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四、深深一吻太匆匆
汴梁,大宋的都城,《東京夢華錄》作者孟元老如此記載到:“正當輦轂之下,太平日久,人物繁阜。垂鬢之童,但習鼓舞;斑白之老,不識干戈。時節相次,各有觀賞:燈宵月夕,雪際花時,乞巧登高,教池遊苑。舉目側青樓畫閣,繡戶珠簾。雕車竟駐於大街,寶馬爭馳於御路,金翠耀目,羅綺飄香。新聲巧笑於柳陌花衢,按管調絃於茶坊酒肆。八荒爭奏,萬國鹹通,華四海之珍奇,皆歸市易,會寰區之異味,悉在皰廚。花光滿路,何限春遊?蕭鼓喧空,幾家夜宴。伎巧則驚人耳目。侈奢則長人精神。”
不消說,樑豐進得汴梁,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對應自己心中掃描的《清明上河圖》,有過之而無不及,對這個當時世界上唯一人口過百萬的城市,頓時自心底裡發出萬分的敬慕之情。
而他的第二個年頭是:如何保住這中原文化的精粹,讓它避免靖康之恥的浩劫,避免外族的欺凌與掠奪。一種無比豪邁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在錢僖的帶領下,樑豐四人分坐兩輛牛車,從麗景門進入,沿着汴河大街往前走了大約三四里,轉入第二甜水巷一直往前走,就在與榆林巷交接處停下。各人下車進了一家“潘記老店”,原來是錢惟演早就派人預訂好了的,上房一間,中房一間,供樑豐四人暫住。
一路行來,舟車勞頓半月餘,各人具感疲憊。錢僖向樑豐道了乏,約好後日冬月二十遣人來接樑豐入府拜見錢太僕。樑豐吩咐永叔封了五兩銀子打賞錢僖。一路行來,樑豐總是找些由頭,不斷打賞錢禧,這廝已經拿得順手了。這回又是笑着接過,道謝,帶衆人回府交差去了。
方安頓下,小嫦興奮地挽着樑豐臂膀唧唧喳喳談論東京的繁華,聽說前面不遠就是桑家瓦子和大名鼎鼎的潘樓,十分興奮,恨不得馬上就去見識一番。
樑豐憐愛地摸摸小嫦的秀髮道:“今日大家都累了,而且初來乍到,還是不要亂闖的好。好生休息一日,待明天找客棧掌櫃打聽清楚,咱們再出門罷。”小嫦小雞啄米似地點頭,任憑郎君安排。說完把頭輕輕靠在樑豐胸前,幸福地笑道:“郎君,奴從未想過能有這麼一天,跟着郎君來到天子腳下。看着你將來名揚四海!”
樑豐哈哈一笑:“不敢當啊小娘子,自古道無端嫁得金龜婿,辜負香衾事早朝。你就如此願意?”
“奴願意的,大丈夫就該功成名就,要麼詩酒風流,奴就覺得郎君兩樣都佔。嘻嘻!”
樑豐聽到詩酒風流四字,心中一窘,心想着小丫頭片子倒還開放。呵呵這可是宋朝啊,她要是堅持一夫一妻倒還怪了。想罷微微一笑,也不答話,只是輕輕撫摸小嫦,兩人沉浸在幸福裡。
這一夜卻睡得安靜,小嫦雙手摟着樑豐脖子沉沉睡去,但見雲鬢微散,小臉泛紅,一副海棠模樣。樑豐沒找小嫦麻煩,只在牀上躺着推敲自己一路行來的舉止,思量有何破綻處。
這邊錢僖回到錢府,通稟一聲,直奔書房而去。
錢惟演此時正在書架後面,端坐在紅漆馬桶上用功,只聽錢大人用微微顫抖的聲音吟誦道:“明月幾時有---啊,把酒問青天---嗯。”沒辦法,那時候人老得快,才四十多歲就各種不爽開始蔓延了。
錢學士正入巷處,聽得外面錢禧扯着嗓子報道:“稟老爺,錢禧回來啦!”頓時就哆嗦了一下,欲罷不能,只好不快地沉聲道:“嗯,候着。”
過了好半天,才聽得抖抖索索的聲音,錢學士方施施然出來,恍如一切都沒有發生一般。只是不肯再呆在書房了,直接來到院外,看了錢禧一眼:“回來了,差事辦得如何?”
“回老爺,錢禧把那樑公子接到東京了。”
“哦?辦得不錯,等下去領賞。交待你的事可曾留意?”
“回稟老爺,錢禧一路跟着這個樑公子,留心觀察,卻、卻不太說得好。”
“有何說不好的?你只管直言便是。”
“是,這樑公子一路倒也平常無奇,好像非常疼愛那個小妾,據說那小妾以前還是襄州醉花樓的行首,人還沒出過閣,就被樑公子買去了。那小妾長得可真是——”
“糊塗東西,讓你說重點,你說他小妾做甚?”
“是是是,小的糊塗。呵呵,那樑公子別的都好,只是有一次好像有些神神叨叨的。那天我陪着他在船上飲酒,他忽然笑着對我說:‘你家學士之意我已知之,回去請轉告,臨時抱佛腳,怕後患無窮啊!”
“嗯?他真這麼說的?你沒聽錯?”錢惟演一聽,馬上驚問道。
“是,錢禧絕無聽錯,他原話如此。小的待要再問,他只微笑不語了。”
“哦,對了,還有一事。”錢僖又將樑豐來之前善款的安排事宜向錢惟演稟報得清清楚楚。
錢惟演沉思半晌,揮手讓錢禧退下。心裡不住盤算:“此子看來是真知我意了,後日定要探個虛實,嘿嘿,安排善款?短短時間能有如此條理,看來這小狐狸是大有用處啊。”
第二天,樑豐等起了一個大早,準備出門去逛逛這個花花世界。小嫦專門翻出早已備好的紗圍冠子戴在頭上,如此,旁人就看不到她面目了。樑豐見了笑笑,天子腳下,自己雖然不懼有何意外發生,不過看到小嫦如此小心,總也不壞。
向掌櫃的打聽了城中大致情況,四人慢慢出門,沿着大路直走不多遠,便到了桑家瓦子。除了永叔而外,其他三個都是以內行的、學術批判的眼光進去參觀了一番,尤其對說部、講史、評話等藝樂,錢孝儀尤爲專心,看了半晌,回頭對樑豐笑道:“師父所言不錯,我在師父處學到的技藝,已可在此立足了。”
“不錯吧?我說了你還不信,行了,今後要是沒飯吃了,咱倆就在此撂攤賣藝,扯起嗓子喊來,倒也餓不死咱。呵呵。”樑豐笑道。
一旁小嫦也仔細聽了諸宮調和賺唱,也搖頭不以爲佳。心想:“怎地恁大一個東京,好像還不如襄州技藝好些?”其實是小嫦不知底細,真正的行首大家,誰會每日來此風吹日曬賣藝,東京行首頗多,各擅勝場,歲歲評品花魁,卻不是小嫦能知道的。
四人其實對瓦肆並不甚在意,看了一會,便找個酒店僻靜角落坐下,四人要了些夾面子茸割肉、胡餅、湯骨頭等物,一時吃了,出門徑往大相國寺走去。
還沒到大相國寺,遠遠就看見了州橋。樑豐心裡喊了一聲,我的媽呀,這不就是《清明上河圖》的虹橋嗎?天吶,老子這算是見到真傢伙了,這輩子值了。忍不住就要掉下淚來。小嫦看得奇怪,問道:“郎君有甚傷心事否?”
說得樑豐尷尬,急忙解釋說是風沙迷了眼。
橋上風景,一如舊畫所載,往來喧囂叫賣,聲音雜錯不斷,所賣百貨,樑豐多不認識,又不好意思問,只圖個新鮮罷了。
正逛着,忽然身後大聲喝道開路,路人紛紛躲避,樑豐回頭看時,是一頂四人軟轎正急急地上橋過來,前面有管事僕人大聲喝讓行人,轎邊有三四個小丫鬟護着,想來裡面坐的是哪家女眷。樑豐正要讓開,又聽前面鳴鑼聲音,對面又是一陣喝讓之聲,擡眼望去,儀仗威嚴,兩旁衙役開道,護着一定八人大轎走上橋來。
樑豐呵呵一笑,心想這回看你還耍威風,官爺可到了。誰知這軟轎並不避讓,反而迎頭過來,對面那邊看這軟轎不讓,快步走過來兩個衙役喝道:“兀那小轎,不見開封府的儀仗麼,趕快讓路。”
樑豐心裡一陣激動,開封府啊,莫非是包公?轉念一想又自己笑了,那小子還在家陪老孃呢。現在是誰?極力搜索半天,方纔想起是呂夷簡來。呵呵,也是一代名相了。可惜坐在轎子裡,看不到啥模樣。
這邊軟轎隨從也不退讓,管事模樣的過來說道:“知道是開封府,原該退避的,只是我家小姐急着要趕回家去,還望恕罪則個,改日再來向呂大人賠禮罷。”說完就要向前走,其實這一行人也收斂不少,主動把兩行人並在轎子前後,並不佔路,稍微一錯就可以過去了。
那衙役沒聽明白是哪家小姐,不過這時候不正是用得上咱們這些小兵麼?縣官不如現管,理他個鳥,先殺回去再說。於是又怒喝道:“管你哪家小姐,看見我家府尹大人來都該讓道,快下去,快下去。”說着就伸手去推轎子。
他自己也覺得很客氣了,換了普通百姓,早就大鞭子招呼上了。
這一推不要緊,那邊沒有防備,一時躲讓不及,轎伕登時偏了方向。恰巧樑豐就在轎子旁邊,眼看那轎子就要朝自己斜斜地壓過來,也沒多想,趕緊側身用肩膀一下頂住轎沿,把那轎子穩穩托住。
這時轎子裡面啊的一聲驚叫,可能是裡面被撞歪了,就從轎側那個小窗戶裡探出一個女孩子小半邊身子。那女孩子身不由己掉出來,一下子撞到樑豐身上,小嘴穩穩當當對着樑豐的臉就是一口,實在啊,那一剎。樑公子倒是不怎麼在意,直覺臉上又個軟軟的東西很是碰了一下,也不太痛。等他擡起頭來一看,一張清麗難容的面孔隔了自己不到零點二米左右,兩人都是一呆。
霎時那小姑娘臉一紅,趕緊縮頭回去,不再出來。
這邊轎子家人勃然大怒,指着衙役罵道:“你這狗才,知道我家小姐是誰麼?今天你驚了我家小姐,讓開了,我只與你家府尹大人理論,看他不剝了你的皮!”
說完怒氣衝衝擠到呂夷簡的轎前,大聲說道:“拜見府尹大人,小的是馮相公家人馮安。”
呂夷簡在轎子裡早就聽到吵鬧,本來心說下人會處理好。誰知道一下子吵得更厲害,正在皺眉,聽見轎外聲音。心中一愣,原來是馮拯的家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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