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與林雲若沾邊的事,無論是什麼,都令許仙心情不順——
先前的相親,本以爲能夠隨便就給拒絕了的,卻被她誆騙,然後與太子趙淳莫名其妙的成了情敵;然後黃鶯從中說辭,還沒來得及發生,就在許仙頭上提前扣了頂綠帽子。
人人都愛美女,但對於自以爲是的女人,則更多的是反感。先前對黃鶯和林雲若還有那麼一丁點的好感,轉瞬之間就消散無形了。
但許嬌容對這門親事很是在意,如果許仙此刻回去,將拒絕結婚的是告訴她,她必定會哭的死去活來——許嬌容把她這些年來的積蓄都用來與許仙結婚,包括買房、彩禮,更重要的是如果許仙拒絕結婚,許嬌容必定會以爲她聽到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如果事情照這麼發展下去,他別說和白素貞和王夫人摟摟抱抱了,就連家也不能回了。
“世俗真是麻煩,看你這麼糾結,我都鬱悶了。”雲中子與許仙這些天說話不少,也會使用“鬱悶”這個詞來形容心情了。
“這場親事,結不得、拒不得,你這個神仙能夠給我指點門路嗎?”許仙徹底的無奈了。
許仙沿着白堤,垂頭喪氣的走着,連那些迎面打招呼的鄉鄰都沒有理會。大大的太陽漸漸西斜,直到太陽落到了西方的綿延山頭上,許仙方纔從白堤上走過,來到錢塘門。
穿過錢塘門,就又回到了錢塘縣,前面的一條寬闊大道兩側擁擠着無數的小販,大多是買些手藝品的商家,也有賣蠟燭香火的祈士,吆喝聲、叫賣聲不絕於耳,行人比肩接踵、人聲鼎沸,如過江之鯽。
但許仙卻沒有任何的心情理會這些人事,他的腦袋早就被林雲若給攪成了漿糊。
雲中子思索了良久,方纔說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擺脫這些煩惱。”
“什麼辦法?”許仙一聽,立即問道。
“反正這裡你也是無牽無掛,完全可以不理會這些人,讓他們自生自滅,你就躲到一個地方,安心的修仙問道。我敢肯定,以你的資質不出三百年,必然能夠羽化飛昇,位列仙班。”雲中子堅定道。
“跟沒說一樣。”許仙嘟囔了句,直接否定了雲中子的話:“世俗中的事,並不能夠以簡單的對錯來分析,因爲每一件事背後,都穿插着人情冷暖。如果這般容易就能夠看破世俗,所有人都是神仙了。”
“那沒有辦法了。”雲中子嘆道。
“還有一條路可以走。”許仙眼神一凜,忽地停住腳步,杵立在大道中央,一動不動。
“什麼辦法?”雲中子好奇,
“你知道王夫人和白素貞來到這錢塘縣,到底是爲了什麼?又爲什麼對我緊抓不放?”許仙反問道。
他自從出現在錢塘縣以來,首先被王夫人一直盯着,然後又是白素貞和小青,再後來是紫陽道人。如果他只是一個平常的小大夫,根本不可能令這些人物警覺。
“或許他們已經知曉了你身體的怪異。”雲中子回答道。
“不是,他們知道了你,因爲不知道你到底站在哪一方,所以纔會一直試探我。”許仙憂慮道。
按照黃鶯的話說,一個世俗中的女子都不將他許仙看在眼中,更不要說來歷不明的白素貞和王夫人了。
許仙身體上唯一的怪異,就是手腕上的玉鐲,以及玉鐲中的雲中子。
顯然,王夫人和白素貞試探了他這麼久,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誰在暗中幫着許仙。
“容我想想,晚上與你說。”雲中子聽出了許仙的弦外之音,但事關重大,他不得不多做沉思。
許仙輕嘆口氣,邁開腳步繼續向前走去。
夕陽殘紅如血,撒着餘輝,分外惹眼。許仙行走在筆直大道上,卻發現人羣中的和尚漸漸的多了起來,統一穿着青色長衫、光着頭、手持一支木棍,細數起來大約有二十來個。
那些和尚肩上都跨着一個揹包,每當遇着一個人,都會從揹包中取出一隻護身符交與行人。
“施主,留步。”
忽聽背後一聲呼喊,許仙一怔,忙轉過身子,卻見一個身着金色袈裟、手持禪杖的大和尚走了過來。
那和尚約摸二三十歲,身材魁梧,單掌執胸,掛着一串翡翠念珠。他步履矯健,尤其是兩隻眼睛,流露着森森寒光,令人看上去都忍不住打個寒顫。
“有事?”許仙皺眉問道。
對於和尚,許仙是沒有任何好感的,一來這佛門本是西方流入東土的教衆,二來也是佛門的教義使得人們安於現狀、不肯拼搏,以至輿論風氣呈現萎靡之態,麻木人們的精神。
“施主印堂發黑,目光渙散,可是遇着了些詭異的事?”和尚面色不動,問道。
“是啊,好好的錢塘縣,突然出現了這個多和尚,當然詭異了。”許仙挑起眉頭,平靜道。
那和尚似乎沒有聽說許仙話語中的諷刺之意,默默的從衣袖中取出只白瓷小瓶,小心翼翼的從中倒出一顆黑色丹丸,說道:“這顆丹藥可以解除施主體內殘留的蛇毒。”
許仙面色一變,這才感覺到這個大和尚來歷不凡。
如果是尋常人等,根本不可能一眼看出他身體中的蛇毒。
只有道行高深之人才能夠看到人肉身之內的本質。
他這才明白,爲何雲中子當初不肯教授他內丹術,而只是給了他幾張丹藥房子讓他煉丹。
“你是法海?”許仙面色平靜,伸手接過丹藥,便問道。
“金山寺住持,法海。”法海道明姓名,又說道:“這幾日儘量少出門,不要出走錢塘縣,尤其是在晚上,切記。”
法海說罷,便拄着禪杖轉身離開了。
許仙垂頭,緊緊的盯着手心丹藥,鎖眉沉思。
如果法海已經出現,那就預示着他的白蛇媳婦將要有危險了。
而這麼多的和尚進了錢塘縣,那昨天夜裡所遇着的道士,肯定會被和尚排擠出去。
佛道之爭,又要在這個小小的錢塘縣上演。
許仙咬咬牙,張口將丹藥吞入腹中,狠狠拂袖,快步向黑珠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