許仙咬牙道。
“你……你要氣死姐姐!”許嬌容眉梢一垂,面色悽然,繼而舉起衣袖掩面,遮擋住紅紅的眼圈,輕聲啜泣。
“……”許仙頓時沒有了主意,雙手怔怔,也不知道該放哪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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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都是妖精。
一哭二鬧三上吊,誰也沒轍。
“你不是想知道嗎?姐姐就告訴你!”許嬌容用衣袖擦拭去眼角淚痕,這才放下胳膊,泣道:“我們許家,只是個小門小戶,香火不旺,眼看着到你這一代,又只剩下了一根獨苗,你若是出了什麼事,我們許家的香火又該怎麼延續?”
“我不是好好的嘛。”許仙不解,不知許嬌容此話何意。
“好好的?”許嬌容氣極反笑,擡起右手點着門外,道:“你聽聽街坊鄰里都怎麼說你,你聽聽去。”
“說我?”許仙愈發的困惑了。
他在錢塘這幾日,遇着的“熟人”確實不少,都是見面對他打招呼,關係挺親熱的,並沒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們說你與蘭陵巷的王寡婦眉來眼去了好多天,說你會被王寡婦招婿,會入贅王家。你是我許家唯一的香火,你若是入贅了,許家該怎麼辦?還有你,這麼多姑娘你不招惹,偏偏與一個寡婦曖昧不清。你呀你,害的我現在都沒臉出去見人了。”許嬌容懊惱的一拍座椅扶手,忿忿的又坐了下去。
“入贅?”許仙這才明白許嬌容爲何爲這麼急切的給他娶媳婦,原來是被街坊鄰里的輿論給壓的喘不過氣來、想要藉助娶親來堵住他們的嘴巴。
“姐,我與王夫人一點關係都沒有,真的。”許仙保證道。
“有沒有關係不重要,”許嬌容不依不饒道:“親事就這麼說定了,你不用多說了。爹孃不在,你的婚姻大事就該由我做主。還有,明天你就出去問診,千萬不能再拖了。”
許仙閉口不言,落荒而逃。
他如果再說不同意結婚之類的話,許嬌容會立刻將婚期定在最近幾日。
他現在還不想死在結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