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兩邊都恨樑玉田
“忘了,就記得八個字,說你文有文曲、武有武曲什麼的。”
“什麼意思?文曲、武曲都會下凡麼?”
“嗯,你是個好皇帝,據說是天上赤腳大仙下凡,有這兩顆星星來幫你忙。”
“呵呵,樑豐,那你是文曲還是武曲?”
“-----,你別這麼敏感,我文武都不是,就是你朋友。咱們這是扯閒篇,可不是說正經話,你別老惦記這個,回頭皇帝都做不好可別怪我!”
“哈,你覺得朕像是肯聽你胡言亂語的小孩子麼?哼哼,太后近來都一直誇朕長進大哩。”
趙禎和樑豐在福寧殿說話的時候,隔壁慈寧殿裡,太后也正跟太妃而人鬥茶聊天,兩姐妹一邊手下不停,一邊笑着說些家常話。說着說着,話題必定要繞到小官家的身上,這時劉娥擡起頭看着殿外,悠悠笑問道:“石彬,今日朝中樑豐對答,你怎麼看?”
一直在旁邊伺候的中年黃門李石彬躬身笑道:“老奴覺着這個樑豐對答乾淨明白,氣度好得很,就是火氣大了些。呵呵,不過少年人嘛,也可以理解。”
“說得不錯,這個樑豐的確不錯,不過,他這次想兩面討好,恐怕是要失算啦。呵呵,且瞧着那些人反應過來,如何恨他。哀家,卻是要承他一個大大的人情啊!”李石彬聽了,有些摸門不着,不敢答話,只好乾笑伺候。
楊太妃不解問道:“姐姐何出此言,那樑豐幫了你甚麼?”
“呵呵,妹妹不必多問,日後便自然知道了。”
劉娥是狐仙,都算中了。
劉筠、劉燁一干人下了朝,因今天樑豐的奏對深得人心,幾乎已經算是通過,不免尋個酒樓,大家慶祝一番言官們的階段性勝利。吆五喝六,把沒參加朝議的諫官能叫的都叫上,推杯換盞煞是高興,高興過後,曲終人散,只有劉筠和劉燁、陳執中幾個,要藉着月色街上走走,散散酒氣,暢暢胸懷。
走在御街上,春風輕輕吹過,大家頭腦都似乎清爽了不少。這時候陳執中忽然想起什麼來,又問了劉燁一句道:“今日樑豐與中丞大人爭執過程,可再與我明白說一遍麼?方纔人多嘴雜鬧得緊,沒甚聽清。”劉燁趁着興奮勁,又呱唧呱唧說了一遍。本來在旁邊走着的劉筠有些不悅,畢竟吵架輸了嘴,有什麼好宣傳的,但陳執中似乎問得慎重,因此也不好阻止,只好悶頭被複習了一遍白天栽的跟頭。
陳執中皺着眉頭聽完全部過程,站在街上發呆半晌。劉筠雖說是領導,也不好邁步先走,只好跟劉燁等着這廝發呆。後面三家家人也遠遠站住等候。
“不對啊中丞,這樑豐擬的條陳建議,似另有心機啊。”
“嗯?此話怎講?”劉筠已經琢磨了一天,覺得這些建議,對言官來說是個好東西,沒理由說不好啊。
“哼哼,東西是好,可是已經堵了咱們的嘴,要想再借計置天下,彈劾貪瀆,可就沒權嘍。不是已經定下調子,說此番對事不對人麼?豈不是明擺着放過那些老饕們?”
“唉,昭譽多慮了。朝廷此番設計置司,本來就爲了省天下浮財,至於彈劾貪瀆,乃我輩日常功課而已,豈是借一次計置,便可釐清天下吏治的?我看那樑豐立心不錯,若過於求全,怕是一步也邁不出去。”這時候劉筠倒想得開了,見識明白了許多。
“非也,我看樑豐實則是藉此番條陳,輕輕轉移了咱們奏請太后撤簾歸政的打算。中丞,不覺得今日與他一番爭論,已被這廝帶跑了題麼?”
“噝!”劉筠愣住。
“好狗才,原來留此大伏筆,讓老夫上一大當。着實可恨!”劉筠細細回想,忽然反應過來,不由得勃然大怒。
“既如此,老夫明日當重新擬奏,反對條陳。哼,還要彈劾樑豐小人,德義不修,胸懷陰險!”
“唉,中丞,事已至此,恐怕多行無益啊。”陳執中沉痛地勸道。見劉筠目光疑惑,繼續解釋道:“此子言語,堂堂正正,所言懇切,斷非那些一般地齷齪小人可比,如今大勢已去,咱們再要推翻,難以找到光明正大的理由,到時候反被誣上一口,那該當如何?何況此子現今並無功名,布衣一個,況聖眷正隆,今日之事,他做得毫無破綻,你劾他何用?”
“那,咱們就嚥下這口氣了麼?”劉燁在一旁也恨恨地問道。
“哼,那就放他這一次,馬上就要解試,以太后和官家對他的眷寵,老夫就不信,今年開科之時,他的屁股便會如此乾乾淨淨!咱們便着人把這廝盯死了,一有舞弊之舉,立馬彈劾,讓這廝永世不得翻身!”劉筠轉念之間,已經想到主意,毫不猶豫便定了調子。
陳執中和劉燁一聽,也無別的辦法可想,只好如此,且按下這口氣,徐徐圖之。
反之,曹利用、林特、丁謂等一干人回去也先是重重鬆了口氣。險啊,這麼多年修行,今日幾乎被斷送於一日,虧得樑豐同學持正公允,建議對事不對人,自家們才逃過一劫。也不免彈冠相慶起來。
話說天下間的小團體,勿論正反兩方面,總有個把疑心特重,能最早發現問題的。君子那邊是陳執中,所謂的壞蛋這邊,則是林特。
說起這個林特,現年已經七十多歲,老得快要死了。但是越老越愛錢,多年來逢迎丁謂,長着人家二十來歲呢,見面就要拜,一天三次跟要打考勤似的。搞得丁謂都過意不去:“你老人家年紀大了,咱別弄這些虛禮行不?回頭再閃了你的老腰!”“不行不行,尊重長官,是咱們下官的本份,可不能讓那些小子們說咱倚老賣老,得以身作則!”這就是林特的性子。
許多年來,林特一直負責大批國家重點建設工程,當過三司副使、鹽鐵副使、主持過三司工作、修過玉清昭應宮,祀太清宮,還專門安排他管理所有祭祀物品的採購和庫存,景靈宮、太極觀這些重大工程他都狠插了一大槓子,當年丁相爺要討好趙恆,大搞祥瑞、大興寺觀土木,都是這老兒負責搞錢支援。如今要計省天下財力,他老人家的屁股那個髒啊,簡直不用蘸墨,只要脫了褲子往白紙上這麼一坐,馬上就可以畫出一幅水墨荷花圖來!
剛開始老頭也還挺高興,躲過一關,後來越咂摸越不對味了,樑豐這搞法,不是騙咱們配合工作嗎?說是對事不對人,可是辮子這麼多,一抓一把的,這回不管,但萬一留了案底那咋辦?所謂反腐那個敗,從來都是他孃的鬥爭需要,今兒不搞你,可不代表以後永遠都不搞你啊。
想着想着,冷汗就下來了。趕緊被這重要思想給丁相爺做了彙報。丁相一聽,也嚇了一跳,心說不至於吧,我跟那小子關係可鐵,他能這麼害我?一時間驚疑不定,拿不出主意來。
曹利用也特別慌,他可比老林好不了多少,聽完林特的彙報,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行,得推翻這個計置司,無論如何不能有把柄留在諫臺那邊。但丁謂馬上打消了他的想法,如今大勢已成,再也阻止不了的。且容他想想辦法,或是照葫蘆畫瓢,上次找樑豐幫忙躲過一次災害,這回也找找他,興許這廝自己出的點子,自己能找些辦法來破解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