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六、 王德用、雷允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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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跟馮程程扯淡也有好半天,也該過去了。樑豐站起扯扯衣襟,馮程程也跟着起來望着他,有些擔心,急忙好言安慰道:“不用怕我爺爺,他不敢把你咋樣。要是他真敢給你氣受,我去找他算賬。”
樑豐笑笑,當即就想伸手刮她一個小鼻子,這小娘子太有愛了!“我怕啥?不就是讓他們教訓兩句唄,難不成還把我吃嘍?他要是敢兇我,大不了我不娶他孫女!哼哼,三隻腳的不好找,兩條腿的滿街跑,還怕我樑大少爺娶不上媳婦兒麼?”
“你----!”馮程程又羞又氣,指着他說不出話來。樑豐哈哈一笑,趕緊腳底抹油溜之乎也。剩了馮程程在哪裡發狠又發呆,還真怕爺爺給這郎君小鞋穿,壞了自己的好事。
回到敘荷堂,已然接近尾聲,寇準笑道:“玉田一個遁身術,拋了我和兩位相公在此枯坐,你倒是快活得緊啊!”樑豐躬身道:“小子忝陪末座已屬僭越,豈敢擾了三位相公?是以避席外站,免得礙了相公們談大事。”
“你倒乖覺得很,可知道我們在談什麼大事麼?”王曾望着他道。
“小子不知,請相公賜教。”
“哼,我們談的不是別人,正是你樑玉田。方纔一番慷慨陳詞,說得人熱血沸騰啊,後來細想,正想找你來請教,如何生聚?如何排兵佈陣?如何擒拿那趙元昊啊?”
“嘿嘿,小子一時大言,哪裡有什麼妙計?信口胡說罷了,諸位相公聽得便罷,若聽不得,只當清風過耳,還請恕罪則個。”樑豐貌似恭敬,心裡腹誹,嘴上誠懇說道。
馮拯見他見風使舵得快,知道孫子已經通風報信,半嗔半喜地瞪了馮程焯一眼,接過話頭道:“不是怨你信口胡言,只是你少年人要謹慎爲先,一人成敗小可,你便是做了趙括也無甚干係。只是要記得時時以天下蒼生爲念,屍山血海,可是你一身能承受得起的麼?”
王曾點頭道:“拯公所言極是啊,你少年心性,有些英雄氣概也不奇怪,但若流了輕狂浮躁,如何能成大器?今日之言,涉及朝廷機密,絕不可外傳,今後用心讀書,到那日東華門外唱名及第,方看出你的本事!”
樑豐被兩個一唱一和連珠炮似的數落半天,只好悶聲發大財,不停地點頭躬身稱是。看得旁邊寇準好生同情,忍不住打斷話頭,舉起酒盞道:“知道就好,知道就好,來來來,老夫與你這小友一見如故,且吃一盞!”
樑豐得了梯子,趕忙端起面前酒盞恭敬行禮一飲而盡。
幾人又說了幾句閒話,寇準年紀大了撐不住便要告辭,一時王曾也急忙起身辭去。樑豐執晚輩禮,陪着馮拯、馮程焯恭送到大門口,見他二人轎子走遠,纔回身向馮拯行禮告辭而去。馮拯點點頭看他去了,臉上笑意漸起,回頭問馮程焯道:“他跟你妹妹見面了?”
“是,程程與丫頭們俱在,孫兒也陪着。”
“嗯,常與他切磋功課是正理。你讀書見識都不如他,要好生跟他學習。可以邀他來家裡小坐,若嫌拘束,你多走動他家便是。”
“孫兒領命!”馮程焯嘴上恭恭敬敬,心裡腹誹:“還不是兩頭那我當槍使麼?”
樑豐回到家裡,大感鬱悶,心中不快,上炕橫着和衣發呆。小嫦端了醒酒湯來服侍他喝了,關心問他什麼事不高興?莫非是沒見着程程妹子?
樑豐跟她說起自己放大話被打擊,只是沒說什麼事。小嫦聽了微笑道:“奴家今番是頭一糟看見郎君吃癟呢,他們幾個老爺也未必是看你不順眼,只怕你少年氣盛,今後福禍自招,提醒你一二罷了。快別生氣了,程程妹子和你說些甚麼啦?”
樑豐也明白這個道理,也就放下心事和小嫦聊天說話。
第二日一早,照例朝會,太后劉娥垂簾聽政,各官員各自奏了事。劉娥隨口處分,趙禎在前面端坐不言不語,只是認真學習思考。
差不多了時,馮拯出班奏道:“啓奏官家、太后,前日官家下詔除寇準永興軍節度使一職,老臣這幾日思慮了一下,寇侍中上了春秋,此去職差多有幸苦,可否請官家、太后考慮,爲其增一副貳從旁協之?”
劉娥想了想,問道:“樞相可有人選?”
“臣舉薦侍衛親軍步軍副都使王元輔爲永興軍團練使,從旁協助寇侍中提舉京兆兵事,王元輔少年曾隨其父從於永興軍,頗有奇功,山川地理皆熟悉不過,參輔侍中,可保無虞。”
劉娥聽了,思索不語。王曾出班道:“臣附樞相議,王元輔的是適當人選。”
劉娥隔簾向丁謂道:“丁相公,你怎麼看?”
丁謂出列躬身道:“王元輔少年時英勇過人,如今威嚴持重,氣量頗大,副貳寇公,是佳選!現今平夏局勢不穩,趙德明心思不明,靠着遼國,覷着我大宋,頗爲驕橫。以寇公領王元輔以鎮之,也叫他不敢異動!臣附議。”
丁謂聰明絕世,僅憑對寇準的調令就已經猜出官家、太后是防着平夏党項,這幾年趙恆大搞祥瑞,用錢如流水般,國庫早就見了底。要打仗,確實承受不起啊,要是能借着寇準和王德用的大名壓着趙德明一夥偷雞摸狗的賊子,讓朝廷緩緩氣,也是好事。
“嗯,既然幾位卿家都一致贊同,那就定了吧,王德用爲永興軍團練使,勾當京兆防務便了。下朝後讓他來見官家。”衆人稱是。
這時劉娥又問丁謂道:“丁相,先帝山陵之事進展如何了?”
丁謂躬身答道:“啓奏太后,山陵已定了陵基,宮牆、陵臺、神門、角闕等俱已開工,神道兩旁各應設也徵了工匠日夜雕刻,當不會誤了欽天監擇的時日。”
劉娥聽他說得明白,非常滿意。點頭道:“有勞丁相了,雷允恭爲你的副使,要多交待於他,免得他不知深淺,辦砸了差事。”
丁謂忙答應了。
這時魯宗道出來奏道:“臣魯宗道有本彈劾山陵副使雷允恭。”說完遞上奏本,劉娥身邊黃門上前接了本子回來遞給劉娥。魯宗道躬身道:“臣聞得永安縣境內已徵用民夫達四萬餘人,爲先帝山陵事,人亦不爲多,然副使雷允恭在永安頤指氣使,隨意喝呼一應官員,頗爲跋扈,又以山陵事爲由,胡亂圈入百姓土地,以錢贖之方得放還。據臣聽言,一畝贖錢須二十貫以上,永定陵方圓千畝民地,皆被其用來斂財。大損朝廷名聲,最是可恨,望官家、太后着即拿辦!”
趙禎半晌不動,這時候聽了,大感氣憤,回頭望望劉娥,準備張口,但還是忍住了。
劉娥看着小皇帝的表情,知道他的心意,但一來言官都是風聞奏事,只要聽說點芝麻,就敢拿來當個西瓜亂砍的。二來雷允恭是自己的心腹,才聽一面之辭就拿人也不太上道。自己一個女流,還不都是靠着身邊的黃門宮女們遞上些小道消息,辦些不方便的事?這樣搞法,內宮寒心,還真不太妥當。當下不動神色道:“既然魯卿參他,不可不問,然現無真憑實據就拿人,恐怕不妥,這樣吧,丁相你召他來先問問,看其是何態度。若是仗了皇家勢力欺負百姓,便狠狠申飭一番,不許再犯就是。若其果有斂財之事,回來奏與朝廷再做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