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應是轟轟烈烈的解除海禁,就這樣風平‘浪’靜的過去了,讓身爲提議者的沈崇名心中既是高興又是失落。
按說這改變歷史走向的大事應該被後世永遠銘記纔是,可是現在這副‘波’瀾不起的情況,很有可能在史書上會被一筆帶過。而本應名垂千古被後世敬仰的自己只怕也要變得籍籍無名了。
不過這些都是小事,海禁剛一解除沈崇名便忙的連軸轉了。這件事是他提議的,那組建皇家商貿行以及確定開埠的地點自然也需要他參與進來。尤其是幾處開埠地點的確定,直接關係到了這次解除海禁的成功與否。
“諸位大人,這次解除海禁乃是我大明朝百年來的大事。爲了降低其中風險,本官的意思是暫定福建漳州的海澄縣爲商埠。”身爲內閣首輔的李‘春’芳主持了這次會議,只見他指着掛在牆上的那張長兩丈高一丈的大明‘混’元圖上面的一個小黑點滿臉認真的說道。
“海澄位於九龍江出海口,這裡水路陸路四通八達對於貨物運轉都極爲方便,而且位於海灣內的港口常年風平‘浪’靜,實在是一個難得的好地方。”
說着,李‘春’芳笑眯眯的掃了衆人一眼,問道:“不知諸位愛卿大人以爲如何?”
“李閣老高見,下官以爲定海澄爲海貿商埠乃是上上之選。”陳一勤撫着自己下顎‘花’白的鬍子點頭說道。
“兩位大人,這海澄是不是太小了一點啊?而且遠在福建漳州,內地貨物運轉的時候實在是有些距離太遠了。”沈崇名皺着眉頭說道。原本瞧着李‘春’芳伸着手在福建地界瞎晃‘蕩’沈崇名還道是他在尋找泉州,沒想到找到的卻是泉州的鄰居海澄這麼一個史書上籍籍無名的地方,也不知道這李大人是怎麼知道這個地方的。
“海澄可不小,那港口可停泊三十多艘福船。現在要開海,本官准備命福建布政司抓緊時間再修繕一下,爭取能停泊五十艘福船。”李‘春’芳有些得意的說着。一次能停泊福船五十艘,在他眼中可是一個難得一見的大港口了。
沈崇名一陣無語,莫非這就是他們想象中的開海經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開不開海還有什麼區別,就憑這麼一個小港口每年又能讓朝廷增收多少稅銀?
而且澄海地理位置太過偏僻,嚴重的抑制了商人的積極‘性’。要知道朝廷一直以來都對商人們課以重稅,貨物每路過一個州府都得繳納一次賦稅,若是單單隻開放澄海這麼一出商埠,不少商人會因爲沿途繁重的賦稅而對出海貿易望而卻步。
“李大人,這次解除海禁朝廷可是下了大決心的,既然如此咱們爲何不能多開放幾個商埠?又爲何不能選擇一些‘交’通更爲便利的地方開埠呢?區區一個澄海,如何能明確的告訴天下人這次朝廷開埠經商的決心呢?”沈崇名看着李‘春’芳問道,語氣有些急,像是在詰問一般。
這李‘春’芳雖爲首輔,但是太過於缺乏魄力了。這樣的人做個太平時期的宰相還成,面對眼下的這種大變革的局勢,他實在是不合適。
李‘春’芳臉‘色’一怔,神情有些不悅道:“沈大人,這話是如何說的?選擇在澄海開埠,這可是本官和陳大人商議了好些天,詢問了不少人得出的結果。而且朝廷剛剛解除海禁,一切都還在觀望之中,萬一真的像你說的那樣多挑選一些地方一同開埠,出了差錯誰來承擔?”
氣氛有些不對,一直未曾說話的高拱呵呵一笑打起了圓場。“呵呵,李大人不要生氣,崇名也是爲了朝廷才說話急了些,還請您看在他年少的份上不要與他計較。”
說着,高拱扭頭看着沈崇名滿臉威嚴的說道:“崇名,還不快些給李大人賠不是?”
沈崇名也知道剛纔自己一時情急措辭有些不敬,現在有了老師的吩咐,趕緊對着臉‘色’有些難看的李‘春’芳說道:“李大人,下官魯莽了,還請您見諒纔是。”
話說到這份上了,李‘春’芳也不好再板着臉,故作大度的說道:“哎,兩位大人多慮了,都是爲了朝廷,本官如何會生氣呢。”
又是一陣客氣,高拱看着李‘春’芳臉‘色’緩了下來,這才書歸正傳。
“李大人,開埠一事關係到這次朝廷解除海禁最終成功與否,以下官只見咱們最好還是仔細商討一下,羣策羣力選一個最好的辦法出來,您以爲如何呢?”高拱在心底也是覺得李‘春’芳選取澄海最爲開埠之地有些太過保守了,但是李‘春’芳畢竟是首輔,無論如何也不能直接反駁他的想法。
和沈崇名不同,李‘春’芳仗着首輔的地位可以不給他面子,但是在高拱這裡李‘春’芳卻不敢稱大。要知道高拱雖是次輔,但是憑着其帝師的身份,在加上兼掌吏部,這地位比起李‘春’芳這位首輔只高不低。
現在高拱提議重新商討開埠地點,李‘春’芳雖然有些不情願,但也只能點頭贊同。“高大人所言甚是,開埠一事事關重大,咱們還是細細商討一下爲好。”說着,李‘春’芳瞟了一直未曾說話的陳一勤一眼。
自打陳一勤入閣以來,便同李‘春’芳走的很近,這次定下澄海爲開埠之地也是二人商討的結果。現在出現了不同意見,自然需要二人再次聯手對抗了。
“崇名,你先說說你的想法吧。”高拱笑着說道,直接將第一個發言的機會給了沈崇名。
沈崇名點頭應是。這段日子他可是下了不少功夫,早就對心目中的幾處適合開埠的城市做了詳細的瞭解。
“趙宋以及‘蒙’元都是海貿發達的時期,縱觀兩朝,皆以福建泉州爲開埠之地。這幾日下官對泉州做了些瞭解,認爲其作爲開埠之地有以下兩個優點:第一,海貿販運的貨物以布匹以及瓷器爲主。而在泉州,不但有織布行二百餘戶之多,更有南安窯、德化窯、安溪窯等多處窯口可以燒製瓷器。有了這一優點,選擇泉州作爲開埠之地便會大大的節省貨物運費。第二,泉州乃兵家重地,福建水師常年駐紮在此,而城池之內更有朝廷大軍拱衛,如果選擇泉州作爲開埠之地,就不需要咱們太擔心歹人在此挑起事端。所以下官認爲泉州乃是開埠之地的上上之選。”
沈崇名說的頭頭是道,根本沒給李‘春’芳留下一點反駁的餘地。同陳一勤對視一眼,彼此眼中的無奈之‘色’盡收眼底。
微微嘆了口氣,李‘春’芳神情有些無奈的點頭道:“沈大人說的不錯,這泉州卻是是個開埠的上上之選,那咱們就定下泉州作爲開埠之地,幾位大人以爲如何?”
高拱就不用說了,只聽得張居正笑道:“沈大人對泉州瞭解頗爲全面,下官同意將開埠之地選在這裡。”
陳一勤沒說話,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心中卻對沈崇名刮目相看,這人雖年紀輕輕,但辦起差來卻是一板一眼毫無疏漏,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但是事情再次出乎李‘春’芳和陳一勤的預料。就聽得沈崇名繼續說道:“這泉州位於福建,對於長江以北的商戶來說距離還是遠了些,下官以爲咱們最好能在北方在尋一處開埠之地,那樣既方便了商戶,也能讓海貿更加繁榮。”
這話一出口,李‘春’芳立刻就不幹了。“沈大人,朝廷剛剛決定開埠通商,咱們理應步步爲營小心爲妙,定泉州爲開埠之地已屬冒險之舉,如何還能夠再開一處地方呢?”
“是啊,事關天下安穩,咱們理應小心一些纔是,萬不可爲了一時之利冒險而爲啊。”陳一勤也跟着附和道。
“兩位大人,開一處也是開,開兩處也是開。若是單開泉州一處,只怕北方商戶抱怨朝廷處事不公。而且咱們在北方開埠的地方,也可以選一處有重兵駐守的城池,這樣一來就算是真的出現了什麼不可預料的差錯,也必定能夠用最短的時間鎮壓下去啊。依下官看來,天津衛就不錯。而且這樣一來很多貨物都會經過京師運轉,必定能讓天子居所更加繁榮。”沈崇名不用多想,巴拉巴拉就把在北方再開一處商埠的好處羅列出來。
這下子李‘春’芳和陳一勤算是看出來了,這沈崇名分明是有備而來啊。
“兩位大人,本官覺得崇名所言甚是,咱們開埠通商不就是爲了讓大明天下繁‘花’似錦麼?既然是這樣,這天子居所如何能不領袖羣倫,若是不然只怕傷及京城龍氣啊。”高拱經驗豐富,一眨巴眼的功夫將問題牽扯到了虛無縹緲只存在於傳說之中的龍氣身上。
這雖然是‘迷’信,但任誰也不敢不去相信,要不然那便是大不敬之罪,任你什麼身份都有些擔負不起。
李‘春’芳一陣無奈,心中抱怨道:“這一對師徒,算是將自己這個首輔完完全全的拿住了。”
沒得辦法,李‘春’芳意興闌珊的點頭道:“高大人所言有些道理,既然這樣,那咱們就再開一處商埠便是。”
高拱沈崇名相視一笑,這事配合的着實不錯,根本容不得別人有反對的機會。
“現在的兩處商埠倒是方便了我天朝之命。但是下官以爲,一旦開埠通商,列國商人必定蜂擁而至,咱們還得尋一處地方招待他們才成。”沈崇名得寸進尺,這話一出口連高拱的傻了眼。
李‘春’芳已經沒有心思再反對這事了,反正已經開了兩處地方,再開一處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了。“好,那沈大人就說說那處地方比較合適吧。”
“廣東濠境就是一處不錯的地方。現如今那裡盤踞着一股紅‘毛’鬼,可見地理位置的優越。而且那裡位於我朝最南端,就算是出了問題也據對威脅不到京城的安危。”沈崇名似模似樣的介紹着。
“好好好,就依你所言。時辰不早了,咱們還是各自回去辦差吧,這也都是大事啊。”李‘春’芳想也不想就點頭通過,他實在是不想再面對沈崇名了,不然誰知道這廝還能耍出什麼幺蛾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