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羣情洶涌的百姓,往日間凶神惡煞的衙役們立刻便陷入了崩潰的境地。
要說面對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府衙的近百衙役也不至於這麼不堪,可悲劇的是人羣之中‘混’雜了不少無爲教的人手,這些人多多少少都會些拳腳功夫,對付這些只能嚇唬嚇唬老百姓的衙役們,自然是不在話下了。
知府大人怒氣衝衝快步而來,可是一隻腳剛剛跨過‘門’檻便看清了眼前的情形,這羣刁民竟然把衙役們打了。
若是往日看到這等事情,知府大人必然是大發雷霆,驚堂木一拍便會命人將這等不法之徒統統拿下。只可惜,如今除了後衙的嬌妻美妾嫩丫頭們,壯碩的衙役們幾乎全軍覆沒,聰明如知府大人者又怎麼會不分形勢胡‘亂’擺架子?
不帶多想,猛的一個轉身,大步流星的向着後衙逃去。
“呔,狗官哪裡逃!”不知誰喊了一聲,幾個人影瞬間便衝向了衙‘門’口,卻是看到了知府大人那熟悉而又‘肥’碩的身形。臨行前護法千叮嚀萬囑咐,一定要將此事搞大,最好的辦法就是宰了這個應天府的狗知府,到時應天府想不‘亂’都不成!
知府大人的身形確實有些‘肥’碩,當年進士及第只是雖然也是一個身高六尺的俊俏小後生,可這二十多年的養尊處優之下,早已讓他的身體橫向發展數倍,平常人家的小院‘門’他都不一定能擠得進去。
體形成了這般模樣,知府大人此刻想要逃命又如何能得逞,沒跑出幾步便被人一腳踹翻在地,接着拳打腳踢淹沒在了人山人海之中。
衙‘門’口的‘混’‘亂’來得太快,等着城內駐軍聞訊趕到的時候,已經被定‘性’爲暴民的百姓們早已將衙‘門’財物劫掠一空逃之夭夭,趕去了別的地方。
這個消息自然是很快便傳到了沈崇名的耳中,一聽除了這等事情,心情纔算是剛剛好了一點點的沈崇名無奈的嘆了口氣,環顧左右對着身邊的人苦笑道:“完了,這下可真是全完了。”
張居正對於此事的應對之策他可是瞭若指掌,那便是安撫不成便強行鎮壓,他所求的只不過是一時的安定。說得難聽一點,只要能安定,這人可以不計手段去做。
這次發生了中毒事件,自己急匆匆的便趕緊城來應對此時,一則是因爲對受苦百姓心懷愧疚,二則便是擔心由此事引發了動‘亂’更是害的百姓陷入危機境地。
可這解毒的事情剛剛有了眉目便傳來了憤怒百姓‘混’‘亂’中打死了知府大人,劫掠府衙的消息,對他來說無異於一道晴天霹靂。這樣的情況,就憑自己現在的處境,根本就幫不上多大的忙。
陳驍心思聰穎,沈崇名心中有何打算他也是一清二楚,琢磨一下附耳說道:“大人,眼下知府大人已死,能做主的可就只有南京衛的指揮使餘牢餘大人了。您在軍中威望甚高,對他又有再生之恩,若是告誡他幾句,倒也不見得沒用處。”
沈崇名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這話說的對呀。地方大事一直以來都是文官說了算,可現在文官沒了,這調兵遣將平息暴‘亂’的事情自然是軍事主官一言而絕了。
“死得好啊。”沈崇名冷笑道了,這順天府知府大人被百姓活活打死,大概也是天意了。
“陳驍,此事本官不易‘露’面,你這便前去告知南京衛指揮使衙‘門’告訴餘牢,就說本官的意思是此事要慎重對待,堅決不能看成一件件簡單的暴動。對於參與暴動的百姓要圍而不攻,畢竟他們做出這等事情,也是官府有錯在先,此事就不要追究他們的過錯了。當然,這只是本官的勸告,具體怎樣,讓他自己拿主意,本官可沒權利命令他。”
吩咐完陳驍這件事,沈崇名強‘奸’道:“諸位,城中出了這等事情,大家留下來可就不合時宜了,爲免被百姓當做是貪官同黨一併害了我等‘性’命,大家還是趕緊逃命出城吧。”
說罷,沈崇名不理會衆下屬目瞪口呆滿臉不敢相信的表情,擺手道:“撤!”
這麼做,對沈崇名來說爲的也是自保,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對方方面面都得有個‘交’代,南京城各個衙‘門’官員健在,自己這個在家養病的國公爺可不能隨意跟着摻和,萬一事後被張居正抓住不遵從朝廷法令擅自‘插’手政務的把柄不放,又是一件不小的麻煩事。
而且這件事自己已經作了安排,雖然對陳驍說這不是在命令餘牢,可自己的話絕對要比張居正藉着朝廷的名義下達的命令好使。再者現在知府大人已死,眼下的南京城一時半刻間再也沒人能與他制肘,所以這件事的處置之上,已經完全沒有什麼可擔心的了。
而自己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高高掛起,將有可能攤在身上的責任摘得一乾二淨,絕對不能讓張居正抓住把柄。
對於沈崇名,餘牢絕對是心懷感‘激’的。這麼長一段日子二人同居南京城雖然一直都沒什麼來往,可彼此之間的聯繫並沒有斷絕,只是由明轉暗了而已。畢竟沈崇名現在的處境餘牢心中一清二楚,最好的便是獨善其身不與朝廷官員來往,不然惹得京城的張大人不放心,可就要橫生許多枝節了。
現在陳驍匆匆而來帶來了沈崇名的話,正爲如何處置這起暴動而發愁的餘牢立刻點頭應是,一聲令下,傳命集結起來的數支人馬殺出了軍營想着瘟疫一般四處打砸搶燒的暴民們圍去。
朝廷大軍壓近,這消息立刻便傳到了身在南京城內親自主持此事的鄭山川耳中。他並沒有做出更多的安排,只是下令‘混’雜在暴‘亂’百姓之中充當引導者的下屬們立刻撤退,以免被官軍包了餃子。
到目前爲止,擅動城中百姓暴動一事依舊在他的計劃之內。
原本按照趙文易的意思,那邊是在各地衙‘門’爲百姓派的米粥之中統統投以毒‘藥’,讓災民從此望而卻步轉頭投入他無爲教的之下,以此來達到繼續急速擴充實力的目的。
可因爲鄭山川不願多造殺孽,堅決不同意投放奪命劇毒殘害無辜百姓‘性’命,這個計劃可就要大打折扣了。
畢竟只要不死人,官府自然可以將此事推到其他方面,從而將自己高高掛起把責任摘除的一乾二淨。飢餓之中的百姓們有很大的可能會被哄騙繼續食用官府派出的粥,轉投無爲教的可能自然也就變小了。
而且經此一事,官府肯定會吃一塹長一智,日後再想投毒,可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這種情況趙文易不樂意,鄭山川內心其實也不願意看到。畢竟這次機會難得,一旦錯過了,可就很難再出現了。
經過幾日的思考,鄭山川最終定下了這次的計劃。那便是在投毒之後,立刻抓住百姓們憤怒的情緒搞一次暴動,從而將百姓和官府徹底的推到兩個對立面。
所謂法不責衆,只要有足夠多的百姓參與此事,就算這次暴動最終被官府鎮壓,那死的人卻也不會太多,畢竟要將參與暴動的百姓全部斬殺,就算是官府也不敢輕易地去做。他們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將暴民全部抓起來看押上一段時日。不然的話,那引起的必定會是一場聲勢更加浩大的大暴‘亂’!
如此一來,自己的目的也就算是徹底的達到了,甚至比投放奪命劇毒的效果還要好上一些。
朝廷大軍出動,原本還揮霍着心中怒火的百姓們瞬間便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涼水,一個個神情慌‘亂’,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指揮使大人有令,但凡無辜百姓,請速速回家緊鎖大‘門’。若如不然,一律以謀反暴民論處。”
一隊騎士縱馬而來,高大的戰馬面前嚇得不輕的百姓們立刻躲閃,眼睜睜的看着他們從人羣中間疾馳而過。
這情形,大家可當真是看傻眼了,莫非自己不是暴民?
緊接着又是一隊隊手持軍械的健壯軍士快步走過,對於兩側手拿棍‘棒’的百姓們視而不見,只當他們是看熱鬧的。
要是這種時候再看不出個好歹來,那也只能是傻子幹出的事情了。當時便有人悄悄地扔掉手中棍‘棒’埋頭向着自家跑去,天爺爺,僥倖逃過一劫啊。
有人帶頭,更多的人一瞧竟然沒人阻攔他們,當即也跟着逃了起來,原本人滿爲患的一條大街之上,轉瞬間便只剩下了依舊隊形整齊的走過的軍士們。
餘牢打馬而來,看着眼前這情形眼中不由‘露’出一絲笑意。不錯,如此一來自己可就要好辦多了。
輕輕一笑,餘牢的一張臉轉瞬間有黑了下來,喝令道:“陳虎何在?”
一直緊緊跟追着他的陳虎立刻翻身下馬,站立面前抱拳道:“卑職在,請大人吩咐。”
“暴民不知去向,你立刻帶人去找,但有形跡可疑者統統給本官抓起來,一個不能放過!”餘牢瞪着雙眼喝道。“竟敢殘殺知府大人,一定要讓這羣暴民得到懲罰。”
強忍着心中笑意,陳虎一本正經的答道:“卑職得令,這便去辦。”
嘴裡答着話,陳虎對於餘牢也是愈發的佩服了,這麼多弟兄面前大人也敢睜着眼說瞎話,可真是夠厲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