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二少一撓頭,從懷裡掏出自己的純金小算盤開始計算了起來。
“通達車馬行每年進賬兩千二百餘萬兩,拋卻各樣成本,結餘白銀不足一千萬兩,再拋去繳納朝廷的二百二十萬兩賦稅,最終剩餘是七百五十萬兩左右。若是朝廷將賦稅增加一倍,那要繳納的就是四百四十萬兩,最終結餘五百三十萬兩,這……。”
算着算着,肖二少的聲音卻是慢慢的消失不見了。十稅二,那可就是一半的利潤啊。
沈崇名呵呵一笑,知道他算清楚了這筆賬目,說道:“這也僅僅就是咱們通達車馬行,尋常的布商、瓷器商,成本可要遠遠高出這個比例的。現在張居正這麼做,分明就是‘逼’迫着人家破產倒閉!朝廷的稅收是成倍增加了,可這無異於枯澤而魚,一旦損傷了商貿根本,結果無法想象。”
“沒想到啊,這只是增加了一成的賦稅,便會損失這麼多利潤。”肖二少感嘆連連,接着又有些幸災樂禍的笑道:“不過這十稅二一旦施行,只怕民怨沸騰,他張居正日後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沈崇名搖了搖頭,皺眉道:“他的下場倒是次要,怕就怕我大明朝剛剛有些興盛的跡象經此一事會化作虛影,若是又因此惹出什麼‘亂’子,無異於雪上加霜啊。”
說着,沈崇名忍不住站起身來,喝道:“二蛋,筆墨伺候,本官一定要阻止張居正胡作非爲,免得他壞了江山社稷!”
二蛋哥急忙應是,忙不連跌開始給沈崇名鋪紙研墨。提起筆來,沈崇名卻又遲疑了。
如今不同往昔,自己這摺子雖然能通過劉大哥送到皇上面前,可這樣的大事,皇上必定會和張居正商議,屆時憑着他的功底,足以將自己的想法逐一駁斥回來。而皇上的而皇上的耳根子又軟,改變注意的可能‘性’也是非常大的。
嘆了口氣,沈崇名將手中的狼毫筆拋在了一邊,苦笑道:“罷了,不在其位不謀其政,就由的他們胡‘亂’折騰去吧。”
一聽這話肖二少卻是不幹了,急道:“沈兄,如今我大明朝商貿繁榮,朝廷稅收充足,這可都是你這幾年費盡心血纔有的,怎能這麼輕易地就讓張居正禍給害了?!”
沈崇名一陣苦笑,道:“你當我願意啊?可如今的形勢你也有不是不知道,朝政大局被張居正一手把持,皇上又是對他信任有加,而爲兄身在南京鞭長莫及,就算是張居正在皇上面前誣陷於我,我也無可奈何啊。”
“大人,這件事只要對皇上講解清楚了,任他張居正巧舌如簧也不能顛倒是非不是?說不定經此一事,你重回朝堂也不是不可能啊。”肖二少興致勃勃的說道,這確實是一個天賜良機啊。
沈崇名搖了搖頭,“事情哪有如此簡單,有道是三人成虎,如今朝廷上下多是張居正的黨羽,到時衆人都站在他一邊齊聲討伐咱們,只怕事情沒辦成卻要白白惹來禍端。所以這件事,咱們現在最好的做法便是不去理會。”
肖二少細細一想,沈崇名這話在理,一句話從衆多的人口中說出,由不得別人不信啊。
“可是沈兄,那你這些年的心血,豈不是都白白‘浪’費了?”肖二少一臉不解的問道。
沈崇名嘆了口氣,強笑道:“不這樣又能如何,聽天由命吧。”
屋子裡頃刻間沉默下來,畢竟誰也不願意看到使出渾身解數得來的大好局面被人付之一炬。可如今就是有再多的不甘,也是有心無力。
沉默半響,沈崇名呵呵呵笑了起來。“好了,凡事有利有弊,你不是也說張居正做出這樣的事情會大失人心嗎?而且,如今商貿雖然繁榮,可是發展太快必定留下了不少隱患,這次咱們就任由張居正去折騰,在一旁旁好好瞧瞧到底會暴‘露’出哪些問題。”
“沈兄,你當真是這樣想的?”肖二少一臉不信的問道,沈兄可是出了名的錙銖必較,他好不容易積攢下來的家業,又怎會眼瞅着被張居正折騰光而無動於衷?
並非就肖二少一人這麼想,站在一旁一直未敢‘插’話的二蛋哥也是眨巴着兩眼瞧瞧打量着沈崇名的表情,希望能發現蛛絲馬跡。
沈崇名苦苦一笑,要說不心疼這份家業,那根本就是騙自己玩的。可是眼下自己的身份,確實是對這件事無能爲力,既然這樣了,倒不如換一個角度來看待這個問題。
“不說這些了,這段日子你們上點心,另外知會陳驍一聲,讓他加派人手密切監視各地動靜,任何的變化都要彙總到我這裡。”沈崇名拍板做了決定,自己又有的忙了。
正如沈崇名所料,如今的朝政已經一手把持在了張居正的手中,不要說他這個閒居在南京城的國公爺了,就連京城高拱也對張居正是無可奈何。而且也上了年紀,再也沒‘精’神死乞白賴的鬥下去,只等着有朝一日自己那寶貝學生重入朝堂揚眉吐氣了。對於這小子,高拱可是抱有很大的信心的,眼前雖然遭遇了重大的挫折,但一定難不倒這小子。
放眼天下再無對手,張居正要辦什麼事情那也是極其順當,尤其是這種能使朝廷稅收翻上一番的大好事,飽讀聖賢書的大臣們,一個個是舉雙手贊成。
還是老規矩,朝廷通過了商稅十稅二的決議,第一刀便砍向了通達車馬行。如歸說沈崇名是商人中的領袖人物,那通達車馬行便是商界中的首屈一指了,只要攻下了這座山頭,其餘商戶必定不敢違抗。
沈崇名已經有了決議,接到朝廷增加賦稅的公文,肖二少大筆一揮批了一筆銀子就‘交’了上去,就當是這個月的賦稅提前繳納了!
消息一傳出,原本就慌了神的各地商戶們頓時傻了眼,連商界巨無霸通達車馬行都認栽了,咱們還有什麼別的辦法嗎?
一時之間,天下商戶愁雲慘淡,家大業大的心如滴血咬咬牙還能堅持下去,原本就是勉強維持生計的小商戶更是一朝回到瞭解放前,那真是‘欲’哭無淚。
不過身居高位的張居正卻是不瞭解他們的苦楚,眼看着朝廷收入日漸增多,心中也慢慢的踏實下來。解決了這個一直憂心的問題,上一階段進行的吏治改革也已經冷卻了下來,如今自己完全可以大刀闊斧的進行變革,三年只能,一定要還天下百姓一個朗朗乾坤!
說做就做,下定了決心的張居正不久之後便拿出了一份草案,在內閣之中召集六部主官展開了商議,一旦成熟了,便呈‘交’隆慶帝過目之後宣告天下開始實施。
首先要做的第一件事,張居正提出的便是關於肅清吏治,吏治不清天下難寧,這一點是前人的想法,同樣也是張居正這麼些年苦苦思索的事情。
太祖立國之初,便設下嚴刑峻法懲處貪墨之徒,扒皮萱草牽連家人,樣樣都是狠毒自己讓人望而卻步的刑罰。可結果立國不足十年,便是貪官百出,有那麼的多的人甘願冒着殺頭的危險去貪污受賄。
有人認爲之所以這樣,是因爲當初太祖太過苛刻,官員每月所獲薪俸連居家度日都難以維持,很多人也是迫不得已才這樣做的。
可是後來隨着國勢的增強,官員的薪俸也是一增再增,不要說養家戶口了,就算是豢養十幾二十名奴僕也不再話下,而這,還只是薪俸低微的小小縣令。但凡品階高一點的官員,薪俸也是逐級遞增,置辦宅院良田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就算這樣,貪墨的現象隨着時間的推移非但沒有減少,反而日漸增多,直到發展成百姓口中相傳無官不貪的地步。
張居正曾經認真的思索過這件事,得出的結論只有七個字:人心不足蛇吞象!
如今想要整頓官場風氣,雖然繼續增高官員薪俸是一個辦法,可恢復太祖時對貪官污吏的懲處力度也是極其有必要的,同時也是最有效的。
畢竟現在官員們僅憑每月所獲薪俸就不必再爲生計發愁,像來大多數人也不會冒着殺頭的危險去做這貪墨之事。就算是有自己也不怕,倒是抓出幾個典型來下狠手懲處,必定能震懾其他人。
而且,以後對於官員每年的政績評估也要重新作出安排,不但要考量他個人的清廉度,下屬官員的清廉度也直接同他本人的政績掛鉤。
如此一來,責任一層接着一層的壓下去,朝廷治理貪腐的執行力度也必定能翻上幾番,到時候的效果,也就可想而知了。
對於自己的這些想法,張居正有着完全的把握可以把瀕臨崩潰的官場道德拯救回來。
至於這麼做會得罪多少人,張居正心中也有計較。過往的事情自己不會追究,要的是官場之人日後的表現,自己明明給了他們機會卻有人不懂得把握,到時候得了罪名,可就不能埋怨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