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覺得你最近很不正常,就像……”塗輕語絞盡腦汁尋找合適的形容,“就像十年沒吃到老鼠的貓,憋瘋了的那種,天天在地板上咬着尾巴瘋轉。”
“姐……”白莫寒樂得合不攏嘴,“你怎麼這麼逗啊?”
“我說的是事實,我嚴重懷疑你是不是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不然怎麼突然變得跟小流氓似的?
塗輕語本是個唯物主義者,但重生這事兒都能發生,神鬼論信信也沒什麼。
“安全起見,等你好了我們去廟裡拜拜吧!”她語重心長的建議。
白莫寒下巴抵在她肩膀,懶洋洋道,“我覺得,其實這事兒解決的辦法很簡單……”
“比如?”
“比如我們快點出院……回家好好……”
“後面的話我突然不想知道了能不說嗎?”塗輕語打斷他問。
“不能。”白莫寒不容拒絕,“我們回家好好做一次,你讓我吃個夠,我就不會老這樣子了……”
果然!
她已經不能指望白莫寒說出什麼正經話了嗎?
“你以前並不是這樣子。”塗輕語嚴肅的糾正。
“恩。”白莫寒臉不紅心不跳的承認,“以前是裝的……裝乖裝好學生……”
可以,這很誠實。
“那現在爲什麼不裝了?”塗輕語問。
“現在……”白莫寒鬆開環住她的手臂,改成雙手搬着她的肩膀。
目光平視,他緩緩道,“以前裝乖,是因爲我希望你喜歡我,像喜歡曉楓一樣。”
“現在不裝了,是因爲我希望你愛我,和對曉楓完全不同的愛。”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鄭重,漆黑如墨的眸異常明亮,裡面閃着細碎的光,像有人將銀河傾倒在裡面,一片璀璨光華。
塗輕語直愣愣的看着,彷彿魂魄都被那片光芒吸走了,好半晌纔回過神來。
“姐……”白莫寒手緩緩移到她臉上,用指腹輕輕摩挲,“如果有一天,你反悔了,你不要我了……”
塗輕語趕緊伸手捂住他的嘴,她敢打賭下面的話絕對是她不怎麼想聽到的。
白莫寒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她掌心,眼角眉俏張揚上挑,笑容魅惑中帶點邪氣。
塗輕語心跳都漏了一拍,趕緊縮回手,這種挑逗方式讓她有些招架不住。
她眼神閃躲的左右注視,或盯着空無一物的白色牆壁,或盯着窗臺上冒着熱氣的水杯,就是不敢看白莫寒的臉。
這種明明害羞了,卻偏要猶自鎮定的表情,看得白莫寒心動不已。
他一手覆在塗輕語腦後,將她的頭拉向自己,身體前傾,狠狠吻了上去。
舌尖相觸的感覺讓塗輕語觸電一般激靈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是醫院,而這個時間護士很可能就要過來查房。
她努力偏頭想要躲開白莫寒的親吻,白莫寒卻緊隨而至,四脣相貼,膠着在一起,難分難捨。
“你……冷靜……”塗輕語雙手抵在他胸膛上,動作艱難抵抗,又怕動作太大會誤傷到白莫寒受傷的手腕,倒讓這拒絕顯得欲拒還迎似的。
壓着吻了一會兒,白莫寒撥開塗輕語的手,握住雙腕桎梏在身後,另一隻手臂將她緊緊圈在懷裡,讓兩人的身體之間再也沒有一絲縫隙,隨即,他加深了這個吻。
“等……等……”塗輕語喉間發出支離破碎的氣聲,從耳根到鎖骨都紅成一片,幾乎快要窒息。
到最後她已經沒力氣掙扎。
察覺到懷中之人乖順,白莫寒鬆開桎梏的手,順着線條纖瘦骨感的背脊,輕柔而緩慢地拂上了塗輕語的脖子。
直到病房門口傳來乓啷一聲重物掉落的聲音,陷入迷醉中的白莫寒才被驚醒。
塗輕語趁機一把推開他,下意識回頭一看,也是一愣。
塗雪含表情複雜的站在門口,一瞬間臉上閃過很多難以言明的情緒。
她提着的果籃已經在震驚之下從手中脫落,兩個圓圓的香瓜從籃中掉出去,順着腳邊滾到走廊。
塗輕語怕經過的病人會被絆倒,趕緊過去想把那兩個水果撿回來。
走到塗雪含身邊時,手臂突然被抓住。
塗輕語轉頭看她。
“輕語姐……”塗雪含目光中滿是嘲弄和不屑,“你怎麼能這樣不知羞恥!”
塗輕語覺得自己最近簡直成了人民公敵,隨便來個人都要指責她一通。
有人說她不知羞恥,有人說她賤,有人說她殘忍無情,弄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什麼樣兒了。
她也是有脾氣的好嘛!只是懶得發。
“雪含,這種話好像輪不到你來說……”塗輕語揉了揉被白莫寒弄亂的頭髮,“不過算了,我也不想和你計較,你把手鬆開,水果滾到走廊裡會絆到腿腳不好的病人,我得去撿回來。”
塗雪含瞪着她,完全沒有鬆手的意思。
“塗雪含,鬆手。”白莫寒冷冷道,聲音不高,目光卻十分森冷。
塗雪含訥訥鬆了手,委屈的咬住下脣,表情十分楚楚可憐。
塗輕語出去將兩個香瓜撿回來,將掉在門口的果籃一併拿回病房,隨手關上門。
“過來坐。”她從窗臺那邊拉個椅子過來,招呼仍站在門口不動的塗雪含。
塗輕語看了白莫寒一眼,走過去站在他牀邊,碰都沒碰塗輕語那張椅子。
塗輕語倒也不強求,問她,“你來請假了嗎?你爸知道嗎?”
如果不知道最好給老叔打個電話,老嬸那個人最近看塗雪含看得特別嚴,她實在不想平白無故往自己身上攬事兒。
“和你有什麼關係!”塗雪含厭惡皺眉,“姐,你到底知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啊!你怎麼可以勾引莫寒哥?他才十八歲,他還有大好的青春!你怎麼可以耽誤他!”
塗輕語一陣無語,十八歲是青春,我二十二歲就是人老珠黃?
雪含妹妹你能不能別這麼差別對待,你不能因爲他長的好看就認爲他是受害者啊!
不過她也只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把,還不至於和塗雪含一般見識。
“我和莫寒的事是我們的家事,不用你來插手,來看莫寒我歡迎,看完了趕緊回去上學。”
“我是想看莫寒哥的!”塗雪含道。
“姐,我想出去走走。”白莫寒把塗輕語拉到懷裡,整個人掛在她身上,“帶我去小花園逛逛吧……”
他很討厭和塗雪含這種無關緊要的人浪費時間。
好想看塗輕語被她欺負得無可奈何的樣子,注視到她飽經蹂躪的嘴脣嫣紅水潤未褪,白莫寒眸光暗了暗。
塗輕語本能的感覺到危險,這種眼神簡直就是那什麼的前兆,以前她看不懂,經過這麼多次還看不懂就是傻子了!
“別去了,今天是陰天,也沒有陽光,雪含來看你,在病房裡多陪陪她吧,我去洗水果……”
塗輕語說完,不給白莫寒反應的機會,提着一籃子水果開溜。
白莫寒眸中染上一層不易察覺的怒氣。
偏偏塗雪含還作死的伸出手,意圖拉住他。
白莫寒瘟神一樣避開,一臉厭惡不加掩飾,“我討厭別人碰我。”
他與塗輕語拉開距離,“你還有事嗎?沒事就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塗雪含長這麼大都沒被這麼嫌棄過。
她正是幻想戀愛的年紀,身邊有白莫寒這種王子一般的人物,以爲能近水樓臺先得月,經常想像二人在一起,讓那些同學朋友們羨慕嫉妒。
是塗輕語讓她的美夢破碎了。
“莫寒哥,我也……也……”塗雪含吞吞吐吐了半天,突然豁出去往前邁了一步,大義凜然道,“我喜歡你,我也可以被你親,被你抱,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輕語姐能做的我都可以,你不用找她的!”
白莫寒看了她一會兒,忽地揚脣,語氣森冷吐出一句,“塗雪含,你最好不要惹我,不然你會後悔的。”
“我不後悔,我真的不後悔莫寒哥。”塗雪含完全誤會了對方的意思,急切道,“我喜歡你,我願意和你在一起,你和輕語姐在一起是因爲她放得開對不對?我都可以的,莫寒哥,你和我在一起吧。”
“你對我做什麼我都不會告訴我爸,真的,我會比輕語姐對你更好。”
“塗雪含,你說什麼呢!”塗曉楓突然衝進病房,“我二哥是我姐的!我姐的!”
塗雪含見白莫寒沉默,以爲他動搖了,如今被打斷,氣憤至極,衝塗曉楓大吼。
“莫寒哥纔不是你姐的!莫寒哥纔不會喜歡你姐那種老女人!是你姐不要臉勾引莫寒哥!莫寒哥只是拿她消遣!”
“你敢罵我姐!我和你拼了!”塗曉楓衝過去捏她的臉,捂她的嘴,“你纔不要臉呢!我姐比你漂亮多了!我二哥纔不喜歡你!”
“就你姐不要臉,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紀!老女人!”
“我姐纔不是老女人!她比你長的嫩多了!你這個醜女人!”
塗輕語提着洗好的水果回來,屋裡二人正掐得火熱,氣喘吁吁跟斗牛似的。
“行了!”她吼了一嗓子,“能不能注意點影響,這是醫院。”
走過去將塗曉楓扯到一邊,“塗曉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了,和女人打架!”
訓完了又轉身對塗雪含道,“你也是,別在這兒瘋了,回去該幹什麼幹什麼,別逼我給你爸打電話。”
“你敢打麼?”塗雪含氣焰囂張,“你勾引莫寒哥的事要被我爸知道,他一定會罵死你的!”
“那你就去告訴他好了,我塗輕語敢做的事就不怕別人說,去吧,回去說,別在這給我添亂!”塗輕語冷臉趕人。
“莫寒哥……”塗雪含雙眼泛淚,盯着白莫寒。
白莫寒的目光卻不在她身上,從塗輕語進門時就被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塗曉楓一看就樂了,瞬間全身舒暢。
“看吧,我二哥纔不喜歡你這種潑婦!”
“你!”塗雪含指着他指尖都顫抖,“塗曉楓你給我等着!”
說完一跺腳,氣呼呼離開了。
塗輕語對着她的背影無奈搖頭,這事兒要真被老叔知道,肯定又要折騰。
“等着就等着!”塗曉楓滿不在乎哼了一聲,隨後又狗腿的湊到白莫寒跟前,“二哥,你最喜歡姐了吧?”
“恩。”白莫寒伸手幫他理順被弄亂的頭髮,“傷到沒?”
“沒有,她那兩下子,哪能傷着我!”塗曉楓一臉自豪。
“塗雪含比你小一歲還是你妹妹,你和女生打架有什麼可沾沾自喜的!”塗輕語恨鐵不成鋼道。
最悲劇的是二人還勢均力敵……
她對這個二貨弟弟已經絕望了,“你說你怎麼就不像個男生呢?”
“姐,你怎麼能這麼說我!我這是在幫你出頭,塗雪含都把你說成什麼樣兒了!”塗曉楓氣鼓鼓道。
“她說成什麼樣兒,我還是我,又不是她說我傻我就變腦殘!”塗輕語道,“不是要你回去睡覺麼?”
“睡醒了,來看看我二哥。”塗曉楓雙目賊亮,“還好我來得及時,不然我二哥就要被輕薄了,是沒看出來塗雪含不安好心,居然跟你搶人!”
塗輕語懶得和他爭論這種事,“你來了那你陪着寒寒吧,我回家取點東西,順便去趟公司,晚上回來換你。”
“好!”塗曉楓瞬間被使命感包圍,“我一定照顧好我二哥!”
“姐……”白莫寒把塗輕語拉過來,笑得一臉奸詐,“我還有帳沒和你算,你可別故意躲我,要早點回來。”
“什麼帳啊?我怎麼不記得我做錯什麼事了?”塗輕語警惕的盯着他,她現在才發現,白莫寒笑越燦爛,心裡越沒打什麼好主意。
塗曉楓看着二人互動,覺得特別和諧。
我二哥只有在我姐面前纔會精神分裂,別人都沒這待遇!連我都沒有!
塗輕語回家後先收拾了房間,把被鮮血染就的牀單丟進垃圾袋裡,擦了一遍櫃子和地板,然後到浴室裡洗了個澡。
出來後換了身乾淨衣服,又幫白莫寒拿了一套乾淨衣褲和洗漱用品。
出家門後,她打車準備去公司看看,結果在途中就接到老叔電話。
塗輕語看着來電顯示一陣頭痛,知道塗雪含那性子不會善罷甘休,卻也沒想到那麼快。
她接起電話,“老叔。”
“小語,你在哪裡?”塗天的聲音很急切,“我到醫院這邊,只有曉楓和那個莫寒在。”
“我在……家裡。”塗輕語按住聽筒告訴司機師傅往回開,重新對着電話道,“老叔,你打車到家來找我吧,我在家等你。”
“好……”塗天那邊掛斷電話。
回到家,塗輕語拿出空氣清新劑噴了半瓶子,掩蓋房間裡未散去的血腥味兒。
塗天很快便到了,進門臉色就不好看,坐在沙發上後開門見山道。
“小語,我聽雪含說你和那個莫寒在一起,是真的嗎?”
“是。”塗輕語硬着頭皮點點頭。
“雪含說的竟然是真的?”塗天驚詫不已,“上次那個莫寒過生日,雪含就和我說你們倆有事兒,當時我還不信,今天她又哭又鬧說了一通,非說看見你親莫寒了,我看她激動成那樣兒,就想着來問問你,小語啊,不是我說你,你怎麼這麼糊塗呢?”
“老叔……”塗輕語最不擅長的就是解釋,索性直白道,“這是我和莫寒之間的事,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有分寸,這件事你不用太操心了。”
“你是我侄女,我能不操心嗎?你說,是不是那小子勾搭你的?”塗天氣呼呼道,“我早就看那小子不順眼,一個大男人長得比女人都媚,有什麼用,能當飯吃嗎?除了招惹一堆小姑娘,一點用處都沒有!”
“雪含天天在我念叨莫寒哥怎麼怎麼,我聽着就煩心!那小子仗着長了張好臉蛋,勾搭這個勾搭那個的,你怎麼能和這樣的人在一起!”
“老叔,莫寒不是那種人,他也沒勾搭誰,你不能因爲不喜歡他就把他說的那麼壞。”塗輕語最聽不得別人無中生有詆譭白莫寒。
家裡這幾個,除了塗曉楓,男的都討厭白莫寒,而且是沒什麼特別原由的,女的都喜歡白莫寒,姥姥就常誇聰明漂亮又可愛……
“他沒那麼壞能讓你這麼向着他?”塗天嘲諷的哼了一聲,而後又握住了塗輕語的手,一副語重心長的表情,“小語,別怪老叔管的寬,你告訴老叔,你們發展到哪步了?”
“……”塗輕語。
她這幾天應付這些親友團已經是夠夠的了……
塗天見她不說話,以爲是因爲回答太難以啓齒,臉色當時就變了。
“你別告訴我你們已經……他把你……”
“沒有沒有,老叔你想多了。”塗輕語看他嘴脣都紫了,急忙安撫,“我們才確定關係沒幾天,我也沒打算和莫寒怎麼樣。”
“那就好……”塗天心有餘悸的拍了拍胸脯,嚇出一頭冷汗,“小語啊,你可千萬要把持住自己,以後和別人在一起也是一樣,不到結婚不能把自己交出去,女孩子沒了清白就什麼都沒了……”
“你聽老叔的,和那個莫寒分手,把他送回他家裡去。”
“老叔,我不是都告訴過你了嗎,他父母在國外出事了,他現在沒有家可以回。”塗輕語道。
“那就讓他自己出去住!”塗天憤憤道,“他不是都成年了嗎?要我說當初你就不該幫他爸媽照顧他,現在好了,掉坑裡了!”
“……”塗輕語。
“你聽老叔說,莫寒是男孩子,他還比你小,以後他有機會遇到更多漂亮女孩兒,現在和你不過是玩玩,他能玩得起,你能玩得起嗎?他佔夠了便宜拍拍屁股就走,到那時候,你都不是女孩兒了,誰還能要你?”
塗天是老一輩思想,貞操觀念極重,覺得兩個人在一起,分開了吃虧的一定是女孩兒。
這倒是和林一諾的話不謀而合,塗輕語無奈的想。
“老叔,這件事和莫寒無關,是我主動的。”塗輕語說,“真有分開那天我也不怨恨他,你放心吧,我做事有分寸,這麼多年我不也沒出過亂子嗎?”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把這事兒攬下來,老叔要是知道白莫寒步步緊逼,非得衝到醫院大鬧不可。
“要不是因爲你這些年一直懂事,我還能這麼心平氣和的和你談?”塗天道,“小語,我知道你現在翅膀硬了,不需要老叔了,你非要做什麼,老叔不是你爸媽,也沒那個立場管!老叔爲你好,才說這些話,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說完,他起身準備回去。
塗輕語將人送到樓下,正想幫着攔輛出租車,手還沒伸出去,一輛出租車自動停在她面前。
車後門打開,姥姥張芹和姥爺王敬國先後下車。
塗輕語和塗天同時一愣。
張芹看到塗輕語,喜笑顏開道,“我剛纔還和你姥爺說,前面的人像你,沒想到還真是。”
王敬國解開褲帶準備掏揣在裡面的錢付車費,塗輕語趕緊攔住他,將車費付了,和司機道了聲謝。
“姥爺,你們怎麼來了?”她伸手接過王敬國手上提着的袋子。
“怎麼,還不歡迎我這個老頭子來啊?”王敬國板起臉,轉頭看到塗天,驚訝道,“小叔也在啊。”
“恩……”塗天剛和塗輕語說完事,心裡不痛快,悶悶的表情還來不及收斂 ,“我今天休假,正好來看看小語。”
“那別走了,晚上留下來一起吃飯吧,我從老家那兒帶了雞和蘑菇,咱爺倆喝兩杯。”王敬國笑呵呵道。
“不了叔,晚上還有事兒,我就先回去了,改天有時間我接您二老到家裡看看。”
塗天倒不是不給王敬國面子,只是他現在心裡賭,要真聊起來,沒準就把塗輕語的事兒抱怨出去。
他還不屑告晚輩的狀。
張芹和王敬國準備送塗天到小區門口,被他攔住,“叔,嬸,一會還要爬樓呢,別送了。”
“小叔慢走,有時間過來吃飯。”張芹道。
“恩,有時間的。”
目送塗天離開,塗輕語將姥姥手上的袋子也攬到自己身上,帶兩位老人上樓。
“曉楓小寒,看姥姥給你們帶什麼好吃的了……”張芹一進門就喊兩位外孫子,連鞋都顧不上換。
“瞧你那樣,人又跑不了,急什麼。”王敬國酸了她一句,一臉威嚴的低頭換拖鞋,進客廳端端正正坐在沙發上。
塗輕語忙去飲水機前接水泡茶。
張芹各個房間轉了一圈,轉身問她,“曉楓和小寒呢?這個點還沒放學嗎?”
“……呃。”塗輕語擡頭的動作頓了頓,“莫寒住院了……”
本來是想瞞過去的,但想到二老不知道要住幾天,這事兒跟本瞞不住。
“咋住院了?”張芹和王敬國齊聲叫道。
“沒什麼大事,就是打籃球不小心受了傷,傷到手腕了,縫了兩針……”塗輕語把泡好的茶遞給王敬國,“曉楓在醫院幫我照顧着呢,沒事,你們不用擔心。”
“那哪能不擔心啊!莫寒那孩子,細皮嫩肉的,這要是傷到臉以後可怎麼娶媳婦兒……”張芹急道,“在哪個醫院啊?我得趕緊看看去。”
說完不等塗輕語回答,就自顧和王敬國唸叨起來,“你看,我就說我這兩天眼睛總跳,沒好事兒。”
王敬國嗤了一聲,“男孩子受點傷有什麼大不了的,又不是小姑娘,怕嫁不出去,以後有出息什麼樣的媳婦兒找不到,留個疤又能怎麼……”
眼看二老越說越跑題,塗輕語趕緊道,“姥,姥爺,你們纔到,還沒好好休息呢,等明天再去看也不遲,莫寒沒事的。”
“沒事兒就趕緊出院吧,在醫院裡住着多浪費錢。”王敬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張芹嗔怪的瞪了他一眼,“你這老頭子,就知道省錢,錢能有人重要麼!”
“現在賺錢多不容易,能省當然要省點!”王敬國重重把茶杯放在玻璃桌面上,“小語不也說那小子沒事兒麼!”
“姥,姥爺。”塗輕語趕緊勸住二老,“還沒吃飯呢吧?坐下看會兒電視,我去給你們煮兩碗麪條。”
村裡離省城路遠,要換好幾次車乖,兩位老人捨不得花錢,都是挑便宜的坐,一大早折騰到現在,確實又餓又累。
塗輕語到廚房燒上水,拿出手機給在醫院的塗曉楓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要安頓好再到醫院去,可能會晚一些。
掛斷電話,塗曉楓對病牀上的二哥眨了眨眼,呆呆道,“姐說姥姥和姥爺來了,就在咱家。”
白莫寒想了想,下牀。
“我去和醫生說出院的事兒,你回家幫我取套衣服。”
他來時穿的衣服上都是血,換了病服後就被塗輕語扔掉了。
“不行吧二哥,醫生說你最好住幾天觀察觀察,再說你傷口都沒長好呢。”
“傷口回家慢慢長就行,我會注意的,在這裡住我不習慣,睡也睡不好。”白莫寒說,“你去吧,醫生那邊我會去說。”
塗曉楓習慣了聽他的話,點頭答應了。
他回去的時候,塗輕語將二老安頓在臥室小睡一下。
兩位老人周車勞頓小半天,都有些受不住累,再怎麼說也是六十多歲的老人了。
塗曉楓把二哥要出院的事兒說了,塗輕語帶上衣服打車到醫院。
進病房的時候,白莫寒已經把出院手續都辦好了。
面對塗輕語責怪的眼神,他笑着摟上去。
“姐,你生氣的表情真可愛,撅着嘴跟小孩兒似的。”
“我什麼時候撅嘴了?”塗輕語成功被他帶到跑題,下意識摸了摸嘴脣,還真是有點翹。
她一直以爲自己生氣時特別威嚴,特別有震懾力那種,意外發現了這個非常不成熟的‘事實’,有點鬧心。
“我聽曉楓說姥爺來了,我總不能一直在醫院裡,更何況也沒什麼問題,我剛纔跟醫生確認過了。”
白莫寒把左手舉到塗輕語眼前,“醫生說我現在不貧血,回家後不亂動這隻手就好,在哪兒都是一樣養着。”
塗輕語不太信他,帶他到診室再三和醫生確認沒問題、可以回家,才收拾東西離開醫院。
回到家時,二老都醒了,正和塗曉楓坐在沙發上聊天。
“姥,姥爺,我回來了。”
白莫寒進門,先和王敬國態度恭敬道了聲好,然後坐在張芹旁邊。
王敬國端着茶杯泯了一口,矜持的點點頭。
“喲,瞧我們小寒,模樣真是越來越俊了。”張芹拉住白莫寒,怎麼看怎麼歡心,愛不釋手的。
“姥,你真偏心,每次都只誇二哥好看。”塗曉楓嘟起嘴。
“誰說的,我不是每次都誇你可愛麼!”
“就光是可愛啊?”塗曉楓不滿,“我都長大了,可愛有什麼用,你應該誇我玉樹臨風英俊瀟灑翩翩公子,我纔不要只有可愛。”
“誇你可愛就不錯了,要我說,你連可愛都沒有。”塗輕語在姥爺身邊坐下,衝塗曉楓吐吐舌頭。
“姥,你看他欺負我……”塗曉楓鑽進張芹懷裡撒嬌。
張芹一臉幸福的拍着他的背,“我們曉楓長大了,都十七歲了,以後不能說可愛了喲……”
她這一句話,倒提醒了王敬國此行目地,他清了清嗓子,對塗輕語道,“小語啊,我和你姥這次來,是想和你說說你的終身大事。”
此話一出,沙發上三人皆是一愣,只有張芹一臉慈愛的看着塗輕語。
王敬國絲毫沒有察覺到氣氛變化,自顧說下去,“你都二十二了,年紀不小了,我們鄰居那姑娘十八就嫁人了,你再不抓緊找一個,就要剩到家裡了。”
農村婚齡普遍早,十七八歲就結婚的比比皆是,這兩年,看着別人家孫女孫子接連辦喜事,王敬國早就有些沉不住氣了。
“我和你姥姥幫你物色到一個合適的,他們家也在城裡,條件挺好的,男方家裡是開飯館的,聽說有好多家連鎖飯店……”
塗曉楓最沉不住氣,沒聽王敬國說完就急了,“姥爺,你說什麼呀,我姐是我二……”
話沒說完就被塗輕語衝過去捂住嘴,扯着耳朵拽到身邊。
“塗曉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塗輕語狠瞪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弟弟一眼,轉頭對王敬國道,“姥爺,您繼續……”
王敬國被打斷了很不滿,也橫了塗曉楓一眼,沉聲繼續道,“我和你姥姥已經和那家人約好了後天見面,你明天請個假,去買套像樣的衣服,好好打點打點自己,爭取給對方留個好印象。”
塗輕語等姥爺說完,故作沉思了一下,才道,“姥爺,我大學還沒畢業呢,真的挺忙,實在沒時間談戀愛。”
“女孩子要以家庭爲重,學上不上能怎麼?學得再好,到時候不也還是在家相夫教子?”
王敬國不悅的瞪着眼睛,“再說,我又沒說讓你不念書,我就是讓你去相相看,合適了可以處兩年再結婚,不然等你大學畢業都二十四了,到時候更不好找了。”
在他眼裡,姑娘越大越不好找對象,最吃香的是十八到二十歲之間的女孩兒,塗輕語要是再拖下去,可能就是別人口中的剩女,他怕極了會變成這樣。
三十歲還不結婚的話,就只能找二婚的了,基本上都是帶孩子的,他可不想讓自家孫女委屈,一進門就當後媽。
塗輕語知道想扭轉老人的思想,不是那麼容易的事,那是一輩子養成的價值觀,哪是幾句話就能說服的。
“那行吧,我後天去見見,不過姥爺,感情也是需要緣分的,要是兩人合不來,結婚再離婚更麻煩,我看着合適就試試,不合適你也別生氣。”她提前給王敬國打一劑強行鍼。
王敬國對離婚這兩個字特別敏感,沉着點頭道,“恩,你說的有道理,咱們雖然着急,但也不能勉強。”
塗輕語放心了,卻沒注意到白莫寒看着她越發深暗的眸子。
塗曉楓接連被瞪,也不敢插嘴,悶聲悶氣坐在一旁不說話。
晚飯時,塗輕語打電話到飯店訂了餐讓人送來。
今天忙了一天,她實在沒力氣再折騰出一桌子菜來。
上桌時,王敬國看見豐盛的六菜一湯,忍不住抱怨了兩句塗輕語不會過日子,結婚後可不能這樣什麼的。
塗輕語好脾氣的笑着應下,倒是塗曉楓不滿的很,小嘴快撅到天上去。
他十七八歲正是叛逆的時候,很不喜歡姥爺那些“老一套”的想法,在他看來都沒有道理,簡直是在欺負二哥和姐姐一樣。
吃完飯收拾完,已經快十點了,老人在家裡睡得早,雖然下午時補了覺,還是止不住睏意。
塗輕語看王敬國接連背過身去偷偷打哈欠,趕緊提出讓二老去休息。
“你姥爺非說要來,急得跟什麼似的,我怕住不開,想先給你打個電話都不讓。”張芹抱怨道。
塗家兩室一廳,房子不大,他們一來怎麼睡便成了難題。
“沒事,您和姥爺睡大臥室,曉楓和莫寒睡小臥室,我睡沙發就行。”塗輕語道。
“不行!”塗曉楓跳出來反對,“姐,你平時都和……”
“曉楓。”白莫寒不動聲色看了他一眼,轉而對張芹道,“姥姥和姥爺去休息吧,我和曉楓住就行,我們平時就這麼住。”
“恩,今天確實有點累,我們去睡了,你們玩你們的。”張芹慈愛的笑着,“年輕人睡覺晚,不用因爲我們來就拘束。”
說完,拉着王敬國回屋了,把門關緊,免得幾個孩子因爲她們在不敢大聲說話。
塗曉楓氣得直跺腳,不敢大聲張揚,只得小聲道,“姐,你幹嘛不讓我說啊!”
他覺得,二哥和姐姐在一起,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爲什麼非要瞞着?說出來大家都輕鬆。
“祖宗,你讓我喘口氣吧,姥爺那脾氣是能輕易接受的嗎?”塗輕語無奈。
姐弟戀首先就接受不了,更何況白莫寒還一直在自己身邊長大,這在他心裡估計都快和**差不多了。
“姥姥和姥爺不喜歡在市裡住,待不了幾天就回去了,你這幾天給我把嘴閉嚴!”塗輕語威脅,“要是敢胡言亂語讓姥爺知道,看我怎麼收拾你!”
“我不在家睡了,我去洛凡哥家睡!”塗曉楓哼了一聲,轉身回房收拾東西,小脾氣特別衝。
塗輕語本來想攔着他,又一想他那張嘴實在沒把門的,不在家也好,轉身去陽臺給洛凡打了個電話,告訴他這兩天幫忙照顧一下塗曉楓。
她掛斷電話回來,塗曉楓已經收拾好東西了。
滿滿一書包不知都什麼亂七八糟的,配上那一臉寧折不彎的傲驕表情,特有離家出走的範兒。
塗輕語也沒心情看他都裝了什麼,囑咐他別給洛凡添亂,拿出五百塊錢給他這幾天零花。
“姐,你瞞得住一時瞞不住一世!”塗曉楓臨走前忿忿甩下一句,雄赳赳氣昂昂的出門。
塗輕語對弟弟抽風早就見怪不怪,轉身想叫白莫寒睡覺,才發現他還坐在沙發上。
不是還……而是一直……
好像從姥姥回臥室他就沒動過,自己和塗曉楓剛纔鬥嘴他也沒插話。
白莫寒微微低頭,目光深邃,拇指摩挲在薄脣上思索狀,不知想什麼想得出神。
“寒寒?”塗輕語走過去,伸手輕輕推他,“走了,去睡覺。”
白莫寒擡起頭,古井無波的看了她一眼,“我睡沙發就好,你去睡臥室吧。”
塗輕語確定他是真的反常。
要放在以前,她肯定發現不了,現在是被嚇出了後遺症,時刻注意寒寒動向。
“你手傷着呢,睡沙發不行。”
“沒關係。”
“寒寒……”塗輕語蹲下身,仰頭看着他,“我們一起睡臥室沒事的,姥姥他們起牀時,我已經在廚房做飯了。”
她以爲白莫寒是因爲不能一起睡賭氣,雖然他不是這麼任性的人,但她想不出還有別的可能。
一起睡個覺也沒什麼,以前那麼多年都一起睡了。
白莫寒盯着她看了一會兒,搖頭道,“真的不用。”
話說到這份兒上,塗輕語要是再堅持,就弄得好像在暗示什麼了似的,天知道她說的睡覺真的只是單純字面上的意思。
可要她就這麼扔下白莫寒,又放不下心。
“那我也在客廳睡,就睡你旁邊。”
塗輕語去臥室抱了一條被子出來,往沙發前的地毯上一撂,轉身要回去抱枕頭出來的時候,被白莫寒伸手拉住。
“姐,地上涼。”他表情有些無奈。
“你一定在生氣,你不肯去臥室睡,回答我的話也只有幾個字。”塗輕語篤定道。
“我去臥室睡,會想對你做些什麼,”白莫寒勾脣一笑,意味深長道,“你想嗎?”
下一秒就看到塗輕語瞬間尷尬下來的表情。
“姥姥姥爺還在呢……”她不自在的垂下視線。
藉口。
白莫寒想,就算老人不在,她也是排斥的,有些本能的反應掩蓋不了,塗輕語沒有與自己更進一步的想法和期望,這是事實。
他不笨,一直都明白,也告訴自己以後會有所改變,他有一輩子的時間。
但每次被塗輕語的遲鈍無心傷到,還是會痛,會生氣。
他知道塗輕語在乎他,非常在乎。
可這種在乎,不是他想要的那種,他沒辦法不因爲失望而惱怒。
聽到她說要去相親時,升騰起一種無法剋制的酸澀和憤怒,那種味道堵在胸口,讓他難受到了極點。
然而這個人卻能夠若無其事,甚至不知道他在爲了什麼而生氣。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第一次這樣時,他能告訴自己慢慢改變,可隨着次數增多,連他都時不時產生無力感,想要馬上敲醒她,用盡一切手段讓她對自己的感情升溫,變得炙熱如火……
“你就是因爲那個……纔不去臥室睡?我們就不能像以前那樣老老實實睡覺?那麼多年你不是都……挺正常的?”
塗輕語半晌才憋出來的一句話,成功點燃了白莫寒被挑起的怒火。
他一把將塗輕語掀翻在沙發上,反身狠狠壓住,低頭將她溢出的驚呼聲盡數吻進口中。